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是在律所合伙人晨會上接到第一個噩耗的。
他正襟危坐，西裝革履，對著PPT侃侃而談，闡述著他們律所為競標薛氏集團年度法務大單所做的精心準備和獨特優(yōu)勢。這是他職業(yè)生涯的關鍵一躍，拿下薛氏，他的地位將無可撼動。
手機在西裝內(nèi)袋里瘋狂震動，是他私人銀行的緊急聯(lián)絡號碼。他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按掉。但震動立刻又起，帶著一種不依不饒的瘋狂。
“抱歉，接個緊急電話?！标愩憣υ谧暮匣锶饲溉灰恍Γ弥謾C快步走出會議室，來到僻靜的消防通道。
電話接通，私人銀行經(jīng)理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難以置信：“陳…陳先生！非常抱歉打擾您！您…您設立在開曼群島的信托賬戶…剛剛…剛剛被當?shù)亟鹑诠芾砭忠陨嫦酉村X和非法資產(chǎn)轉移為由…徹底凍結了！所有資金無法動用！我們…我們正在全力溝通，但對方態(tài)度極其強硬，似乎…似乎掌握了非常確鑿的證據(jù)鏈！這…這太突然了！”
陳銘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瞬間發(fā)黑，他用力扶住冰冷的墻壁才沒有摔倒。那個開曼賬戶！是他利用多年職業(yè)便利和復雜架構精心設計的防火墻！里面存放著他絕大部分不能見光的財富！是他為自己鋪設的終極退路！怎么會……金融管理局直接出手？確鑿證據(jù)鏈？
薛凜！
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昨晚包廂里薛凜那張冰冷的照片，鄺薇絕望的嘶喊，還有他心中那隱隱的不安……瞬間串聯(lián)成一條清晰的、致命的線索！薛凜的報復開始了！而且第一個就精準地找到了他自認為最隱秘的命門！
他強壓下翻涌的氣血和巨大的恐懼，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但尾音還是控制不住地發(fā)顫：“知道了。保持聯(lián)系，有進展立刻通知我?！彼麙炝穗娫?，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狂跳的心臟，整理了一下領帶，準備回到會議室。薛氏的大單還在等著他，他不能自亂陣腳。
然而，他剛推開消防通道的門，就看到他的秘書小楊臉色慘白、驚慌失措地跑過來，手里拿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文件。
“陳…陳律師！不好了！出大事了！”小楊的聲音帶著哭腔，把文件塞到他手里，“剛…剛收到的！匿名郵件！發(fā)到了律所公共郵箱和我們所有主要客戶的郵箱！還有…還有各大法律論壇也出現(xiàn)了！”
陳銘低頭一看，只掃了一眼標題和開頭幾行，渾身的血液就徹底涼透了！
郵件標題觸目驚心：《驚爆！銘誠律所高級合伙人陳銘知法犯法！非法轉移資產(chǎn)、協(xié)助洗錢、泄露委托人機密鐵證曝光！》
附件里，赫然是他開曼信托賬戶的部分交易流水截圖（關鍵信息被巧妙處理，但足以證明其存在和異常）、幾份他利用信息差和職務便利協(xié)助特定客戶進行灰色交易的加密溝通記錄（內(nèi)容被技術性還原）、甚至還有一段經(jīng)過處理的錄音，是他與某位客戶在密閉空間內(nèi)討論如何規(guī)避監(jiān)管的模糊對話！更致命的是，郵件還附上了他律所競標薛氏法務大單過程中，私下接觸薛氏競爭對手、試圖獲取內(nèi)部信息的證據(jù)！
這些材料，每一項單獨拎出來都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甚至鋃鐺入獄！而現(xiàn)在，它們被精心打包，以最爆炸性的方式，瞬間投送到了他所有的客戶、同行甚至潛在客戶面前！這簡直是核彈級別的打擊！
“誰…誰干的？！”陳銘的聲音嘶啞變形，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那幾張輕飄飄的紙。他苦心經(jīng)營多年、如履薄冰維持的完美精英形象，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被徹底撕得粉碎！他仿佛能聽到無數(shù)個電話鈴聲在律所各個角落響起，能想象到客戶憤怒的質問、同行幸災樂禍的議論、以及律所高層震怒的表情……
“不知道…是匿名發(fā)送的…技術部完全追蹤不到源頭…”小楊帶著哭腔回答。
就在這時，陳銘自己的手機又響了。是他律所最大的一個委托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聲音冰冷得能凍死人：“陳律師，我剛收到一封非常有意思的郵件。關于你和你律所的專業(yè)操守，我需要一個解釋。立刻。否則，我們之間的所有合作即刻終止，并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電話被狠狠掛斷。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陳銘的手機像催命符一樣瘋狂響起！全是重量級客戶的質問、解約通知！
他頹然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昂貴的西裝皺成一團，精心打理的發(fā)型也散亂下來。他臉上血色盡失，金絲邊眼鏡后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難以置信的恐懼。他昨晚只是旁觀，甚至隱隱覺得不妥，他以為自己的地位和謹慎能讓他置身事外……他太天真了！
薛凜的報復，根本不分你是主謀還是旁觀者。他精準地找到了每個人最珍視、最恐懼失去的東西。對于趙子昂，是財富和自由；對于他陳銘，就是這苦心經(jīng)營的名譽、地位和賴以生存的客戶信任！薛凜不僅要毀掉他，還要用最恥辱的方式，將他釘在行業(yè)恥辱柱上，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完了。銘誠律所容不下他了。整個法律界都不會再有他的立足之地。甚至，等待他的很可能是冰冷的鐐銬和漫長的刑期。他引以為傲的法律知識和精心構建的防火墻，在薛凜絕對的力量和精準的打擊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消防通道里冰冷的氣流吹在身上，陳銘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只有一種墜入無底深淵的絕望和冰冷。他昨晚在包廂里推眼鏡的動作，此刻回想起來，充滿了諷刺。薛凜的回響，不是激烈的爆炸，而是將他拖入名譽掃地、萬劫不復的深淵。無聲，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