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的秋老虎還沒退去，尤拉站在自家樓下，看著搬家公司把最后一個木箱抬進地下室。箱子落地的悶響傳來時，她摸了摸袖口的碎星筆——從墾丁回來后，尤一鳴打通了樓下這間廢棄的儲藏室，加了三層鋼板加固，門是指紋鎖，墻面也是上好的材質(zhì)，趙丹說“就算用炮轟，也能撐到我們從南極趕回來”。
這里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升入高二的終極一班，依舊是全校的“風(fēng)暴中心”。英文課，金寶三和斧頭、大小辣蹲在教室后排玩骰子，骰盅撞在桌板上的聲響此起彼伏，田欣只是笑著讓他們小聲一點不要影響到其他同學(xué)；課間，汪大東舉著拳頭說要去會會那個給自己下戰(zhàn)帖的芒果高中，差點撞翻尤拉的水杯，雷克斯眼疾手快扶住，指尖擦過她的手背，燙得她慌忙縮回手；連煞姐都多了新愛好，拿著本《美麗俏佳人》追著尤拉問：“你說我做這個發(fā)型會不會更漂亮？這個腮紅顏色是不是和我很搭？”
尤拉趴在桌上寫數(shù)學(xué)題，筆尖卻在紙上頓了頓——昨晚練碎星掌到凌晨，右手腕還在隱隱作痛。碎星掌的第三式“裂石”需要掌心聚力，她練了三十遍，才在鋼板上留下淺痕，代價是掌心磨出了水泡，現(xiàn)在握筆都覺得發(fā)緊。
“又走神？”一顆薄荷糖落在練習(xí)冊上，包裝紙的響聲驚了她一下。雷克斯站在桌旁，背著光，看不清表情，“你最近總打瞌睡，眼下的青黑都快趕上金寶三的黑眼圈了?！?/p>
尤拉撿起糖，拆開包裝紙塞進嘴里，薄荷的清涼刺得她舌尖發(fā)麻。“可能……最近刷題太多了。”她低頭翻書，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實是昨晚練符文入了迷，直到窗外泛起魚肚白，才驚覺一夜沒睡。爺爺留下的烏木盒子還擺在她的書桌上，鎖孔是奇怪的星紋形狀，她試了無數(shù)次，碎星筆的金光落在上面，只泛起圈漣漪，連條縫都沒撬開。
雷克斯沒再追問，只是把自己的筆記推過來：“這道題的解題步驟，我標(biāo)了重點，你看看能不能看懂。”筆記的邊緣，有行極輕的字：“累了就趴在桌上睡會兒，沒關(guān)系的，我可以幫你補課?！庇壤男奶┝艘慌?，指尖撫過那行字，像觸到了冬日里的暖爐。
日子在“白天的吵吵鬧鬧”和“夜晚的汗水”里被撕成兩半。白天，她是終極一班里會為數(shù)學(xué)題發(fā)愁的普通女生，會被煞姐塞草莓糖，會幫出去打架的汪大東應(yīng)付班導(dǎo)田欣；晚上，她是地下室里揮拳的練習(xí)者，拳頭砸在沙袋上的悶響、碎星筆劃過鋼板的“滋滋”聲、符文炸開的微光，成了她獨有的夜曲。
11月的風(fēng)帶著涼意鉆進窗戶時，趙丹的房間堆滿了南極科考的裝備。橘紅色的防寒服掛在衣架上，冰鎬和雪鏡擺在墻角，像群沉默的守衛(wèi)。
“下周我們就走了。”趙丹把個銀哨子塞進尤拉手心，哨身刻著細(xì)碎的星紋——和碎星筆的紋路如出一轍，“你的戰(zhàn)力到6000了，這哨子能激活緊急防護盾，能擋50000點的攻擊，但只能用一次?！彼闹讣庠谟壤直成陷p輕拍了拍，動作生澀卻溫柔，“在那邊信號不好，有事……先靠自己?！?/p>
尤拉點點頭，看著母親眼下的青黑——為了她的特訓(xùn)，趙丹多次做完實驗就匆匆趕回家，沒有好好休息，她眼角的細(xì)紋深了不少。她突然伸手，輕輕抱了抱趙丹，聲音悶悶的：“路上小心。”
趙丹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慢慢抬手，回抱住她，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母女倆的擁抱很短，卻像把八年來的疏離，融成了掌心的溫度。
那天晚上，尤拉在地下室練到很晚。碎星掌的第七式終于能在沙袋上留下拳印，她喘著氣坐在地板上?；氐椒块g，月光從氣窗鉆進來，落在碎星筆上，筆身的星紋發(fā)出點點微光，像星星的微光一樣耀眼。
桌角擺著三個相框：最左邊是終極一班的合照，汪大東一手?jǐn)堉卓怂沟募绨蛐Φ盟烈鈴垞P，煞姐在旁邊難得沒有翻白眼，她和雷克斯站在中間，被擠得肩膀貼肩膀；中間是她和父母在墾丁海邊的合影，尤一鳴難得笑了，趙丹的手搭在她肩上；最右邊是她和雷克斯的合照，是某次金寶三拿著他那已經(jīng)報廢的舊相機拍的，他低頭看鏡頭，她仰頭笑，陽光落在兩人發(fā)梢，尤拉鬼使神差地找金寶三拿到這張照片洗了出來。
尤拉拿起碎星筆，筆尖在月光下劃過空氣，一道淺金色的符文慢慢浮現(xiàn)，像條溫柔的鎖鏈，將三個相框圈在中間。
“我會守住的。”她對著空氣輕聲說，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卻清晰地落在心里——守住金時空的門，守住這些能讓她笑著流淚的人，守住白天的吵鬧和夜晚的安寧。
凌晨的鐘聲敲響時，她收拾好書包，把銀哨子藏進內(nèi)側(cè)口袋。鏡子里的女生眼下帶著淡青，卻眼神明亮，像揣著星光的旅人。
第二天走進終極一班，煞姐正喊著“魷魚妹快來！今天這本漫畫超正的！”，煞姐把本新漫畫塞給她；雷克斯坐在窗邊，手里轉(zhuǎn)著筆，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點了然的溫柔。
尤拉笑了笑，拉開椅子坐下。白天的劇本照常上演，夜晚的秘密藏在眼底的烏青里——她知道，這條路很難，但只要回頭時，能看見這些吵吵鬧鬧的身影，就有勇氣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