第3章
周一早晨，林淺夏站在市博物館前，攥緊了手中的企劃書。九月的陽光依然灼熱，她的后背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但這不是她緊張的原因。
"林策劃，您來得正好。"博物館項目負責人劉主任快步迎上來，眉頭緊鎖，"有個突發(fā)情況需要跟您溝通。"
林淺夏的心沉了下去。她為這次"東亞古代絲綢藝術展"籌備了三個月，今天是最后確認場地的日子。
"什么問題？"她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
劉主任搓了搓手："上級臨時決定將中央展廳用于國寶特展，原定給您的場地需要調整到西側副廳。"
"副廳？"林淺夏眼前一黑，
"那里采光條件完全不適合絲綢展品！我們所有燈光設計都是基于中央展廳的挑高結構..."
"我也很抱歉，但這是上面的決定。"劉主任面露難色，
"如果您不能接受，恐怕只能推遲或取消..."
取消？林淺夏咬住下唇。這是她跳槽到新公司后負責的第一個大型項目，如果搞砸了，不僅職業(yè)生涯會受挫，還可能連累推薦她的導師。更糟的是，這次展覽有幾位國際級專家參與，臨時變動場地無疑會影響他們的行程安排。
"能否給我半天時間？我需要和團隊商量對策。"她勉強擠出一個職業(yè)微笑。
回到公司，林淺夏立刻召集團隊開會。會議室里氣氛凝重，組員們聽完情況后面面相覷。
"西廳根本不行，"燈光設計師王磊直接拍桌子，"那里連基礎射燈都不夠，重新設計至少需要兩周，而我們只剩十天了！"
"國際專家的機票和酒店都訂好了，"助理小林愁眉苦臉，"如果改期，損失會很大..."
林淺夏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拿出手機，猶豫要不要給周景發(fā)消息求助——以周氏集團的影響力，解決這種問題應該輕而易舉。但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她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六年婚姻，她從未在工作上向周景尋求幫助。一是因為自尊，二是因為...她不確定他是否會回應。
"給我一下午時間，"她對團隊說，"我會再嘗試與博物館溝通。"
午餐時間，林淺夏獨自坐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食不知味地戳著沙拉。手機震動起來，是蘇沫發(fā)來的消息：「明天別忘了意大利餐廳，我表哥超級期待見你！」
她這才想起明天的約會，頓時更加煩躁。蘇沫的"表哥"顯然是個相親局，而她已婚的身份似乎對閨蜜毫無意義。正想回復拒絕，一通陌生來電打斷了她的思緒。
"您好，是林淺夏女士嗎？"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響起，"我是市博物館館長趙文柏。"
林淺夏差點被咖啡嗆到："趙館長？您好！"
"關于您的展覽場地問題，我剛了解到情況。"趙館長的語氣和藹得出奇，"經過重新評估，我們認為中央展廳確實更適合您的展覽主題。原定計劃不變。"
"什么？"林淺夏瞪大眼睛，"但劉主任說..."
"劉主任傳達有誤。"趙館長干脆地說，"不僅如此，我們還愿意額外提供數字展示廳的支持，用于您策劃的VR絲綢制作體驗區(qū)。"
掛斷電話，林淺夏呆坐了好一會兒，然后猛地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做夢。她立刻通知了團隊這個好消息，所有人都歡呼雀躍。
"淺夏姐，你太神了！"小林崇拜地看著她，"連趙館長都能搞定！"
"我什么都沒做..."林淺夏困惑地搖頭。
"運氣真好。"資深策展人張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剛入行時也遇到過類似情況，最后只能妥協。年輕就是資本啊。"
那句"運氣好"像根刺，輕輕扎在林淺夏心上。她勉強笑笑，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位。是的，運氣。沒人會認為這是她的能力所致，包括她自己。
下班時分，林淺夏剛走出公司大樓，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奔馳停在路邊。車窗降下，露出周景輪廓分明的側臉。
"上車。"他簡短地說。
這是少有的情況——周景主動來接她。林淺夏忐忑地拉開車門，聞到車內熟悉的淡淡雪松香氣，緊繃了一天的身體放松下來。
"你怎么..."
"順路。"周景打斷她的疑問，目光依然盯著前方道路。
車內陷入熟悉的沉默。林淺夏偷偷觀察周景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在夕陽下投下細長的陰影，緊抿的薄唇透著一絲不茍。他今天系了她送的那條深藍色領帶，這個發(fā)現讓她心頭一暖。
"工作順利嗎？"周景突然開口。
林淺夏一怔："還...還行。今天差點出了大問題，但莫名其妙解決了。"
"什么問題？"
這簡直是破天荒——周景居然追問她的工作細節(jié)。林淺夏小心翼翼地描述了場地危機和神奇反轉，過程中不時偷瞄周景的表情，試圖判斷他是否感興趣。
"就這樣，趙館長親自打電話來說搞錯了。"她總結道，"大家都說我運氣好。"
周景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運氣？"
"嗯...畢竟我什么努力都沒做，問題就自己解決了。"
"也許有人暗中幫你。"周景輕描淡寫地說，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
林淺夏苦笑："誰會幫我？我在這個圈子沒什么人脈。"
周景沒有回應，但林淺夏感覺到剛剛還算放松的氛圍一下冷了下來。
回到家，林淺夏又為周景泡了一杯龍井。他接過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還是道了謝。
林淺夏拿著周景喝完的茶杯打算去廚房再泡一杯，被李嬸看見了，李嬸拉住她，并悄悄告訴她，林淺夏才知道周景兩年前就因為胃病戒了綠茶。
"他為什么不告訴我？"林淺夏困惑地問。
李嬸嘆了口氣："先生從小就這樣，不喜歡麻煩別人。您給他泡茶，他高興還來不及，哪會拒絕？"
這句話讓林淺夏心里泛起一陣酸澀。六年了，她連丈夫的飲食禁忌都不知道，而他卻默默喝著她泡的不合適的茶，從未抱怨。
晚飯后，周景去了書房。林淺夏洗完澡，發(fā)現自己的企劃書不見了——她明明放在客廳茶幾上的。尋遍各處無果后，她輕輕敲響了書房門。
"進來。
周景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的正是她的企劃書。聽到她進來，他迅速合上文件，但林淺夏已經看到了。
"你在看我的企劃書？"她驚訝地問。
"偶然看到，翻了一下。"周景語氣平淡，"VR體驗區(qū)的想法不錯，但技術實現可能有難度。"
林淺夏眨了眨眼。周景居然真的讀了她的企劃，還給出了專業(yè)意見？這是六年來第一次他對她的工作表現出興趣。
"我們...我們找了家外包公司做技術支持。"她結結巴巴地回答。
"哪家？"
"創(chuàng)想科技。"
周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他們做游戲還行，文化類項目經驗不足。"他拿起手機按了幾下，"我發(fā)了兩個聯系方式給你，都在數字文化遺產領域有豐富經驗。"
林淺夏的手機叮咚響起。她低頭查看，是兩個業(yè)內頂尖專家的聯系方式——這種級別的人物通常根本不會接小型展覽的私活。
"謝謝，但是..."她抬起頭，周景已經重新專注于電腦屏幕，那姿態(tài)明顯是談話結束的信號。
回到臥室，林淺夏盯著那兩個聯系人，猶豫再三還是發(fā)了郵件。令她震驚的是，兩位專家都在半小時內回復，表示很樂意協助，而且報價低得離譜。
正當她困惑不已時，周景的手機在隔壁書房響起。墻壁隔音很好，但她仍能隱約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對，就是她...不，不要提我...按市場價收費，差額從我私人賬戶補..."
林淺夏屏住呼吸。難道這些專家是周景安排的？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是出于丈夫的責任感，還是...別的什么？
她想起白天周景那句"也許有人暗中幫你"，心跳突然加速。但下一秒，她又冷靜下來——更可能是周景擔心她搞砸展覽，丟了周家的面子。畢竟，周太太的頭銜不僅屬于她，也代表著周氏集團的形象。
這個想法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剛剛萌生的期待。是啊，像周家這樣的豪門，最在意的就是面子。周景的幫助，不過是維護家族聲譽的必要投資罷了。
深夜，林淺夏被一陣說話聲驚醒。她起身循聲走去，發(fā)現書房門虛掩著，周景正在通話，語氣是她從未聽過的冰冷。
"...我說過，這件事沒有商量余地...不，我不會考慮離婚...林家的債務早就還清了？那又如何...我的婚姻不需要商業(yè)價值來證明..."
離婚？商業(yè)價值？林淺夏貼在門邊，手腳冰涼。電話那頭顯然是周父，而談話內容證實了她最深的恐懼——對周家而言，這段婚姻只是一場交易，現在林家債務還清，她的"使用價值"也就結束了。
周景的態(tài)度似乎是在維護婚姻，但那又能說明什么？也許只是暫時還沒有新的商業(yè)聯姻需要他接受罷了。
她悄悄退回臥室，蜷縮在床上，淚水無聲地浸濕枕頭。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白天那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新消息：
「你以為今天的場地問題是意外解決？猜猜誰在背后操縱一切？真相會讓你心碎。明天下午五點，半島酒店咖啡廳見?！?/p>
林淺夏盯著那條消息，手指顫抖。是誰在監(jiān)視她的工作？又為什么要讓她"心碎"？她該不該去赴這個神秘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