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徑迷蹤
入秋的風(fēng)卷著落葉掠過官道,阿依數(shù)著路邊的里程碑——從王畿出發(fā)已走了二十三日,里程碑上的"南行百五十里"早已被苔蘚覆蓋,腳下的路漸漸隱沒在荒草里,抬頭能望見遠(yuǎn)處連綿的青黛色山巒,峰頂繚繞著終年不散的白霧。
"那就是彝山。"墨仰起臉,空洞的眼眶對著山巒的方向,鼻尖輕輕抽動,"山里有松脂香,還有...龍涎草的味道。"
阿竹蹲下身系草鞋,草繩在她掌心繞了三圈才系緊:"墨大哥你鼻子真靈,我只聞見泥土味。"她的傷早已好利索,臉頰在日曬下泛著健康的麥色,腰間別著阿依給她削的木匕首,是用祭祀壇塌下來的柏木做的。
阿依摩挲著掌心的云雷紋印記,金紅色的紋路在陽光下微微發(fā)燙。這幾日每當(dāng)靠近彝山,印記就會泛起暖意,青銅刀也愈發(fā)活躍,刀身的云雷紋時常亮起,像在給群山傳遞某種信號。
【巴圖:前面三里有瘴氣,沿溪水走能避開。】
刀身的震顫順著掌心傳來,阿依撥開擋路的酸棗枝:"往溪邊走,墨大哥說的龍涎草多半長在水邊。"
三人拐進(jìn)左側(cè)的峽谷,溪水在亂石間潺潺流淌,水底的鵝卵石泛著青白色的光。阿竹踩著石頭蹦跳著前行,突然指著岸邊的紫色花叢:"是這個嗎?葉子上有黏液!"
墨摸索著走過去,指尖輕觸花瓣,立刻縮了回來:"對,是龍涎草。這草只長在彝山外圍,有它在,說明山里的'守山人'已經(jīng)知道我們來了。"
守山人?阿依握緊青銅刀:"是彝族的先民嗎?"
"不全是。"墨彎腰掬起溪水洗臉,"有些是世代守護(hù)祖靈廟的巫祝,有些...是被祭祀集團(tuán)放逐的靈修者。他們不喜歡外人,尤其是帶兵器的。"他的指尖劃過腰間的藥囊,那里裝著姜老先生留下的"通語符",據(jù)說能讓不同部族的人聽懂彼此的話。
正說著,前方的溪水突然泛起渾濁,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氣泡。阿依立刻將阿竹護(hù)在身后,青銅刀的紅光瞬間亮起——?dú)馀萜屏烟庛@出數(shù)條青黑色的蛇,鱗片在陽光下閃著金屬光澤,頭頂還長著小小的犄角。
"是'角蛇'!"墨低喝一聲,從藥囊里掏出個陶罐,倒出黑色的粉末撒向水面,"屏住呼吸!"
粉末遇水化作青煙,角蛇聞到煙味立刻躁動起來,紛紛縮回水底。阿依趁機(jī)拉著阿竹往前沖,跑出約莫百米,才聽見墨在身后喊:"停下吧,它們怕雄黃。"
阿竹扶著膝蓋喘氣,看著水面殘留的蛇影直拍胸口:"這山里的東西比王畿的還嚇人。"
阿依卻盯著岸邊的泥地——那里有串新鮮的腳印,足有常人的兩倍大,腳趾處有尖銳的爪痕,顯然不是人類留下的。
【巴圖:是'山魈'的腳印,剛離開沒多久。它在跟著我們?!?/p>
刀身傳來警惕的震顫,阿依將青銅刀抽出半寸,寒光在溪水上劃出細(xì)碎的亮斑:"山魈是守山的?"
"算是吧。"墨從藥囊里取出三枚銅鈴,分給阿依和阿竹各一枚,"戴上這個,它知道我們是友非敵。這鈴是用祖靈廟的銅鐘碎片做的,山魈不敢碰。"
銅鈴入手冰涼,內(nèi)壁刻著細(xì)密的紋路,與阿依掌心的云雷紋隱隱呼應(yīng)。剛系在手腕上,就聽見峽谷深處傳來沉悶的低吼,像是巨獸在磨牙。
阿竹嚇得往阿依身后縮,卻被墨按住肩膀:"別怕,它在試探。山魈通人性,只要我們不碰祖靈廟的東西,它不會傷人。"
果然,低吼漸漸遠(yuǎn)去。三人沿著溪水繼續(xù)深入,兩岸的樹木越來越茂密,陽光只能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diǎn)。行至正午,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道瀑布,水流從丈高的崖壁墜落,在下方匯成碧綠的深潭。
潭邊的巨石上坐著個穿獸皮裙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赤著腳,小腿上綁著青銅環(huán),正用骨刀削著木箭??吹剿麄兛拷倌炅⒖陶酒鹕?,骨刀直指阿依:"你們是誰?手里的刀哪來的?"
他的口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但阿依聽懂了——手腕上的銅鈴正在發(fā)燙,通語符起效了。
"我們是來祖靈廟祭拜的。"阿依舉起青銅刀,刀身的云雷紋在陽光下亮起,"這刀是彝族先民鑄造的,名叫鎮(zhèn)邪。"
少年的目光落在刀身的紋路,突然瞪大了眼睛,骨刀"當(dāng)啷"掉在地上:"是'裂空刀'!奶奶說過,持有這刀的人能劈開霧煞!"他突然跪倒在地,額頭貼著冰涼的石板,"守山人阿古拉,參見刀主!"
這突如其來的恭敬讓阿依手足無措,墨卻笑了:"看來姜師父沒騙我們,裂空刀的名號在彝山還是管用的。"
阿古拉抬起頭,黝黑的臉上滿是激動:"奶奶說,等裂空刀回來,就能打開祖靈廟的地宮,取出'鎮(zhèn)族石',把祭祀集團(tuán)的余孽徹底趕出彝山!"
鎮(zhèn)族石?阿依看向墨,對方搖了搖頭——姜老先生從未提過這東西。
【巴圖:是比甲骨更強(qiáng)的靈力核心,藏在祖靈廟的靈脈眼上。】
青銅刀的意念突然清晰起來,阿依的掌心印記陣陣發(fā)燙:"祖靈廟的地宮...很難進(jìn)嗎?"
阿古拉用力點(diǎn)頭,指著瀑布后的崖壁:"廟在瀑布后面,地宮的門要用'三靈血'才能打開——彝族的靈血、靈修者的靈髓、還有守山人的靈骨。我們找了二十年,只湊齊了靈骨。"
阿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墨腰間的藥囊(里面有靈修者的丹藥),突然明白了什么。
二、祖靈秘殿
瀑布后的崖壁果然有個洞口,被水流遮掩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阿古拉扳動左側(cè)的石筍,水流驟然分開,露出刻滿云雷紋的石門,與青銅刀的紋路如出一轍。
"這門叫'同源門',"阿古拉撫摸著門楣上的凹槽,"奶奶說,只有裂空刀的持有者能喚醒它。"
阿依將青銅刀插進(jìn)凹槽,刀身與石門的紋路瞬間吻合,紅光沿著紋路蔓延,整座石門開始劇烈震顫,"轟隆"一聲向內(nèi)開啟,一股混合著松脂與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門后是條長長的甬道,兩側(cè)的壁龕里擺放著青銅雕像,都是手持長刀的戰(zhàn)士,眼眶里嵌著夜明珠,將甬道照得如同白晝。阿竹湊近其中一尊雕像,突然驚呼:"他的臉和阿依很像!"
阿依走過去細(xì)看,雕像的顴骨很高,嘴角微微上揚(yáng),確實(shí)與自己有七分相似。刀身傳來熟悉的震顫,仿佛在與雕像共鳴。
【巴圖:是彝族的'刀靈衛(wèi)',生前都是裂空刀的持有者?!?/p>
甬道盡頭是座圓形大殿,穹頂鑲嵌著巨大的夜明珠,照亮中央的石臺——臺上供奉著塊黑色的石頭,拳頭大小,表面流淌著銀白色的紋路,正是阿古拉所說的鎮(zhèn)族石。
但阿依的注意力被石臺后的壁畫吸引了——壁畫上的人戴著青銅面具,正在用活人祭祀,祭壇中央的容器里爬著黑霧,與霧煞一模一樣。而在壁畫的角落,一個手持青銅刀的少女正劈開容器,黑霧中飛出無數(shù)光點(diǎn),融入大地。
"這是...三百年前的'滅煞之戰(zhàn)'。"墨撫摸著壁畫的裂痕,"畫里的少女是最后一位裂空刀持有者,傳說她用靈血凈化了霧煞,自己卻變成了石頭。"
阿依看向石臺后的石像,那是個盤膝而坐的少女,面容與甬道的雕像如出一轍,雙手捧著的正是鎮(zhèn)族石。
"她就是'阿月',"阿古拉的聲音帶著敬畏,"奶奶說她是彝族的守護(hù)神,鎮(zhèn)族石就是她的靈核所化。"
話音剛落,大殿突然劇烈搖晃,穹頂?shù)囊姑髦榧娂妷嬄?。阿古拉臉色驟變:"是祭祀集團(tuán)的人!他們順著我們的蹤跡追來了!"
殿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夾雜著熟悉的嘶吼——是饕餮!它竟然沒死,還帶著衛(wèi)兵找到了這里!
【巴圖:快開地宮!鎮(zhèn)族石的靈力能壓制它!】
青銅刀的紅光暴漲,阿依立刻按照阿古拉的指引,將自己的血滴在石臺上的凹槽里(靈血),墨捏碎了一枚丹藥(靈髓),阿古拉敲碎隨身攜帶的獸骨(靈骨)。
三股不同顏色的液體融入凹槽,石臺突然下陷,露出通往地宮的階梯,銀白色的光芒從階梯下噴涌而出,帶著強(qiáng)大的靈力波動。
"我去拿鎮(zhèn)族石!"阿依抓起青銅刀沖向石臺,剛觸到鎮(zhèn)族石,就聽見身后傳來阿竹的尖叫——饕餮撞破殿門沖了進(jìn)來,巨大的爪子拍向阿古拉!
"小心!"阿依轉(zhuǎn)身揮刀,紅光與饕餮的利爪碰撞,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她趁機(jī)將鎮(zhèn)族石塞進(jìn)阿竹懷里,"帶墨大哥進(jìn)地宮!我隨后就到!"
阿古拉拉著墨沖向階梯,阿竹卻不肯走:"我?guī)湍悖?她從腰間抽出木匕首,刺向饕餮的眼睛(那里是它的弱點(diǎn))。
饕餮吃痛嘶吼,巨大的尾巴橫掃過來,阿依撲過去將阿竹推開,自己卻被尾巴掃中,狠狠撞在壁畫上,口吐鮮血。
【巴圖:用'血契'!】
刀身的震顫變得瘋狂,阿依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刀身上,同時握緊掌心的印記——紅光如海嘯般爆發(fā),青銅刀突然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她的手臂,云雷紋沿著手臂蔓延,在她的背上形成巨大的刀形紋身。
"這是..."阿依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抬手間,一道紅光劈出,竟將饕餮的一只爪子齊根斬斷!
饕餮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轉(zhuǎn)身撞破墻壁逃走。阿依捂著胸口喘息,手臂上的云雷紋漸漸隱去,只留下掌心的印記還在發(fā)燙。
"阿依!"阿竹撲過來抱住她,眼淚混著血珠滾落,"你背上的紋身..."
阿依摸向背后,只覺得皮膚光滑一片,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三、靈脈終局
地宮比大殿更寬敞,中央的石柱上纏繞著銀白色的光帶,正是阿古拉所說的靈脈。鎮(zhèn)族石放在石柱頂端,光帶順著石頭流淌,在地面形成巨大的陣法,與聚靈陣相似,卻更加純凈。
"這是'凈化陣',"墨撫摸著地面的紋路,"能凈化被邪祟污染的靈力。祭祀集團(tuán)的人想搶鎮(zhèn)族石,就是為了逆轉(zhuǎn)陣法,將彝山的靈脈變成霧煞的養(yǎng)料。"
話音剛落,地面突然劇烈震動,饕餮的嘶吼從上方傳來,還夾雜著陌生的咒語聲。
【巴圖:是玄的師兄,帶著殘余的祭司來了!他們想強(qiáng)行奪取靈脈!】
青銅刀的警告讓阿依立刻爬上石柱,將鎮(zhèn)族石握在手中——石頭入手冰涼,銀白色的紋路瞬間爬上她的手臂,與云雷紋交織在一起。
"阿依,用靈脈的力量激活凈化陣!"墨將最后一枚通語符貼在陣法中央,"我和阿古拉去擋住他們!"
阿古拉吹響骨哨,甬道里的青銅雕像突然活了過來,手持長刀列成陣勢。阿竹撿起地上的青銅矛:"我也去!"
阿依看著三人沖向階梯,深吸一口氣,將鎮(zhèn)族石按在靈脈眼上——銀白色的光帶突然倒轉(zhuǎn),順著她的手臂涌入體內(nèi),與血液中的靈血融合,再通過掌心的印記注入青銅刀(此刻已回到她手中)。
紅光與白光交織,凈化陣開始高速運(yùn)轉(zhuǎn),地面的紋路亮起,將涌入地宮的黑霧(饕餮帶來的邪祟)瞬間凈化。阿依站在陣法中央,仿佛能聽到整座彝山的心跳,無數(shù)先民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
"守護(hù)靈脈..."
"凈化邪祟..."
"生生不息..."
當(dāng)最后一縷黑霧被凈化時,阿依的眼前突然閃過無數(shù)畫面——三百年前,阿月用裂空刀斬殺霧煞;三十年前,姜老先生與大巫創(chuàng)建聚靈陣;十年前,墨被囚在地宮;還有未來的畫面,祭祀集團(tuán)的余黨被徹底消滅,彝山重歸平靜...
【巴圖:我們做到了?!?/p>
青銅刀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溫和,阿依低頭看著掌心的印記,它與鎮(zhèn)族石的紋路完美融合,再也分不清彼此。
地宮的震動漸漸平息,阿竹的歡呼聲從階梯上傳來:"阿依!他們都跑了!饕餮被凈化陣化成光點(diǎn)了!"
阿依抱著鎮(zhèn)族石走出去,陽光透過殿頂?shù)钠贫礊⒃谒砩?,塵埃在光柱中飛舞。墨靠在石柱上喘息,阿古拉正在修補(bǔ)被撞壞的石門,阿竹跑過來,遞給她一朵剛摘的龍涎草:"墨大哥說,有了鎮(zhèn)族石,我們就能在彝山定居,再也不用跑了。"
阿依看著手中的花,又看了看遠(yuǎn)處的山巒,突然笑了。掌心的印記輕輕發(fā)燙,仿佛在回應(yīng)她的心意。
或許未來還會有風(fēng)雨,但只要裂空刀還在,只要身邊的人還在,這掌心的火塘,就永遠(yuǎn)不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