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沒考上狀元,卻是中了探花。
狀元游街那日,他全程拉著臉,半點(diǎn)不見高中的歡喜。
尤其京都姑娘們,在看到年近四十的狀元郎、臉上帶麻子的榜眼郎后,他成了姑娘們香囊手絹的重點(diǎn)攻擊對象。
我站在閣樓窗邊,看著馬背上漸漸走近的紅色身影。
身姿挺拔,神情冷峻,完全沒有少年登科的雀躍。
這個鬧脾氣的探花郎,不是氣沒中狀元,是怕我因他沒考到榜首,就不肯嫁給他了。
原來這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竟喜歡我到了這般患得患失的地步。
許是我盯著他的目光太強(qiáng)烈,他忽然似有所感地抬頭。
猝不及防間,那張熟悉的俊臉映在眼前。
我心念一動,伸手解下腰間繡香囊扔了下去。
他離閣樓還有段距離,香囊本就砸不到他身上,我只是忽然想這樣做而已。
可沒想到,江洵見我扔香囊,先是愣了一瞬,隨即竟踏馬縱身躍起。
在漫天飛舞的香囊絹帕里,精準(zhǔn)抓住了那抹嫩黃,捏在手里,又穩(wěn)穩(wěn)躍回馬背。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引得街邊一片喝彩。
人聲鼎沸中,他舉著香囊朝我咧嘴一笑。
眼底的冷意瞬間消融,只剩得意的亮。
我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滿樓紅袖招展,他卻獨(dú)獨(dú)接住了我的香囊,那笑容暖得像春暖花開,冰雪消融。
回到家時,我臉頰還燙著,草草扒了幾口飯,就回院子等江洵。
他接住香囊后,做了個口型:
“晚上等我?!?/p>
可等到戌時,也沒見人影。
我把期待憋成怒氣,徑直往月華樓去。
朝廷在那里設(shè)了瓊林宴。
沒成想,在月華樓外先撞見的是陸知行。
他一身戎裝騎在馬上,帶著一隊人馬巡視,目光掃到我時,頓了頓。
我沒打算停留,剛要往里走。
就聽見他在身后喊:
“見夏?!?/p>
我不得不回頭,客氣道:
“陸大人,好久不見?!?/p>
他聞言一愣,聲音發(fā)緊:
“你叫我…… 什么?”
我忽然反應(yīng)過來,陸大人確實(shí)太生疏。
念及陸家七年的照拂,叫一聲阿兄總歸是該的。
于是我認(rèn)真行了個禮:
“阿兄,我還有事,先失陪了?!?/p>
說完就沖進(jìn)包廂,在一堆醉醺醺的官員里,一把拎住江洵的耳朵:
“江洵!跟你說過起風(fēng)疹要少喝酒,不聽話了是不是!”
他喝得半醉,臉頰通紅,只知道抱著我的胳膊傻笑。
打不還手,罵也聽不進(jìn)。
我沒轍,只好向月華樓借了間廂房,先把他扶過去,又去廚房熬了解酒湯。
可端著湯回來時,卻看見陸知行站在院子里。
月光灑在他身上,目光落在我手里的解酒湯上,神色復(fù)雜。
我主動解釋:
“我未婚夫婿喝醉了,我來照顧他?!?/p>
頓了頓,又想起正事。
“對了,正好跟你說,我們當(dāng)年的文定婚書,你有空找出來吧,什么時候方便,我來取?!?/p>
他抬頭看我,眼眶泛了層薄紅:
“一定要拿走嗎?”
“其實(shí)我覺得沒必要?!?/p>
我無奈笑笑,“但他總不放心,非要要回去。”
怕陸知行多心,我又補(bǔ)了句。
“他不是懷疑你的人品,就是孩子氣,愛鬧點(diǎn)小醋??倸w我們已經(jīng)退親了,拿回來也免得他惦記?!?/p>
他定定看了我片刻,低頭避開我的目光,聲音輕得像嘆氣:
“我不太清楚放在哪里了?!?/p>
這我倒不意外。
他本就不喜歡那門婚事,記不清婚書在哪也正常。
我點(diǎn)點(diǎn)頭:
“不急,你找著了讓人送過來就行。”
剛要轉(zhuǎn)身回廂房,他又喊住我。
我站在原地等他說話,見他半天不開口,只好沒話找話:
“對了,江洵的官職還沒定,我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你的喜宴。”
“喜宴?”
“就是你和那位紅衣副將的親事啊。”
我看著他緊繃的臉,心里納悶。
難道沒成?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么,可還沒出口,廂房里就傳來江洵醉醺醺的哼哼:
“見夏……”
我連忙應(yīng)著進(jìn)去送湯,沒看見身后陸知行的臉,在月光下漸漸慘白。
江洵抱著我的手,耍賴似的哼哼:
“不喝…… 我不喝……”
“不喝就別想回家。”
他長得人高馬大,真醉倒了,我一個人怎么把他拖回去?
誰知他動作更過分,直接撲進(jìn)我懷里,在我胸口蹭了蹭,聲音軟得像撒嬌:
“你是不是生氣了?氣我沒考上狀元?”
“我就知道…… 你肯定生氣了……”
“可是姐姐,我真的好喜歡你,不能沒有你…… 你什么時候嫁給我啊……”
我瞥了眼沒關(guān)緊的房門,趕緊推開他:
“嫁,等你醒了就嫁。”
“那現(xiàn)在,解酒湯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