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梁康正對著江蔓的資料眉頭緊鎖:“這女人背景不干凈。15年前在粵省開過五金店,后來嫁入林家,成了林秋楠的第二任妻子。
我們查到她上周用實名賬號在網(wǎng)上買了半斤苦艾草,收貨地址是錦鴻嘉園附近的代收點,這時間點太蹊蹺了。”
顧清歡翻著其他方面的調(diào)查補充:“但她的不在場證明做得滴水不漏。小雨遇害那天下午,她在商場做美容,從兩點到五點半的監(jiān)控全程記錄,店員也能作證她沒離開過美容院。”她話音剛落,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上跳出唐昊的名字。
“清歡,把林東的資料發(fā)我看看?!彪娫捘穷^的唐昊聲音清晰,背景里隱約有摩托車駛過的聲響。顧清歡立刻將資料拍照傳過去,聽著他在電話里繼續(xù)分析,“林家是羊城三流家族,但資產(chǎn)過億,林秋楠病危正在立遺囑,這種時候小雨出事,最先受益的是誰?”
“林東?他是江蔓和林秋楠的兒子,跟小雨是同父異母的姐弟。”顧清歡調(diào)出林東的檔案,“他在同校讀大二,醫(yī)學系的,成績中等,性格內(nèi)向,平時幾乎沒社交活動,看起來沒疑點?!?/p>
“醫(yī)學系就對了?!碧脐坏穆曇魩еV定,“苦艾草致幻需要精準控制劑量和發(fā)作時間,普通人很難掌握。林東學過藥理學,完全能計算出讓小雨失去意識但不立刻死亡的劑量。你們查過林秋楠的遺囑嗎?我猜他打算給子女平分資產(chǎn),這才是真正的殺人動機?!?/p>
梁康湊過來聽著免提,突然插話:“我們查到林秋楠的律師上周確實來過,小雨還跟同學說要做‘大項目’,當時以為是創(chuàng)業(yè),現(xiàn)在想來可能跟遺囑有關(guān)?!?/p>
“還有周子昂?!碧脐谎a充道,“他的實驗室在林東隔壁,分手后一直糾纏小雨。以江蔓的精明,很可能早就發(fā)現(xiàn)他跟蹤小雨,干脆把他變成傀儡——用金錢或把柄控制他,讓他在案發(fā)時段制造混亂,甚至可能讓他提前配了小雨家的鑰匙?!?/p>
顧清歡突然想起關(guān)鍵信息:“林東上個月在實驗室通宵過三次,記錄顯示他領(lǐng)用了乙醚和注射器,說是做實驗用,但實驗報告里根本沒提這些耗材!而且周子昂的銀行卡在上周200萬的轉(zhuǎn)賬,匯款人是一個叫衛(wèi)青的女士,他是江蔓的姐妹?!?/p>
“護窗和煙灰的問題也能解釋了?!碧脐坏乃悸酚l(fā)清晰,“林東用醫(yī)學知識制定殺人計劃:提前潛入用乙醚迷暈小雨,再用苦艾草掩蓋乙醚氣味,動手后偽造自殺現(xiàn)場,他沒辦法恢復(fù)護窗的四根不銹鋼條?!?/p>
“江蔓開五金店出身,第二天回去處理現(xiàn)場時發(fā)現(xiàn)沒辦法還原不銹鋼折痕,葉沒注意到林東燒艾草時留下的煙灰——醫(yī)學系學生對現(xiàn)場清理本就不熟練,燒多了難免留痕跡?!?/p>
讓母子倆沒想到的是,護窗的不銹鋼折痕才是整個案件關(guān)鍵點。
“那周子昂為什么會死?”梁康追問。
“傀儡知道得太多了。”唐昊語氣沉了沉,“周子昂發(fā)現(xiàn)小雨死后,肯定意識到自己被利用,開始要挾江蔓。后山的現(xiàn)場看似畏罪自殺,實則是江蔓誘他去拿錢時動手,醫(yī)學系的林東說不定還幫她準備了速效毒藥,偽裝成過量服用安眠藥的樣子。”
掛掉電話時,顧清歡的筆記本上已經(jīng)列滿證據(jù)鏈:苦艾草購買記錄、林東領(lǐng)用的實驗耗材、周子昂賬戶的可疑轉(zhuǎn)賬、江蔓的現(xiàn)金取款記錄、林家遺囑的時間線,還有林東虎口與注射器長期摩擦留下的薄繭照片。
傍晚時分,開會歸來的刑警大隊長歐陽鋒走進辦公室,翻看完整套資料后眼神銳利:“證據(jù)鏈完整,動機明確。立刻申請拘傳證,拘傳江蔓,同時去大學抓捕林東!”
審訊室里,江蔓起初咬死自己不知情,直到顧清歡甩出苦艾草記錄和林東領(lǐng)用乙醚的單據(jù),她的臉色才開始發(fā)白。這時歐陽鋒將一份遺囑草案復(fù)印件放在桌上:“林秋楠打算給兩個孩子各分45%的資產(chǎn),你只能拿到10%。但是你跟兒子林東不滿足55%。
江蔓的防線瞬間崩塌,雙手捂住臉哽咽道:“是林東先發(fā)現(xiàn)的……他說不能讓那個野丫頭分走一半家產(chǎn)。他制定了計劃,說用乙醚和苦艾草不會留下痕跡,讓我事后去處理護窗……”
“周子昂呢?”
“是我找的他?!苯曇纛澏?,“我知道他跟蹤小雨,就給他錢讓他幫忙盯著小雨的行蹤。小雨死后他瘋了似的要錢,說要去揭發(fā)林東,我只能……只能讓他永遠閉嘴?!?/p>
與此同時,另一間審訊室里的林東也交代了全部罪行。他利用醫(yī)學知識計算劑量,趁小雨午休時潛入家中行兇,甚至提前準備好了偽造自殺的遺書。那句被周子昂聽到的“大項目”,其實是小雨發(fā)現(xiàn)遺囑后,想找律師咨詢財產(chǎn)分配的事。
消息傳開,警局里一片沉默。誰也沒想到這場看似簡單的自殺案,背后藏著如此精密的陰謀。顧清歡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給唐昊發(fā)了條信息:“案子破了,和你推理的一模一樣?!?/p>
手機很快收到回復(fù),只有一行字:“最毒的不是毒藥,是被貪婪喂大的人心?!币股?,唐昊一人孤獨行走街頭,看著背影是那么孤獨跟凄涼。
審訊室的燈光冷白刺眼,江蔓的哽咽聲漸漸低下去,只剩下指甲摳著桌沿的細微聲響。
歐陽鋒合上筆錄本,金屬搭扣碰撞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他轉(zhuǎn)身走出審訊室,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著煙草味撲面而來,梁康和顧清歡正倚在墻邊整理卷宗,指尖都沾著文件邊緣的毛邊。
“唐昊到底是什么人?”歐陽鋒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扯了扯警服領(lǐng)口,額角的皺紋在走廊燈下愈發(fā)深刻——從警三十年,他見過太多奇人異事,但像唐昊這樣隔著電話就能串聯(lián)起所有線索的,還是頭一個。
顧清歡和梁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茫然。梁康趕緊從檔案袋里抽出幾張紙遞過去:“隊長,這是我們能查到的所有資料,干凈得像張白紙?!?/p>
歐陽鋒接過資料,指尖劃過紙頁上的鉛字。唐昊,22歲,戶籍地在粵省邊緣的小漁村,父母早亡,由遠房親戚寄養(yǎng)。高中畢業(yè)后沒上大學,四年前來到羊城,登記住址是錦江小區(qū)一個月500元出租屋,四年送外賣供女朋友上大學。
社保記錄顯示他換過七份工作,從餐廳服務(wù)員到快遞員,外賣員也是最后一份工作,今天剛離職。
資料里附著一張身份證照片,眉眼清秀卻帶著疏離,嘴角甚至微微上揚,看不出半點破案時的銳利。
還好資料上沒有昨天被女朋友王秋雅羞辱的事情。
“沒有任何刑偵相關(guān)的培訓記錄,沒有親屬在司法系統(tǒng)工作,連體檢報告都只有入職外賣員時的基礎(chǔ)項目。”
歐陽鋒把資料拍在墻上的公告欄,“一個快遞員,能精準說出苦艾草的致幻劑量?能聯(lián)想到五金店經(jīng)驗和護窗折痕的關(guān)系?還知道林東領(lǐng)用的乙醚和遺囑分配的貓膩?”
顧清歡抿了抿唇補充道:“今天中午我跟梁對在死者小雨家里見到的他?!?/p>
歐陽鋒盯著唐昊的檔案沉默半晌,突然轉(zhuǎn)身走向辦公室:“這小子是個人才,不能就這么埋沒了。顧清歡,你去準備份報告,把他協(xié)助破案的細節(jié)寫清楚,我要上報總局申請?zhí)乩屗M刑警隊。”
“特例?”顧清歡愣住了,“可是他連大學都沒上過,不符合招錄標準……”
“標準是死的,人是活的。”歐陽鋒拉開抽屜翻找文件,“當年我破獲連環(huán)盜竊案,靠的還是個開鎖匠出身的線人。唐昊的觀察力和邏輯能力是天生的,這種人才十年難遇。你先去探探他的口風,問問他愿不愿意來?!?/p>
顧清歡看著資料上唐昊的照片,想起電話里他篤定的語氣,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走到走廊盡頭撥通那個今天打了幾十遍的電話號碼,聽筒里傳來三秒忙音,然后是唐昊帶著笑意的聲音:“顧警官,案子破了就想卸磨殺驢?連句謝謝都沒有?”
“誰卸磨殺驢了?”顧清歡靠在墻上,指尖無意識卷著電話線,“我們?nèi)牰荚诳淠闵窳?,隊長說要請你吃飯?!?/p>
“吃飯就不必了,”唐昊的聲音里混著風聲,“不過顧警官要是單獨請我喝咖啡,我倒是可以考慮。畢竟幫你們揪出兇手,我可是死了很多腦細泡的,現(xiàn)在精神萎靡?!?/p>
顧清歡忍不住笑出聲:“少貧嘴,說正經(jīng)的。我們隊長看你破案能力突出,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
“有沒有興趣當警察?”唐昊打斷她,語氣突然正經(jīng)起來,“你們查我資料難道沒看出來,我連高中都沒畢業(yè)?!?/p>
“不過嘛……,如果顧警官答應(yīng)做我女朋友,我會考慮……?!?/p>
顧清歡的臉瞬間熱了,她干咳兩聲掩飾尷尬:“既然你知道我們在查你,那應(yīng)該明白這是好事。正式編制,五險一金,比你送外賣強多了,最主要的是可以聲張正義,為您除害……?!?/p>
“當警察要打卡上班嗎?”唐昊的聲音又變得吊兒郎當,“要寫那些彎彎繞繞的報告嗎?要是每天開會聽領(lǐng)導訓話,那就算了,我這人自由散漫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