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人生會在一盞舊臺燈下被徹底改變。那是我從縣城帶來的,燈罩裂了個口子,
燈光漏出來時像一條鋒利的縫,照在書頁、照在我寫下的每一個句子上。別人覺得它丑,
我卻一直舍不得換,因為它見證了我無數(shù)個深夜的掙扎——還有那些差點讓我放棄的瞬間。
可那天,它照亮的不是我的文字,而是一條匿名推送——我的創(chuàng)意,被別人署上了名字。
就在我坐在這盞燈下,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視頻播放數(shù)不斷攀升,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江寧的初夏,總有種黏糊糊的熱氣。地鐵口的人群像被催促著向前推,
空氣里混著咖啡和汗水的味道。我擠在人堆里,手里攥著加班帶回的外賣盒,
另一只手拎著從超市買的速溶咖啡。晚上十點,街口的烤串?dāng)偀襞莅l(fā)著昏黃的光,
油煙像水汽一樣飄進鼻子,饞得人心口發(fā)癢。合租屋的門鎖不好使,
我用肩膀頂了一下才推開。屋里很暗,臺燈被我習(xí)慣性地一按,裂縫里的光立刻撲在桌面。
旁邊的床上,周望正戴著耳機敲鍵盤,他是個自由程序員,晝夜顛倒得厲害,
看到我進來也只是抬了下下巴算打招呼。我放下外賣,還沒坐穩(wěn),手機屏幕就亮了。
何笛的信息一連串跳出來——她是我在公司的同事,也是我為數(shù)不多能真心說話的人。
她發(fā)來一個視頻鏈接,配了句“你看看這個”。我點開,是一個短劇賬號的新視頻,
故事梗概、臺詞甚至分鏡,都和我上周提的創(chuàng)意方案一模一樣,連細節(jié)都沒改,
只是署名成了另一個部門的名字。指尖瞬間發(fā)涼。我記得很清楚,
那份方案只在公司內(nèi)部的創(chuàng)意群和周一的例會上出現(xiàn)過,外人不可能看到。可現(xiàn)在,
它正被點贊、轉(zhuǎn)發(fā),數(shù)據(jù)飛快飆升。視頻結(jié)尾的位置,
配上了一個我寫下的臺詞——“有人會記得你嗎?那就用自己的名字刻下去?!笨墒且曨l里,
這句話被一個不認識的男聲說了出來。我怔怔地盯著屏幕,耳邊全是呼呼的電腦風(fēng)扇聲。
胸口像被人推了一把,又悶又酸。臺燈的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擋了一下,
裂口的光影被切成一片一片,落在桌面上?!霸趺戳??”周望摘下耳機,看我半天沒動。
“沒事?!蔽覕D出一個笑,聲音啞得厲害,“就是有點累?!笨晌抑?,這不是累。
這是憤怒,是委屈,是一種快要把人逼到角落的窒息感。第二天早上,公司例會像往常一樣。
秦蔚坐在長桌的那一端,口紅顏色很亮,笑容得體,
她在屏幕上播放著部門的新企劃——正是那個視頻。她夸團隊有創(chuàng)意、懂市場,
然后目光掃過我時,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我攥著筆,手心出了汗,
指尖的骨節(jié)因為用力泛白。例會結(jié)束,何笛悄悄攔住我,“你要不要跟她說清楚?
”“說什么?說那是我想的?你覺得有人信嗎?”我笑了一下,嗓子卻有點發(fā)緊。
午休的時候,房東的短信又來了——租約快到期,要么續(xù)租加價兩百,要么十天內(nèi)搬走。
屏幕上那行字和上午的畫面重疊在一起,像一堵墻把我壓得透不過氣。傍晚下班前,
公司群里彈出一條公告:三天后,將舉辦一次百萬級短劇營銷競標,
獲勝團隊將直升核心項目組,并獲得甲方直簽機會。
規(guī)則很簡單——各隊需在七十二小時內(nèi)交出完整創(chuàng)意樣片和投放方案,現(xiàn)場路演PK。
群消息炸開了鍋,有人立刻在辦公室里開始湊隊伍。何笛在我旁邊低聲說:“這次要是能進,
轉(zhuǎn)正、獎金全都有了。”我心里一動。那一瞬間,我看見的不只是獎金,
而是母親手術(shù)費的數(shù)字——一萬元。可很快,
另一個消息讓我清醒:秦蔚已經(jīng)組好了“官方隊”,成員全是自己人。我被自動排除在外。
晚上回到合租屋,我對著臺燈坐了很久。燈光從裂縫里灑出來,落在我的手上,
像是一道細細的刀口。我的腦子里不斷冒出那個視頻的播放界面,和那句被人拿去說的臺詞。
“要不你就放棄吧。”周望一邊敲鍵盤一邊說,“沒資源你怎么和他們比?”“我不想放棄。
”我抬起頭,燈光映得我的眼睛有點亮,“這一次,我要用自己的名字去贏?!蔽抑溃?/p>
這可能是個笑話。沒有資金,沒有設(shè)備,沒有公司背書。但我也知道,如果我連試都不試,
那盞燈就真的只是個照明工具了,再也不能照亮任何東西。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來,
街燈亮起,像一條條連接著的光帶。我伸手把臺燈轉(zhuǎn)向自己,光正好照在桌中央的筆記本上。
第一頁空白的紙上,我寫下了一個標題。這一頁,我打算用它,去搶回屬于我的名字。
第二章母親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和何笛在便利店門口吃關(guān)東煮。湯的熱氣冒出來,
眼鏡片蒙了一層霧,我下意識地笑著接起電話,可話沒說兩句就笑不出來了。“寧寧,
醫(yī)生說手術(shù)要盡快,定金是要提前交的,不然下周的手術(shù)排不上?!蹦赣H的聲音刻意壓低,
但還是帶著急切,“不是催你,就是怕你忙忘了?!蔽沂中挠悬c發(fā)潮,握著手機的手更緊了。
那一萬元的數(shù)字像一塊石頭,壓得我心口發(fā)悶。掛斷電話后,何笛看了我一眼,
“是不是家里急用錢?”我沒回答,只是抿了抿嘴?;氐焦具€沒坐下,
群里突然彈出新消息——競標的具體賽制公布了。三天,七十二小時,
必須交出完整創(chuàng)意樣片和投放方案。獲勝團隊直接對接甲方,還能簽下百萬合同。
整個辦公室瞬間像鍋里燒開的水,嘈雜、興奮、暗潮涌動。秦蔚已經(jīng)站在打印機旁,
手里拿著一疊名單,笑得得體又篤定。那笑容像是在宣布,她已經(jīng)贏了一半。
我往名單那邊瞄了一眼,心底的預(yù)感應(yīng)驗——官方隊的人全是她的熟人,根本沒有我的名字。
“你還想報名嗎?”何笛壓低聲音問,“沒有她點頭,估計沒門?!薄澳蔷妥约航M。
”我說得很輕,卻像把釘子敲進了心里。下班前,我去找秦蔚借設(shè)備,她連頭都沒抬,
“公司資源只給項目隊用,你一個野隊,別鬧了。”她的語氣像在勸一個小孩別做夢,
“寧寧,別不識抬舉。”我咬著牙走出會議室,心里有股火在燒。夜色剛落,
合租屋的燈光顯得格外溫暖。我把包甩在椅子上,
對著周望說:“你不是有那個自動剪輯腳本嗎?借我用?!薄澳阏嬉??
”他停下手里的代碼,眉毛挑了一下?!班?。”“那你得準備好,沒人給你收拾爛攤子。
”“我知道?!蔽曳龉P記本,
把自己腦子里那條逆襲短劇的三段結(jié)構(gòu)寫了下來——侮辱、反擊、公開認可。
每一幕都要打在觀眾的情緒上,讓他們在幾十秒內(nèi)就想轉(zhuǎn)發(fā)、評論。
我還特意寫下了一個道具——舊臺燈。它要從開頭就出現(xiàn),最后再出現(xiàn)一次,成為記憶點。
“我?guī)湍闩摹!焙蔚淹崎_門走進來,手里拎著兩杯奶茶,“但我只能用休息時間,
白天要上班?!薄皦蛄??!蔽倚α艘幌?,心里那點壓抑被沖開了一條縫。接下來的兩個小時,
我們商量了拍攝計劃。白天用午休拍室內(nèi)戲,晚上去街上拍夜景。周望會改他的腳本,
把剪輯的流程自動化,爭取我們拍完就能出樣片??捎媱潉偠ê茫瑔栴}就來了。
我們需要一個穩(wěn)定器和領(lǐng)夾麥,不然拍出來全是抖的、收音雜的。租器材的錢,
按現(xiàn)在的狀況根本拿不出。何笛想了想,打了幾個電話,
居然從一個大學(xué)同學(xué)那借到了全套設(shè)備。第一晚拍攝在小區(qū)外的天橋下進行。
情節(jié)很簡單:一個加班到深夜的女孩抱著臺燈回家,被路人嘲笑,
然后在樓下夜宵攤用臺燈的光改寫自己的稿子,第二天驚艷所有人。臺詞不多,
全靠畫面推進。拍到一半,保安走過來,說我們擾民,要我們馬上走。那一刻,
我看著何笛急得直解釋,心里卻有種冷靜的倔強——這只是第一個阻礙,后面會更多。
回到屋里,周望把拍到的素材導(dǎo)進電腦,可自動剪輯腳本突然報錯,畫面全亂了。
看著屏幕上一堆錯位的鏡頭,我的心像被人潑了一盆冰水?!皼]事,我重寫。
”周望的聲音很穩(wěn),“今晚別睡了,明天就能用。”凌晨一點多,我靠在椅子上,
燈光從裂縫里照出來,落在筆記本上的字影忽明忽暗。我想起母親的聲音,想起房東的催租,
想起秦蔚那句“別不識抬舉”。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不再是壓力,而是讓我一定要贏的理由。
第二天下午,我們拍了第二版樣片,用灰度賬號上傳試水。十二小時后,播放量破了五萬,
評論區(qū)有人說“這燈有點意思”“看著就想轉(zhuǎn)”。我正想回復(fù),
另一條推送跳了出來——競品賬號上線了一個新視頻,情節(jié)、分鏡,甚至臺燈的出現(xiàn),
都和我們幾乎一模一樣。屏幕的光映在我臉上,像是冷水直接潑下來。有人在盯著我們,
把我們的創(chuàng)意喂給別人?!澳阌X得會是誰?”何笛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沒回答,
只是盯著屏幕,心里的火被壓得更緊、更悶,直到它燒得我呼吸發(fā)燙。就在這時,
一條匿名私信跳了出來:“想知道是誰在‘喂料’嗎?三天后的路演名單見分曉。
”第三章那條匿名私信像一枚細針,扎在我心口,留下細小卻揮之不去的刺痛。
我反復(fù)讀了三遍,手機屏幕的光映在眼底,像一團冷火。三天后才知道?我等得起嗎?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把樣片做出來。時間像被按了加速鍵,每一秒都在催促我。
周望通宵改好的自動剪輯腳本終于跑通,畫面順暢得像流水。
看著屏幕上一次次切合節(jié)奏的鏡頭,我心底那根繃緊的弦松了一瞬。我們決定重新拍一版。
情節(jié)的骨架不變,但我加了更多細節(jié):女主被嘲笑時,手不自覺地護住臺燈;反擊時,
臺燈的光穩(wěn)穩(wěn)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眼睛發(fā)亮。這是我想要的——一個視覺的鉤子,
讓人只看一眼就記住。白天我繼續(xù)在公司裝作若無其事,
午休時間則背著臺燈和設(shè)備去拍室內(nèi)戲。何笛負責(zé)收音,周望在角落里檢查拍攝參數(shù)。
外面陽光刺眼,但拍攝需要的燈光卻來自那盞舊臺燈。
它的裂縫在鏡頭里成了一道特別的光痕,像是命運劃開的口子。傍晚,我們在江寧老街取景。
街口的霓虹閃爍,攤販的吆喝聲混在一起,空氣里全是油炸的香味。
鏡頭里的女主抱著臺燈穿過人群,動作很快,但眼神堅定。就在我們準備收尾的時候,
一個小孩被那臺燈吸引,伸手去摸。女主蹲下來,把燈推向他,小孩笑了。
那一幕不在劇本里,卻讓我們都愣了幾秒?!傲糁??!蔽覍χ芡f,“這一幕比臺詞更有力。
”拍完后,我們立刻回屋剪片。周望的腳本飛快地把素材排好,何笛挑選背景音樂,
我盯著畫面細節(jié),不放過任何一處光影。凌晨兩點,第二版樣片完成。我們用灰度賬號上傳,
心里都清楚,這只是一次試水。十二小時后,播放量飆到了五萬多。
評論里有人說“看得想哭”“燈光像心跳”,我屏住呼吸往下翻,
直到看到那句“這不就是某個大號剛發(fā)的那個嗎”。心一下沉到谷底。
點開那條評論附的鏈接,我看到了競品賬號的新視頻——情節(jié)、分鏡,
甚至臺燈的位置都和我們?nèi)绯鲆晦H,只是女主換了個演員。
連結(jié)尾的那句“有人會記得你嗎”都沒改。唯一的不同,是他們的視頻質(zhì)量更高,
光線更亮堂,看起來像是有團隊在背后推?!坝腥嗽谕悼次覀兊臇|西。”周望皺著眉,
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很快,“可能是IP被跟蹤了?!薄笆裁匆馑迹俊薄昂唵握f,
就是有人能看到我們上傳的草稿,甚至在我們發(fā)布前就拿走。”我抿緊嘴唇,
腦子里閃過辦公室里幾個可能的面孔。何笛猶豫了一下,“會不會是內(nèi)部有人……賣消息?
”她沒說完,但我懂她的意思。我沒回應(yīng),只是把目光落在桌上的臺燈上。它安靜地亮著,
裂縫透出的光像一條鋒利的縫,提醒我,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比賽。接下來的時間,
我們不敢再松懈。每拍完一個鏡頭,就立刻導(dǎo)出保存到離線硬盤,
甚至連文件名都換成了毫不相關(guān)的代號。周望把剪輯腳本加了多層加密,
他說這樣至少能拖慢窺探者的速度。第三天傍晚,公司的內(nèi)部氣氛詭異地安靜。
走廊里的腳步聲比平時輕了許多,像是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什么。
就在下班的前一個小時,公告欄上的路演名單更新了。我擠過去看,
第一眼就看到官方隊的創(chuàng)意標題——正是我最初方案的名字,連標點都沒改。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