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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時回到自己那間同樣破敗的小屋,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
梁夢那句 “過幾天,你自然會知道答案……”
像冰冷的藤蔓纏繞在他心頭。
“幾天?”
蘇時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fù)钢植诘牡孛妫?/p>
“等不及了……我一秒都等不及!”
姐姐蘇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
梁夢的隱瞞像一根刺,扎得他坐立難安。
小姨媽在為誰隱瞞?
算了——
指望別人給出答案?
不,他蘇時從來就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
打定主意,蘇時猛地起身。胸腹間的鈍痛還在提醒他昨夜的兇險,但那股執(zhí)拗的勁頭壓倒了生理上的不適。
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重霉味和鐵銹腥氣的空氣,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
他自己去找真相!
屋外……是這個世界永恒的昏黃。
街道狹窄、骯臟,兩旁是歪歪斜斜、仿佛隨時會傾倒的房屋,門窗大多破損,像一張張空洞絕望的嘴。
壓抑感如同實(shí)質(zhì)的粘稠液體,沉甸甸地包裹著一切。
蘇時沒有猶豫,直接順著街道,開始一間一間地推開那些搖搖欲墜的門。
他不知道自己具體要找什么線索,但直覺告訴他,答案或許就藏在這些被遺忘的角落里。
門扉開啟的瞬間,一股更濃重的腐朽和絕望氣息撲面而來。
映入眼簾的景象,遠(yuǎn)比“空無一物”更令人窒息,構(gòu)成了一幅無聲的地獄群像:
第一間: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蜷縮在墻角最深的陰影里,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破得看不出原型的布偶。
她小小的身體一動不動,只有偶爾眨動的、空洞無神的眼睛證明她還活著。對蘇時的闖入,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靈魂早已被這黑暗吞噬。
“小孩?”
“喂,你自己一個人嗎?”
蘇時走上前去,看見了小女孩的全貌,呆滯的雙眼,一頭凌亂的看起來好久沒打理過的頭發(fā),齊劉海遮擋住眼睛,小臉臟兮兮的。
“來,擦擦臉,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家里還有其他人嗎?”
蘇時轉(zhuǎn)身走到廚房,拿著毛巾,遞到小女孩面前,卻沒有人接。
她對蘇時的話毫無反應(yīng),好像與世隔絕般。
蘇時輕輕的想擦去了小女孩臉上的“臟污”,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臟,而是一個胎記一樣的東西,生長在小女孩的臉上,褐色的占據(jù)了大半張臉。
蘇時停下手上的動作,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小女孩對他的動作和話語一點(diǎn)反省都沒有。仿佛看不見蘇時的存在一樣。
無法溝通加上趕時間,蘇時心理不適,卻也只能前往下一處房屋,打算以后再過來詳細(xì)了解。
第二間: 一對中年夫妻癱坐在滿是污漬的地上,男人抱著頭,手指深深插進(jìn)亂發(fā)中,肩膀無聲地劇烈抽動;
女人則死死摟著他,臉埋在他的肩窩,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xù)續(xù),如同瀕死的哀鳴。他們的世界只剩下彼此的痛苦,對外界的一切漠不關(guān)心。
“你好,你們……”
蘇時的話像是落在了地上,沒有一點(diǎn)回應(yīng),這一連串的反應(yīng)讓蘇時覺得自己好像是隱形人,別人都看不到一樣。
“不要去了,你不要去了好不好,我們退出?!?/p>
女人的聲音凄厲的響起,痛苦的沖著丈夫訴求。
“不,不行的,不去的話,他們會直接將那些怪物引到我們這里?!?/p>
男人強(qiáng)打起精神,露出一個極為勉強(qiáng)的笑容。
“我沒事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你死了我怎么可能還活得下去……”
兩人對著話,完全忽視了蘇時的聲音,仿佛蘇時突門而入的舉動每天都會發(fā)生,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忽視,甚至喪失了求救的意識。
“他們是誰?誰在威脅你們?”
蘇時很想知道點(diǎn)信息,可是他的聲音再次石沉大海,兩個人各自傷懷著,就是沒有人在意蘇時。
“你們見沒見過蘇宛?”
蘇時不死心又問了一句,這是,那個男人好像是聽見了蘇宛的名字,才抬起頭來看了蘇時一眼,也僅是一眼,他就又低下頭去。
蘇時等了一會,自討沒趣,只能退出了房間。
第三間: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背對著門口,面對著墻壁。
他渾身散發(fā)著濃重的戾氣,拳頭緊握,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毀滅一切的沖動。
蘇時開門的聲音似乎驚動了他,他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過來,那眼神兇暴得像要吃人。
蘇時心頭一凜,立刻關(guān)上了門,門內(nèi)傳來一聲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
蘇時站在門口,一時有些沉默。
連著開了三間房門。
這些人……無一例外。
他們都深陷在自己的痛苦、麻木或瘋狂之中,對蘇時的存在視若無睹,仿佛他推門、探查的行為,不過是這個絕望世界里每天重復(fù)上演的、最尋常不過的風(fēng)景。
這份集體的漠然,比任何尖叫都更讓人心底發(fā)寒。他們仿佛是被世界遺棄的人,也是被某種無形規(guī)則馴化的人偶。
那對夫妻說的怪物,應(yīng)該就是昨天攻擊自己的,沒有形狀,是隱身的?還是藏身于空氣中?
他們有一個必須要去的事情,貌似就是小姨媽說的打牌。如果不去就會被懲罰,那懲罰他們的人是誰?
聽起來好像是自由組織起來的,和怪物并不是一類,甚至有可能是這個世界的居民,而這個世界為什么和現(xiàn)實(shí)社會的人都一樣呢?關(guān)系也一樣,唯一不一樣的就是性格,可以說完全相反,看姐姐和小姨媽就能知道。
蘇時過濾著這一路找到的線索,思考著怎么才能找到自家老姐。
蘇時停在了一扇熟悉的門前——李阿姨家。
昨天那血腥恐怖的一幕瞬間沖破記憶的閘門:
李阿姨被看不見的利爪撕扯,鮮血在昏暗中噴濺,染紅了墻壁和地面……那刺目的紅仿佛還在眼前晃動,讓他胃部一陣翻攪。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推開了門。
門內(nèi)……空空如也。
“沒人……?”
蘇時的心沉了下去,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
“難道……這個世界里,死亡真的就是徹底的消失?那真實(shí)世界的存在會被抹去嗎?”
這個念頭帶來的恐懼,比直面空狼更甚。如果李阿姨徹底消失了,那姐姐……
如果姐姐在這里被殺死……
必須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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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蘇時即將推開下一個在最角落,最后一間房門時,眼角的余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動靜——是從小姨媽家的方向傳來的!
蘇時猛地扭頭看去,心臟幾乎漏跳一拍。
只見梁夢的身影,正從她那間小屋的門里走出來!
為什么出來?
她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今天不出門了嗎?!
又去打牌?
一股被欺騙的憤怒和更深的恐慌瞬間攫住了蘇時。
他下意識地想要沖過去質(zhì)問,腳步卻硬生生釘在了原地——因?yàn)樗吹搅恕簤舨⒎仟?dú)自一人。
她微微低著頭,沉默地跟在一個人身后。
而走在她前面的那個人影……
蘇時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jié)!
那身熟悉的、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裳,那略顯佝僂的背影……
竟然是昨天在他眼前被“空狼”撕扯掉半個身體、本該尸骨無存的——李阿姨!
開什么玩笑!
蘇時瘋狂的向梁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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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時沒有發(fā)現(xiàn),在他去追梁夢的時候,身后的第三間門被悄然打開,一個身著華麗服飾的漂亮女人,領(lǐng)著第三間的魁梧男人緩緩向外走,步態(tài)僵硬,走在前面的女人臉色青白……
他們悄然的向著道路另一方的空地走去,逐漸沒了身影……
在他們身后——
一道水波紋一樣的波動顯現(xiàn),從里面走出了四個人影,為首的男人分辨了一下方向,順著街道向后走去。
男人突然停下腳步,四人分散開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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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duì)四人悄然走在街道的兩側(cè),跟著面前街道正中那兩個僵直的身影。
只見兩個僵直的人影已經(jīng)來到一片空地上,突然,兩人中那個魁梧暴躁的男人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慌亂的揮著手臂四處亂跑著。
四人小隊(duì)中,一個穿著大褲衩人字拖的男人不緊不慢的打了一個手勢,他們瞬間沖上前去,四人臉上都帶著一個特殊材質(zhì)的眼鏡,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青年突然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上前一步,身軀一下子暴漲了幾倍,一掌揮向了前方的空氣中。
“嗷嗚——”
一聲慘叫發(fā)出,一只空狼應(yīng)聲倒地,戰(zhàn)斗悄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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