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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已經(jīng)是三天后。
窗外的陽光刺得沈晚星眼睛生疼,當她看到日歷上的日期時,猛地坐起身,一個念頭在腦中炸開——錄取通知書寄來的日子就在今天!
“噼里啪啦——”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熱鬧的鞭炮聲。
緊接著是婆婆得意的笑聲:“哎喲,我們家曼茹真是厲害,考上大學了!以后就能和正陽徹底留在城里了!”
沈晚星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隨即反應過來。
他們竟然在樓下等著,要把她的大學名額當眾按在林曼茹的頭上。
沈晚星瘋了般沖下樓,只見一樓空地上,周正陽、婆婆、林曼茹還有周嘉樹正被一群鄰居圍在中間道賀。
林曼茹穿著一身嶄新的連衣裙,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沈晚星沖進人群,死死盯著周正陽:“我的通知書呢?”
他看到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半真半假地責備道:“晚星,我也答應過你,就算你考不上大學,我也會留你在家里享清福的,你還想鬧什么?”
沈晚星簡直不敢相信,周正陽竟能無恥到這地步。
鄰居們探究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
看著周正陽毫無動搖的神色,兩輩子的惶恐和不安在這一刻沖垮了沈晚星所有的理智。
她“噗通”一聲,直直地跪在了他面前:“周正陽,我求求你,把大學還給我……”
周正陽一愣,神色有些動搖。
記憶中那個倔強的鄰家妹妹,什么時候這樣低聲下氣的求過人?
那時的他也總是會護著她,不會讓她如此委屈。
林曼茹忽地可憐兮兮地拉住他的袖子:“正陽,你答應過我會讓我上大學的……”
周嘉樹也跟著贊同:“就是!媽媽上大學有什么用!名額還是給林姨吧!林姨才應該是大學生!”
周正陽眼里的動搖徹底消失。
他彎腰,高大的影子將她徹底籠罩:“晚星,只要你把名額讓給曼茹,我就對外澄清你才是我周正陽的妻子。”
沈晚星只覺得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她的身份需要他用她的人生來施舍?
這就是她愛了兩輩子的男人?
沈晚星一把將他推開,沖到郵遞員身邊,翻出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就在她準備拆開時,婆婆像頭發(fā)瘋的野獸撲了上來:
“你個不安分的賤人!讀了大學就要去勾引野男人了是不是!你走了誰來給我養(yǎng)老!你不許走!”
看著這個折磨了自己兩世的老人,沈晚星忍無可忍,一個轉身躲開了她。
婆婆慘叫一聲,摔倒在地,立刻哭天抹淚起來:“兒媳打婆婆啦……家門不幸喲……”
沈晚星冷冷撇她一眼,后退幾步,將錄取通知書塞進胸口,并用雙手死死護著。
除非周正陽想當眾耍流氓,否則別想搶走它。
周正陽的臉黑得像鍋底,卻只能壓著怒火,上前靠近沈晚星,再次誘哄著開口:
“晚星,別鬧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婚禮嗎?只要你聽話,我給你補辦,辦得風風光光的。”
曾經(jīng),沈晚星做夢都想著要和周正陽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前世,他說要自己考大學,沒錢大辦,她體諒了他。
后來,在家務和廚房度過了一生的沈晚星知道自己和周正陽的距離越來越遠,于是到死再也沒敢提過婚禮的事。
如今,他要用她的下半輩子為籌碼,讓她來換一場狗屁婚禮!
“不可能?!?/p>
沈晚星已經(jīng)退到了大院門口,她看著這個自己愛了兩輩子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我今天就是撕了它,也不會給林曼茹!”
“哇——”林曼茹立刻跪在地上哭了起來,指著沈晚星抽泣:“沈晚星!我知道你沒考上大學心里難受,可你怎么能搶我的通知書……你太惡毒了!”
周圍的鄰居立刻對沈晚星指指點點起來:
“原來是自己沒考上,要搶別人的啊?!?/p>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沈晚星跑得離周正陽更遠了些,才高高舉起通知書:
“既然你們都說我搶了沈蔓茹的!好!那么這上面寫的是誰的名字,大家一看便知!”
圍觀的人們紛紛贊同,可周正陽立刻臉色大變。
雖然鄰居們肯定不知道他鄉(xiāng)下還有個老婆叫沈晚星,可他們卻知道林曼茹??!
他和沈蔓茹在這里高調(diào)的生活了這么久……
他不敢想象,沈晚星一旦公開真相,他和林曼茹迎接的會是什么結果!
他沖上來,咬牙切齒地威脅道:“沈晚星,你別逼我!”
沈晚星看著他,只是冷笑。
林曼茹發(fā)出一聲尖叫,捂臉哭著跑了出去:“我活不了了!”
周正陽的最后一絲耐心也終于耗盡:“這是你逼我的!”
他怒吼一聲,像抓小雞一樣拖著她往地下室走。
沈晚星被他拽得踉踉蹌蹌,一路撞上樓梯,撞上墻壁,卻始終沒有松開護在胸口的通知書。
在周正陽要把她關進地下室時,沈晚星抬起了頭。
這雙曾盛滿對他愛意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一片冰冷的憤恨。
那樣的眼神讓周正陽拖著她的手下意識地松了半分力。
正要說什么時,周嘉樹的哭鬧聲打斷了這片刻的對峙。
“爸爸!我們快去找林姨!萬一她在外面受傷了怎么辦!”
周正陽最后看了她一眼,“砰”的一聲鎖上了門:
“你好好在里面反??!什么時候?qū)W會謙讓了,什么時候再出來!”
門外,腳步聲漸漸遠去。
門內(nèi),沈晚星抱著懷里的錄取通知書,絕望地閉上眼睛。
難道她兩輩子的努力和掙扎,都要此刻化為泡影了嗎?
一股腥甜涌上喉嚨。她拼命憋著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撞擊木門
一次、兩次、三次……
肩膀撞得生疼,木屑扎進肉里,她卻渾然不覺,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出去。
直到門板吱呀一聲轟然倒地。
她才注意到自己腳下已經(jīng)是一片血紅。
低下頭,是小腿上的一塊皮肉被門上翹起的釘子生生撕了下來。
沈晚星沒有多看一眼,腳步虛浮地沖了出去。
有路人驚詫地看著她,她卻一步都不敢停留。
她就這么拖著一條血腿,跌跌撞撞走進警局,用盡力氣大喊一聲:“警察同志,我要報案!”
警察們被她這副慘狀嚇了一大跳,七手八腳地沖上來扶住她:“這位同志,你別激動!有話慢慢說,我們給你做主!”
她死死撐著的那口氣,在聽到這句話時終于散了。
她抓著警察的衣袖放聲大哭,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警察承諾會立案后,她謝絕了他們送她就醫(yī)的好意,只是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隨后轉身去了火車站,毫無留戀地離開了這個曾困住她兩世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