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像一頭失控的橘色巨獸，吞噬著京城最有名的三層木質(zhì)茶樓。濃煙滾滾，
灼熱的浪潮撲面而來，樓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而我名義上的同事，大周朝的“火禁”們，
正亂作一團，從百步外的水井排著長隊，用木桶潑灑著杯水車薪的“甘霖”?！岸碱^！
火勢已經(jīng)燒穿二樓樓板，三樓還有人！這么潑水根本沒用，得立刻破拆，
用水浸濕的棉被做掩護，從下風(fēng)口攻進(jìn)去！”我沖著我們的隊長張都頭嘶吼道。他猛地回頭，
一巴掌將我推了個趔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你一個剛來的黃毛丫頭懂個屁！
給老子老老實實去提水！再敢在此妖言惑眾，擾亂軍心，信不信老子先把你扔進(jìn)火里去！
”眼看著一根雕花橫梁在烈焰中轟然斷裂，我知道留給三樓那些人的時間不多了。
我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曾是21世紀(jì)消防救援支隊的副隊長，
不是一個只配在這里提水等死的苦力。我的腦子里，瞬間閃過了上百種科學(xué)的救援方案，
可眼前，卻只有原始的愚昧和致命的延誤。去他媽的規(guī)矩。我唯一的規(guī)矩，是救人。
1“所有人，跟我來！去拆了隔壁布莊的門板，浸透了水，跟我沖進(jìn)去！
”我不再理會張都頭的咆哮，對著隊伍里幾個尚有血性的年輕人喊道。
幾個新來的火禁愣住了，面面相覷，顯然被我的大膽嚇到了。張都頭氣得滿臉通紅，
指著我的鼻子大罵：“林昭！你敢！這是抗命！火場之上，違抗軍令者，殺無赦！
”我冷笑一聲，解下腰間那把純粹是裝飾用的佩刀，扔在地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脆響。
“張都頭，你要殺我，也得等我把人救出來再說。今天這人，我救定了！你們要是怕死，
就繼續(xù)在這潑水，給這樓燒得更旺些！”我的話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火場如戰(zhàn)場，生死一線，懦弱和猶豫是最大的敵人。一個叫小李的年輕火禁，
平日里就對我這個“懂得多”的女人頗為好奇，他第一個站了出來，
撿起地上的水桶：“林姐，我跟你干！”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
七八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站到了我身后?！昂茫⌒±?，你帶人去拆門板。老王，你胡子長，
見識多，帶人去找城西那口活水井，那里的水壓大，取水快！其他人，
跟我清理出一條安全通道，防止二次垮塌！”我迅速下達(dá)指令，聲音不大，
但在嘈雜的火場中異常清晰。這是我多年指揮救援養(yǎng)成的習(xí)慣，早已刻入骨髓。
張都頭徹底懵了，他沒想到自己帶了十年的隊伍，
竟然會被我一個來了不到三個月的女人三言兩語就給策反了。他氣急敗壞地吼：“反了！
都反了！林昭，你等著上軍事法庭吧！”我沒空理他。人命關(guān)天，
事后的任何懲罰都比不上眼睜睜看著生命逝去更讓我痛苦。很快，
浸透了水的門板被抬了過來。我讓兩個小伙子頂在前面，自己貓著腰，帶著另外幾個人，
手里拿著浸濕的棉被，判斷了一下風(fēng)向，從茶樓的后廚側(cè)門猛地撞了進(jìn)去。
一股夾雜著焦糊和窒息感的濃煙瞬間涌出，嗆得人睜不開眼?！岸嫉拖律碜?！
用濕布捂住口鼻！煙往上走，下面空氣多！”我大聲提醒著，自己則率先匍匐前進(jìn)。
這些都是消防員的入門知識，但對于大周朝的火禁們來說，卻像是天方夜譚。
他們笨拙地模仿著我的動作，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一絲信服?；饎荼任蚁胂蟮倪€要猛烈。
一樓的大堂已經(jīng)燒成了火海，通往二樓的木梯被燒斷了一半，搖搖欲墜?！靶±睿钊颂?！
快！”我指著旁邊一個還算穩(wěn)固的柜臺。小李二話不說，立刻蹲下身，
另一個伙計踩著他的肩膀，奮力向二樓的斷梯爬去。我們像一支配合默契的特種部隊，
在火海中艱難地開辟著生命通道。當(dāng)我最終踹開三樓雅間的房門，
看到幾個被濃煙熏得奄奄一息的茶客和歌女時，我知道，我們賭贏了。
2.把最后一個人從火場里背出來時，我的后背已經(jīng)被高溫灼傷，火辣辣地疼。
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折騰了一夜，茶樓的大火終于在半個時辰前被徹底控制住。當(dāng)然，
不是靠張都頭他們那種“緣溪行，忘路之遠(yuǎn)近”的提水方式，而是靠我指揮人手，
在茶樓四周挖出隔離帶，并拆除了部分相連的易燃建筑，才阻止了火勢蔓延到整個西市。
當(dāng)我?guī)е痪瘸龅氖齻€人出現(xiàn)在外面時，現(xiàn)場一片死寂。那些原本看熱鬧的百姓，
眼神從戲謔變成了敬畏。那些原本對我嗤之以鼻的老火禁們，默默地低下了頭。
張都頭站在人群中，臉色鐵青，像吞了一百只蒼蠅。被救出來的茶樓老板，
一個姓錢的胖商人，連滾帶爬地跑到我面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女英雄！不，
女菩薩！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皇悄?，
我這一家老小和這滿樓的客人都得交代在這兒了！”他說著，就要給我磕頭。
我趕緊側(cè)身避開，將他扶了起來：“錢老板，救火是我們的職責(zé)，不必如此?！薄皯?yīng)該的！
應(yīng)該的！”錢老板激動地從懷里掏出一大疊銀票，硬要往我手里塞，“這是小的一點心意，
您一定要收下！以后您就是我錢某人的大恩人！”我皺了皺眉，將銀票推了回去：“錢老板，
朝廷有規(guī)定，火禁救火，不得收受財物。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這錢，我不能收。
”周圍的百姓聽到這話，看我的眼神更加尊敬了。在這個時代，不貪財?shù)墓偌胰耍?/p>
比大熊貓還稀罕。張都頭黑著臉走了過來，聲音生硬地對我說：“林昭，你跟我來一趟。
”我知道，秋后算賬的時候到了。小李他們幾個立刻圍了上來，擋在我面前，
一臉警惕地看著張都頭?！岸碱^，林姐是為了救人，她沒有錯！”“是啊，要不是林姐，
今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拍了拍小李的肩膀，示意他們讓開?！皼]事，我去去就回。
你們先把傷員安置好，清點一下人數(shù)和裝備?！蔽腋鴱埗碱^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他背著手，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你知不知道，你今晚犯了多大的事？”“我知道，
臨陣抗命?！蔽移届o地回答?！爸滥氵€敢？！”他猛地轉(zhuǎn)身，死死地盯著我，
“你知道按軍法，我可以直接砍了你的頭嗎？”“知道?！蔽矣哪抗?，毫不畏懼，
“但比起十三條人命，我這條命，不算什么。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么做。
”我的話讓張都頭一噎，他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他看著我，眼神復(fù)雜，有憤怒，
有不解，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許久，他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你……那些法子，
都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什么匍匐前進(jìn)，什么隔離帶……我當(dāng)了二十年火禁，聞所未聞。
”我早就想好了說辭：“我家鄉(xiāng)在關(guān)外，那里常有山火，
都是些山野村夫自己琢磨出來的土辦法，不值一提?！薄巴赁k法？”張都頭自嘲地笑了笑，
“一個土辦法，救了十三條人命，讓我們這些吃皇糧的專業(yè)火禁，成了全城的笑話。
”他頓了頓，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扔給我：“這是金瘡藥，你背上傷得不輕，自己抹點。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只留給我一個蕭瑟的背影。我拿著那瓶金瘡藥，心里五味雜陳。
我知道，從今晚開始，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3茶樓大火一戰(zhàn)成名，我在京城火禁司里，
從一個被人看不起的“黃毛丫頭”成了無人不曉的“林姐”。
之前那些對我愛搭不理的老油條們，見到我都會客氣地點頭。而小李那幫年輕人，
更是成了我的鐵桿粉絲，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個“林姐”，問東問西?！傲纸悖?/p>
為啥火場里要趴著走?。俊薄傲纸?，那個隔離帶是啥原理啊？”“林姐，
你還有沒有別的救火絕活？教教我們唄！”我沒有敝帚自珍。
這些在現(xiàn)代屬于常識的消防知識，在這個時代，卻是能救命的寶貴經(jīng)驗。
我索性在營房的空地上，開起了“消防知識小課堂”。
我教他們?nèi)绾卫矛F(xiàn)有工具制作簡易的防毒面具，如何結(jié)繩自救，如何在濃煙中辨別方向，
甚至還畫出了最基礎(chǔ)的“火災(zāi)逃生示意圖”。一開始，只有小李他們幾個來聽。后來，
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過來。連一些平日里最游手好閑的老兵痞，也會在操練時，
偷偷豎起耳朵聽上幾句。張都頭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既不鼓勵，也不阻止。
他每天還是板著那張臭臉，但派給我的任務(wù)，卻悄悄發(fā)生了變化。以前，我是負(fù)責(zé)打雜的，
喂馬、劈柴、挑水?，F(xiàn)在，我成了火禁司的“巡查官”。我的主要工作，
就是每天帶著小李他們，走街串巷，檢查各家各戶的防火隱患。“大娘，
您這柴火堆得離灶臺太近了，容易著火?！薄袄习?，你這酒樓的后廚，油垢太厚了，
得天天清理?！薄皶旱南壬?，學(xué)堂里最好備上幾個沙袋和水缸，以防萬一?！辈怀鏊希?/p>
我的工作遭到了大部分人的抵制?！澳氵@小娘子，管得也太寬了吧！
我家的柴火愛放哪兒放哪兒！”“我們開了幾十年的店了，也沒見著過火，
你少在這兒危言聳聽！”“晦氣！真是晦氣！一大早就跑來咒我們失火！”我和小李他們，
沒少被人用掃帚趕出來。小李氣得不行：“林姐，這幫人真是不識好歹！咱們是為他們好！
”我卻不生氣，只是耐心地解釋：“防火意識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別急，慢慢來。
”我知道，光靠嘴說是沒用的，得讓他們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于是，
我向張都頭申請了一筆經(jīng)費，買來了一堆木材和茅草，在城郊的空地上，按照一比一的比例，
搭起了一座模擬的民房。然后，我貼出告示，邀請全城百姓前來觀看一場特殊的“演練”。
演練當(dāng)天，空地上人山人海，大家都想看看這個出盡風(fēng)頭的女火禁，又要搞什么新花樣。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親手點燃了那座模擬民房。火勢瞬間蔓延，很快就濃煙滾滾?！班l(xiāng)親們，
如果你們家里著火了，你們會怎么辦？”我站在高臺上，大聲問道。
臺下立刻有人喊：“當(dāng)然是快跑??！”“跑？往哪兒跑？”我追問?！伴_門跑啊！”“好！
”我點點頭，然后對小李說，“小李，告訴他們，開門跑的后果！”小李立刻帶著兩個火禁，
猛地拉開了模擬民房的大門。就在大門被拉開的瞬間，一股新鮮空氣涌入，
原本只是悶燒的房間，瞬間發(fā)生了“轟燃”！“轟——！”一團巨大的火球從門口噴涌而出，
帶著駭人的熱浪，嚇得前排的百姓尖叫著連連后退。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景象驚呆了。
我趁熱打鐵，繼續(xù)說道：“大家看到了嗎？火場之中，隨意開門，只會讓火燒得更旺！
正確的做法，是用濕布堵住門縫，等待救援！如果煙霧太大，要用濕毛巾捂住口鼻，
匍匐前進(jìn)，因為有毒的濃煙，都在上面！”說著，我親自帶著幾個火禁，用我教的方法，
迅速而有序地?fù)錅缌诉@場“人造火災(zāi)”。這場演練的效果，立竿見影。百姓們看我的眼神，
從好奇、質(zhì)疑，徹底變成了信服和敬佩。從那天起，我們的防火巡查工作，順利了許多。
大家開始主動清理家中的火災(zāi)隱患，甚至有人會主動跑來向我們請教防火知識。
京城的火災(zāi)發(fā)生率，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下降了整整七成。這是個了不起的數(shù)字。
連兵馬司的指揮使大人，都在朝會上點名表揚了我們火禁司。張都頭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
對我露出了笑容。雖然還是有點僵硬，但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傲终?，你小子，可以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我知道，我離我的目標(biāo)，又近了一步。我的目標(biāo)，
不僅僅是當(dāng)一個救火英雄。我要做的，是建立一套完整、科學(xué)、高效的古代消防體系。
而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看到，這套體系的強大之處的契機。4很快，
這個契機就來了，以一種我最不愿看到的方式。那天，京城刮起了十年不遇的西北風(fēng)。
天干物燥，火星四濺。傍晚時分，火禁司的警鐘被敲得震天響?！白咚病?/p>
東市糧倉走水啦——！”我和張都頭臉色同時一變。東市糧倉，
那可是儲存著整個京城百姓嚼用和軍糧的命脈所在！一旦被燒，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們幾乎是傾巢而出，帶著所有的兄弟，瘋了一樣地向東市沖去。還沒到地方，
沖天的火光已經(jīng)映紅了半邊天。等我們趕到時，心都涼了半截。十幾座巨大的糧倉，
已經(jīng)有三座陷入了火海?？耧L(fēng)卷著火星，像下火雨一樣，不斷落在其他糧倉的屋頂上。
火勢蔓延的速度，快得驚人?，F(xiàn)場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負(fù)責(zé)看守糧倉的禁軍，和我們一樣，
只能絕望地提著水桶，做著無用功?！岸碱^，風(fēng)太大了，火根本壓不住??！”“怎么辦？
再這么燒下去，整個東市都要完蛋了！”兄弟們都急紅了眼，連張都頭這個老江湖，
此刻也束手無策，只能咬著牙，一遍遍地嘶吼著“救火”。我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zhuǎn)。
風(fēng)向西北，火勢正向東南方向蔓延。東南方向，是人口最密集的居民區(qū)。
不能再這么被動地救火了！必須主動出擊！“張都頭！”我沖到他身邊，大聲喊道，
“不能再救了！得‘放’！”“放？”張都頭愣住了，“你說什么胡話！這可是糧倉！
”“我知道！”我指著火場，“你看風(fēng)勢，現(xiàn)在救火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我們必須立刻放棄已經(jīng)被點燃的三座糧倉，集中所有人力，在第四座糧倉前，用最快的速度，
拆出一條足夠?qū)挼母綦x帶！只有犧牲局部，才能保全大局！”這個理論，在當(dāng)時的人聽來，
無異于天方夜譚。主動放棄救火，還要親手拆掉完好的建筑？瘋了吧！“林昭，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燒毀糧倉，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一個禁軍校尉沖過來，
拔刀指著我。我一把推開他的刀，眼睛赤紅：“那你就眼睜睜看著所有糧倉都被燒光，
全城百姓餓死，然后我們大家一起掉腦袋嗎？”我的質(zhì)問，讓那校尉啞口無言。
張都頭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劇烈地掙扎著。這是個巨大的堵伯，贏了，是奇功一件；輸了，
就是萬劫不復(fù)?！傲终眩阌袔壮砂盐?？”他一字一頓地問。“九成！”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其實我心里只有七成，但這個時候，我必須給他信心。張都頭咬了咬牙，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猛地奪過旁邊一個士兵手里的令旗，翻身跳上一輛運水的馬車，
用盡全身力氣怒吼：“所有火禁司的人，聽令！”“從現(xiàn)在開始，所有人，
全部聽從林昭的指揮！違令者，斬！”全場嘩然。但軍令如山，沒人敢再有異議。
我沒有時間激動，立刻開始下達(dá)指令?！靶±?，你帶五十人，去居民區(qū)，挨家挨戶敲門，
讓他們用水潑濕屋頂和門窗，準(zhǔn)備好濕布，隨時準(zhǔn)備撤離！”“老王，你帶一百人，
負(fù)責(zé)供水，所有水都往隔離帶兩側(cè)的建筑上潑，制造一個‘水墻’！”“禁軍的弟兄們，
你們力氣大，負(fù)責(zé)破拆！以第四座糧倉為界，往東五十步內(nèi)，所有房屋，不管是誰的，
全部給我拆了！速度要快！”我的命令清晰、果斷，不帶一絲猶豫。在生死關(guān)頭，
人們會下意識地聽從那個最冷靜、最專業(yè)的人。此刻，我就是那個唯一的“專業(yè)人士”。
沒有人再質(zhì)疑我?；鸾⒔?，甚至自發(fā)趕來救火的百姓，都在我的指揮下，
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一時間，砍伐聲、號子聲、水聲，響成一片，
形成了一首悲壯而激昂的交響曲。我站在高處，手里拿著一面從禁軍那里搶來的令旗，
不斷地?fù)]舞著，調(diào)動著人力。火光映照在我的臉上，汗水和灰燼混在一起，狼狽不堪，
但我的眼神，卻亮得驚人。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隔離帶在我們和火神賽跑的過程中，
一點點地變寬。而那頭火龍，也咆哮著，越來越近。5當(dāng)火龍的舌頭，
終于舔到隔離帶邊緣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我們用血肉和汗水筑成的防線，在烈焰面前，
顯得如此脆弱。狂風(fēng)卷著火星，像雨點一樣落在隔離帶對面。一些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屋檐，
立刻就開始冒煙?！八】?！壓住火星！”我嘶吼著，嗓子已經(jīng)完全沙啞。
老王帶領(lǐng)的供水隊，像瘋了一樣，一桶桶水潑了上去，將那些火星扼殺在搖籃里。
火勢被阻擋了。它不甘地咆哮著，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我們的防線，
但那條幾十步寬的真空地帶，就像一道天塹，讓它無法逾越。整整一個時辰。我們就這樣，
眼睜睜地看著火龍在隔離帶的另一邊肆虐，將那三座糧倉，和我們親手拆掉的幾十間房屋，
燒成了灰燼。然后，在耗盡了所有可燃物后，它終于不甘地，一點點地，熄滅了。
當(dāng)最后一縷火苗消失在晨曦中時，整個東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癱倒在地，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巨大的疲憊，一同涌上心頭。我們……成功了。
我們保住了剩下的七座糧倉，保住了整個東市，保住了京城百萬百姓的口糧。
不知是誰第一個歡呼起來，緊接著，雷鳴般的歡呼聲，響徹云霄。人們將我高高地舉起，
拋向空中?！傲钟⑿?！”“女英雄萬歲！”在那一刻，我忘記了疲憊，忘記了疼痛，
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充滿了我的胸膛。這場大火，雖然損失慘重，
但也讓我徹底在京城站穩(wěn)了腳跟。“以拆代救，以空間換時間”，
這個極具前瞻性的消防理念，通過這場實戰(zhàn)，被所有人見證了它的威力。第二天，
兵馬司指揮使，當(dāng)今圣上的親弟弟，裕王爺，親自來到了我們火禁司。他指名道姓，要見我。
張都頭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一個勁兒地給我使眼色，讓我機靈點。我倒是很平靜。
裕王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面容清瘦，眼神銳利，一身錦袍，不怒自威。
他沒有多余的廢話，開門見山地問：“林昭，東市救火，是你指揮的？”“是。
”我躬身答道?！啊圆鸫取姆ㄗ樱彩悄阆氤鰜淼?？”“是?！痹Ｍ醵⒅铱戳撕芫?，
久到張都頭額頭的汗都下來了。突然，他笑了起來：“好！好一個林昭！有膽有識，
是個人才！”他話鋒一轉(zhuǎn)：“本王問你，你覺得，我大周的火禁司，如何？”我沉吟片刻，
知道這是對我的考驗，也是我的機會。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朗聲說道：“回王爺，
恕我直言，如今的火禁司，弊病甚多。其一，各自為政，不成體系。其二，裝備落后，
方法原始。其三，兵員懈怠，缺乏操練。其四，重救輕防，本末倒置。”我每說一條，
裕王的眼神就亮一分。張都頭的臉就白一分。等我說完，裕王撫掌大笑：“說得好！
說得太好了！本王早就覺得這幫家伙是群酒囊飯袋，只會提水，卻從未有人能說到點子上！
林昭，你繼續(xù)說，依你之見，該當(dāng)如何？”我心中一動，知道機會來了。
我將我心中構(gòu)思已久的全盤計劃，和盤托出?！巴鯛敚艺J(rèn)為，首先，
我們必須改變救火的思路。救火，不應(yīng)只是提桶潑水，而是一門科學(xué)。我們需要勘察地形，
繪制出全城的‘水源地圖’，標(biāo)明每一口水井的位置和儲水量?！薄捌浯危?/p>
我們需要革新裝備。人力提水，效率太低。我曾在家鄉(xiāng)見過一種‘水龍’，
利用杠桿和活塞原理，可以將水噴射到幾丈高的地方，遠(yuǎn)勝于人力。我們可以召集能工巧匠，
進(jìn)行仿制和改良?！薄霸俅危仨毤訌娙粘２倬?。火場瞬息萬變，只有通過嚴(yán)格的日常訓(xùn)練，
才能保證隊伍在關(guān)鍵時刻，拉得出，沖得上，打得贏。我建議設(shè)立一套標(biāo)準(zhǔn)化的訓(xùn)練科目，
包括體能、技能、協(xié)同作戰(zhàn)等?！薄白詈螅彩亲钪匾囊稽c，就是‘防患于未然’。
我們應(yīng)該在全城范圍內(nèi)，強制推行防火標(biāo)準(zhǔn)。比如，重點區(qū)域設(shè)立‘望火樓’，
日夜瞭望；民居之間，留出防火通道；所有商鋪，必須配備沙土、水缸等基礎(chǔ)滅火工具。
我們火禁司，也要從單純的救火隊，轉(zhuǎn)變?yōu)榧阑稹缁?、宣傳于一體的專業(yè)機構(gòu)。
”我一口氣說完，整個大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裕王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在原地來回踱步，
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水源地圖……水龍……防患于未然……好！好！好！
”他猛地停下腳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眼神灼灼地看著我：“林昭，本王給你一個機會。
本王給你人，給你錢，給你權(quán)力！你說的這些，你能不能給本王做出來？”我挺直胸膛，
大聲回答：“王爺信我，我必不辱使命！”6在裕王的支持下，我的消防改革計劃，
如火如荼地展開了。我被破格提拔為火禁司“總教習(xí)”，品級不高，但權(quán)力極大，
可以直接指揮京城所有的火禁。張都頭成了我的副手，對此，他毫無怨言，反而樂見其成。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繪制“水源地圖”。我?guī)е±钏麄?，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跑遍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將每一口官井、私井，每一條河流、水渠，
都清清楚楚地標(biāo)注在了一張巨大的地圖上。我們甚至還測量了每口井的深度和大致的儲水量。
這張圖一出來，所有人都驚呆了。有了它，一旦哪里發(fā)生火情，我們就能在第一時間，
找到最近、最有效的水源，大大縮短了出警時間。第二件事，就是研發(fā)“水龍”。
我畫出了記憶中唧筒式水泵的草圖，裕王找來了全京城最好的工匠。我們一起研究，
不斷地試驗、失敗、再改進(jìn)。那段時間，我?guī)缀跆焯炫菰诠そ撤焕?，身上沾滿了機油和木屑。
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嘗試，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古代“消防車”——一輛由四匹馬牽引，
裝有巨大儲水箱和兩臺強力唧筒的“四輪水龍車”，終于誕生了。在測試那天，
當(dāng)兩道強勁的水柱，從水龍車的銅管里噴涌而出，輕而易舉地射到了五丈高的樓頂時，
在場的所有人都發(fā)出了震天的歡呼。這簡直是劃時代的裝備！有了地圖和裝備，
接下來就是人的問題。我制定了一套極其嚴(yán)苛的訓(xùn)練計劃。每天清晨，天還沒亮，
所有火禁就要開始五公里負(fù)重越野。白天，
則是無休止的力量訓(xùn)練、攀爬訓(xùn)練、協(xié)同破拆訓(xùn)練。一開始，怨聲載道。
許多老兵油子都受不了這個苦，想要撂挑子。我沒有心軟，直接放話：“受不了的，
可以隨時退出。我這里，不養(yǎng)閑人。但只要留下的，就必須遵守我的規(guī)矩！”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