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洛漓和徐夢瑩約在了藝術系大樓一間閑置的素描教室里。這里光線充足，四處散落著畫架和石膏像，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松節(jié)油和鉛筆屑的味道，形成了一種天然的屏障，讓人覺得安全而隱秘。
“我把我們昨晚看到的標記重新整理了一遍。”梁洛漓將她的筆記本攤開在桌上，上面是她仔細描摹下來的日期、符號和縮寫。盡管有些依舊模糊，但主要的幾個已經(jīng)清晰可見。
**12/07 | X | L.Y.**
**12/10 | ▲ | S.X.**
**12/15 | ★ | C. & Z.**
徐夢瑩的目光落在那些符號上，眉頭緊鎖。“這些符號肯定不是隨手畫的。它們有明確的形態(tài)。X，三角形，星號……在視覺語言里，它們都有各自的含義?！?/p>
“我也是這么想的。”梁洛漓說，“X通常代表錯誤、否定或者‘目標’。星號可以代表希望或者特別關注。三角形最讓我困惑，它可以代表穩(wěn)定，也可以代表警告，或者……舞臺？”
“舞臺！”徐夢瑩的眼睛亮了一下，“12月10日，S.X.，三角形……我想起來了！”她立刻打開手機，進入學校藝術中心的公眾號歷史消息頁面，迅速翻閱著。
“找到了！”她將手機屏幕轉向梁洛漓。屏幕上是一則推送，標題是《“舞動青春”校園舞蹈大賽決賽入圍名單公布》，發(fā)布日期正是12月10日。
梁洛漓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想起那個穿著練功服、在被破壞的紙條前寫下“我相信自己”的女生。那張紙條的內容就是“希望能加入舞蹈社的校隊”。而“舞動青春”正是校隊選拔的重要賽事。
“S.X.……”梁洛漓念著那個縮寫，“會不會是某個參賽者的名字縮寫？”
“很有可能?！毙靿衄撜f，“舞蹈大賽的決賽名單……我好像有印象。我去找找看?！彼衷谑謾C上搜索起來，很快，一份詳細的決賽名單和相關報道被她翻了出來。在眾多參賽者的名字中，一個名字跳入了她們的視線：孫曉 (Sūn Xiǎo)。
“S.X.，孫曉?！绷郝謇燧p聲重復著，感覺一塊拼圖被嚴絲合縫地扣上了。
“我認識她?！毙靿衄摵鋈徽f，“不是深交，但在藝術系見過幾次。她是我們這屆舞蹈專業(yè)最有天賦的學生之一，但聽說……心理素質不太穩(wěn)定，大賽前壓力特別大?！?/p>
這一切都對上了。孫曉在賽前貼了紙條許愿，希望進入校隊。而12月10日，決賽名單公布，她可能落選了。破壞者知道了這件事，就在她的愿望紙條上畫了叉，寫下“你不行”。而這個過程，被記錄在了墻壁的秘密日志里：12月10日，用一個代表“舞臺”或“表演”的三角形符號，記錄了關于S.X.（孫曉）的這次“失敗”。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兩人感到一陣寒意。破壞者不僅知道紙條的內容，還知道紙條主人的身份，甚至關注著她們的成敗，然后在她們的希望破滅時，進行精準的二次打擊。
“我們再看第一個?！绷郝謇熘钢P記本上的第一行記錄，“12/07，X，L.Y.。”
“X代表否定或失敗，這很明確?！毙靿衄摲治龅溃澳?2月7號發(fā)生了什么？”
梁洛漓打開了學校的校歷和官網(wǎng)通知。12月7日，一個非常普通的日子，沒有大型活動。她和徐夢瑩思索著，一個學生在12月初會為什么事而焦慮？
“獎學金！”梁洛漓突然想到，“國家勵志獎學金和校級獎學金的最終評審名單，好像就是那幾天公示的。”
她們立刻轉到教務處的網(wǎng)站，翻查通知公告。果然，12月7日下午，教務處發(fā)布了本年度各項獎學金的最終名單公示。
“如果X代表落選……”梁洛漓說，“那L.Y.會不會是某個申請獎學金但最終沒能入選的學生？”
這個猜測合情合理，但獎學金的申請者和落選者名單是不會公開的，除了本人和少數(shù)評審老師，沒人會知道。破壞者是如何得知L.Y.落選的？
“這個人……能量很大?！毙靿衄摰吐曊f，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安，“TA能接觸到很多普通學生不知道的信息。舞蹈大賽的內部消息，獎學金的評審結果……”
“或者，”梁洛漓提出了另一種可能，“TA并不需要接觸到內部信息。TA只需要認識L.Y.，知道TA申請了獎學金，然后在名單公示后，發(fā)現(xiàn)上面沒有TA的名字，就足夠了?！?/p>
這個推論讓破壞者的形象稍微清晰了一些：TA很可能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而是一個非常善于觀察、信息搜集能力極強，并且身處學生之中的人。TA可能就在他們身邊。
“最后一個，12/15，星號，C. & Z.”梁洛漓繼續(xù)分析，“這是我們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個涉及兩個人的記錄?！?/p>
“星號可以代表‘特別’或者‘閃耀’，但結合前面兩個例子，我覺得它在這里可能帶有諷刺意味?！毙靿衄撜f，“也許是代表某種被寄予厚望的關系？比如友情或愛情？”
梁洛漓想起了那張關于友情的紙條：“希望和XX的友情能一直走下去?！逼茐恼咴谙旅鎸懙氖恰斑t早會散。”
“C. & Z. 像是兩個人的名字縮寫。TA們可能是一對很好的朋友，或者情侶。”梁洛漓推測，“12月15號左右，TA們之間可能發(fā)生了什么事，比如公開的爭吵，或者分手。這件事被破壞者知道了，于是TA就在墻上找到了TA們曾經(jīng)許下的愿望，進行了破壞和記錄?！?/p>
三個符號，三個日期，三組縮寫，分別對應了校園里三種最常見的希望：學業(yè)成就（獎學金）、個人夢想（舞蹈）、人際關系（友情）。而這三種希望，都在某個關鍵節(jié)點上“失敗”了，然后被記錄者用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在“耳語之墻”這個承載希望的地方，蓋上了一個失敗的印章。
“TA不是在隨機破壞，TA是在‘歸檔’?！绷郝謇煲蛔忠活D地說，感覺脊背發(fā)涼，“TA在建立一個關于‘希望破滅’的檔案庫。耳語之墻是TA的展柜，而墻壁里的洞，是TA的檔案室?！?/p>
這個結論讓整個事件的性質徹底改變了。這不再是簡單的惡意破壞，而是一種帶有強烈儀式感和心理動機的持續(xù)行為。
“我們得找到這些人?！毙靿衄摽粗切┛s寫，“尤其是孫曉。既然我認識她，也許可以從她那里了解到更多情況?！?/p>
“直接去問她嗎？說我們發(fā)現(xiàn)了墻上的秘密？”梁洛漓覺得有些冒險，“她可能會覺得我們是怪人，或者更糟，把我們和破壞者聯(lián)系起來。”
“你說得對，不能太直接。”徐夢瑩想了想，“我可以找個機會，以畫畫需要尋找舞蹈動態(tài)為借口，和她聊聊。不提墻壁的事，只聊聊她最近的狀態(tài)，也許能旁敲側擊地問出些什么?！?/p>
“這是個好辦法?！绷郝謇熨澩?。
就在這時，梁洛漓的手機響了，是陳嘉打來的。
“洛漓，你在哪兒呢？晚上學生會有個聯(lián)誼活動，好多帥哥美女，一起去玩?。俊标惣蔚穆曇舫錆M了活力。
梁洛漓看了一眼對面的徐夢瑩和桌上的筆記本，那些秘密的符號仿佛在閃著微光?！拔摇医裢碛悬c事，不去了。”
“又有什么事??？你最近怎么老是神神秘秘的？”陳嘉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滿，“你是不是跟那個藝術系的女生走得特別近？我今天下午還看到你們倆一起進了藝術樓?！?/p>
梁洛漓心里一驚，沒想到會被陳嘉看到?！班?，是夢瑩，我們……在討論一個課程作業(yè)?！彼隽藗€謊，心里很不是滋味。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陳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好吧，那你忙吧?！?/p>
掛掉電話，梁洛漓心里有些內疚。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正在讓最好的朋友感到被疏遠，但她無法解釋。這個秘密太沉重，也太危險，她不能把陳嘉卷進來。
徐夢瑩看出了她的情緒?！皼]關系，”她輕聲說，“有些路，注定只能少數(shù)人一起走。等我們弄清楚一切，她會理解你的?！?/p>
梁洛漓點了點頭，將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的謎團上。她看著筆記本上的記錄，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夢瑩，”她說，“我們一直在思考破壞者是怎么知道這些人的失敗的。但有沒有另一種可能？”
“什么可能？”
“有沒有可能……破壞者不是在‘發(fā)現(xiàn)’失敗，而是在‘促成’失?。俊?/p>
這個念頭讓教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如果破壞者不僅僅是記錄者，還是一個幕后推手，那整個事件的恐怖程度將上升到一個全新的級別。TA不僅僅是在嘲笑希望的破滅，更是在親手熄滅希望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