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點不寧卻像生了根,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拿起筆,在文件上簽下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卻像是在敲打著什么,讓他坐立難安。
會議還在繼續(xù),議程一項項推進,可他心里最惦記的,還是那個空蕩蕩的家里。
那個瘦小的、此刻或許正獨自難受的人。
會議中場休息的間隙,沈硯禮再次點開和蘇晚的對話框。
最后一條消息依舊停留在他早上發(fā)的那句“吃完睡一覺”。沒有已讀提示,更沒有回復。
心沉了沉,那點懸著的不安驟然放大。
他沒再多想,轉身對秘書低聲交代:“下午的行程全部推遲,重要文件整理好發(fā)我郵箱。”
秘書愣了一下,還是迅速應道:“好的沈書記?!?/p>
沈硯禮拿起外套就往外走,步伐快得帶著風,絲毫沒顧上會議室里其他人的目光。
“硯禮哥!”林知夏追了出來,踩著高跟鞋快步跟在他身后,“你要去哪兒?下午還有考察團……”
沈硯禮沒回頭,只丟下一句:“急事?!?/p>
電梯門打開,他邁步進去,指尖迅速按了一樓。
林知夏想跟進去,卻被合上的電梯門擋在了外面。
“?!钡囊宦?,電梯開始下降,鏡面里映出沈硯禮緊繃的側臉,下頜線冷硬,眼神里是她從未見過的急切。
林知夏站在電梯口,看著那緊閉的門,臉上的從容優(yōu)雅一點點碎裂?
她能感覺到周圍隱約投來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帶著探究和了然——誰都看得出。
沈硯禮對這位突然離開的“急事”,遠比眼前的工作和她重要。
電梯早已不見蹤影。
連他最后離去的背影都沒留下。
林知夏攥緊了手里的文件夾,指節(jié)泛白,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
她陪在他身邊這么多年,從京城到這座城市,從青澀年華到如今各自身居高位。
她以為自己離他越來越近,近到可以忽略那個叫蘇晚的女人的存在。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有些距離。
不是時間和身份能填補的。
他的心尖上,始終有個位置,是她夠不到的。
風從走廊盡頭吹過來,帶著涼意,林知夏抬手按了按眼角,將那點狼狽死死壓了下去。
寒意順著地板縫隙鉆進來,蘇晚凍得打了個寒顫。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扶著墻一步步挪向臥室,退燒藥就在床頭柜的抽屜里。
這個念頭像根微弱的引線,支撐著她幾乎散架的身體。
走到玄關時,她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雪。
細碎的雪花打著旋落下,給窗玻璃蒙了層白霜。她竟渾然不覺,只穿著單薄的絲綢睡衣,腳踝露在外面,凍得泛出青白。
打開房門想去找藥,剛邁出半步,視線里卻撞進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女人站在樓道里,穿著件不合時宜的亮色大衣,頭發(fā)燙得干枯卷曲。
臉上帶著濃艷卻掩不住憔悴的妝容。是她的母親。
蘇晚的心臟驟然緊縮,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連呼吸都停滯了。
怎么會是她?
她明明已經(jīng)死了。死在那個潮濕的貧民窟里,死在她逃離的前一天。
她甚至記得那天的陽光有多刺眼,記得自己是怎樣攥著那幾塊錢,頭也不回地沖出那個地獄。
“小晚?”女人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語氣里帶著刻意的熱絡,伸手就要去碰她,“真的是你!媽找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