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李魘的眉頭老是跳,總有種不好的預感要發(fā)生,他向來不信這些,可心實在是喘喘不安得厲害。
下來學堂,他就立馬回到藥堂,回到你的身邊,起碼這樣他能勉強地安心點。
藥堂今天格外安靜,門都沒開,明明上午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雖說自戰(zhàn)敗后全城蕭條,但藥館是再怎么也不會門可羅雀的地方。
“姐姐你怎么站在這,下午怎么突然把藥房關了?!崩铘|一推門就開始尋找你的身影,發(fā)現(xiàn)你站在院子里的菩提樹下,菩提樹旁是日益茁壯的常青樹。
“李魘。”
聲音剛出來的時候,他怔愣了許久,許久沒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了,接著就是一陣寒冷從腳尖傳至全身,如墜冰窟。
她怎么知道這個名字,李魘心里一顫,更多的是完了的想法。
“我該叫你李魘呢還是阿青?”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不出任何情緒。
“姐姐,你在說什么啊,我是阿青啊。”他狡辯,企圖有挽救的機會。
“你到現(xiàn)在還在騙我嗎!李魘,胥國七皇子,你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真話,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呢?”
“不是的姐姐,我從來沒有任何目的,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么,不要相信他們的話求求你?!?/p>
“好,不信他們的,那信你嗎,可這又是什么呢?”你把身轉過來。
他這才看清你手上的畫像,分明是他剛入戴王宮的臉。
胥國打敗了戴國,在戴國不僅要割讓國土的同時,還要要回他們的七皇子,可是七皇子早已在一場射獵中,被他們一群皇親貴胄親手推向崖底。
【七皇子游玩期間被歹人所擄,現(xiàn)找到七皇子者賞金一千兩】
當然不會是找到真的七皇子,但在短時間內(nèi)找個相似的還是沒問題的。
沉默良久.......
你似乎有些累了,平日里親近的小鹿,潛伏在你身邊一朝變成毒蛇,這種感覺著實是不好受:“你走吧?!?/p>
“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騙你了?!?/p>
天色漸漸被烏云籠罩,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行,你必須得走,過不了多久這張畫像就會從京師張貼到恒城,見過你的人不少定會認出你的,到時候桐村的百姓必將牽連。”
“你怕牽扯無辜,黎民無辜,那我呢,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李魘神情陰詭,嘶聲底里,恰巧一聲驚雷劈下,光照在他臉上你險些認不出來。
“你知道的我們敵不過官兵,你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你的處境必將艱難,你現(xiàn)在最應該的就是回胥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始末。
“可胥國是怎樣的虎穴你知道嗎,你那么慈悲,非要忍心將我往火堆里推嗎?”
“但你必須得回去,不然就由我告發(fā)官兵?!蹦愕氖种妇o攥生生剜出肉來,面上卻不顯,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細看才發(fā)現(xiàn)你抖得厲害,只是當時你們兩個都處于劇烈的爭執(zhí)中。
李魘放平呼吸,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拿出始終藏在袖子里的木簪:“那這個你能收下嗎,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做工精巧的海棠菩提木簪,較之剛買的時候,李魘又手工細雕修改,那朵海棠片片分明,在光下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澤。
你看著手上的海棠心不由得一跳,呼吸都停滯了片刻。
恍惚間手上拿的是烙鐵,是利刃,割得人鮮血淋漓。
“這東西我不要?!闭f著就把它扔向門外,木簪在青石地上翻了滾,海棠花從枝頭掉落。
李魘的心連同這個人,如同木簪被隨意丟了出去,他連忙出去撿,眼睛用力地尋找,手不受大腦控制地胡亂摸索。
你不敢再看半分,把門沉沉地關上,封鎖彼此相處的美好回憶,你的心也如亂麻,不能再看半分,你怕你后悔。
恰在此時,沉沉天幕終于忍受不住稀薄的空氣,大雨傾盆而下,像積累已久戰(zhàn)后的悲痛,又像在清洗某些見不得光的情愫。
他在雨里找了許久,手在石磚上劃出了長長的一道痕,血珠順著手掌的裂紋將整雙手淹沒,又在雨的沖刷下,漸漸淡去,卻始終化不開,已經(jīng)看不清眼前。
直到摸到那熟悉的觸感,望著手上四分五裂的海棠花,李魘把它緊緊攥在手心里,按到手上冒血的那道裂痕上,像是要嵌入身體里。
“走吧,七皇子?!?/p>
輕佻的公子,一副高高在上又慷慨為國的姿態(tài)。
“是你搞得鬼,林小將軍。”
李魘的眼睛死死盯著林侃,宛若厲鬼,把雨水擦干,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留一滴淚。
“別這樣看著我,我只不過是讓你看清你在她心里的位置,還有你那所謂可笑的姐弟親情罷了,不這樣你能愿意和我回去嗎?”林侃輕輕一笑,撐著那把細目雕文的紙傘。
你靠著石門好久,明明這門平日你開闔輕而易舉,現(xiàn)在卻重如千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直到雨停下去,你站在有屋檐下,擦干臉上的雨水。
“再見了,常序帝。”
推開門,早已空無一人。
比起李魘,你現(xiàn)在還是喜歡叫他阿青,十二歲被送入敵國當質(zhì)子,十七歲回到胥國繼承正統(tǒng),先后平定齊國,越國,最后是戴國,改變長達百年四國鼎立的局面,二十一歲一統(tǒng)天下,改號序國,自號常序帝,為天下帶來了萬世太平,比起認識真實的他,你先在史書上了解到他那坎坷又宏大的一生。
世人評判他的千秋功罪,,你卻心疼他一路的艱辛,他們都忘了他才二十一。
三年的相處時光恍如昨日,轉瞬即逝,人對時間最是無招架之力,人非枯木,孰能無情。
林侃找到你的時候,你不怕他的刀劍割裂你的脖頸;他用桐村百姓威脅你的時候,你甚至想過帶著阿青隱居深山。
可當他叫出“李魘”二字的時候你就知道再也別無他法了,你不能那么自私,他應該回到他的國家,天下需要他。
海棠的花語他不知道,但你不能不知道,緣分太淺,只能陪伴三載,此后我們?nèi)缤撕L钠刑狒ⅲ銈儾粫儆薪患?,但他會成為留撰千載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