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聽錯,我和我那死對頭陸遠,竟然要結婚了。這事兒荒唐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走在路上被雷劈中,都比這樁婚事來得合乎情理。我們倆,
一個是恨不得往面里加三勺糖的甜口擁護者,一個是恨不得用醬油當水喝的咸味衛(wèi)道士,
從見面第一天起就沒給過對方好臉色。這場婚姻,不是因為愛情,甚至連將就都算不上,
純粹是一場被逼無奈的交易。這一切,都源于一張該死的遺囑,
和一家我們誰都輸不起的百年面館。老天爺大概是覺得我倆的冷戰(zhàn)還不夠熱鬧,
非要親手給我們添一把火,直接把戰(zhàn)場從廚房,升級到了戶口本上。1清晨七點,
陽光照進我們這家百年老店,卻像被一把無形的刀劈成了兩半。左邊,是陸遠的世界。
光線被他那口咕嘟著濃郁豬骨高湯的巨大銅鍋染成了沉悶的醬色??諝饫?,
是老抽、八角和豬油混合的霸道咸香,頑固得像他緊鎖的眉頭。右邊,就是我的地盤了。
陽光穿過我那一排排裝著糖桂花、草莓醬和柚子蜜的玻璃瓶,在墻上折射出斑斕的光暈。
我這邊的空氣,是清甜的、靈動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果酸芬芳,像我對未來的所有想象。
我們之間,隔著一條三米寬的中央走道,這就是我們的“楚河漢界”。
這場關于咸與甜的冷戰(zhàn),從我接手面館的那天起,就沒停過。直到今天。
門上的銅鈴“?!钡囊宦暣囗?,打破了廚房里只有熬煮和翻炒的聲響。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陌生的、帶有侵略性的古龍水和文件油墨味。
那味道瞬間沖散了空氣中咸與甜的對峙,形成一種短暫而令人不安的空白。
他將一份密封的牛皮紙文件袋放在我們中間的賬臺上,宣布他是我們共同祖輩的遺囑執(zhí)行人。
遺囑的核心內容荒唐得像個笑話:我們二人,蘇甜和陸遠,必須在三十天內登記結婚,
并以夫妻名義共同經營這家面館滿一年。若無法履行,這家百年面館將被強制拍賣。
這份遺囑,像一顆從天而降的巨石,粗暴地砸碎了我們之間那道無形的墻,
企圖用法律將兩個水火不容的個體強行捆綁在一起。律師冷靜地出示了遺囑的公證書,
強調其無可置疑的法律效力。我們沒有拒絕的權利,
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接受這場荒唐的婚姻,
要么眼睜睜看著承載了我們各自家族記憶的面館被拍賣。
我正用來攪拌糖漿的銀勺從指間滑落,“當啷”一聲掉在地上,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那股我最愛的桂花香,此刻像一條甜膩的毒蛇,鉆進我的鼻腔,纏住我的喉嚨,
讓我一陣干嘔。我下意識地看向陸遠,他握著湯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條盤踞的蜈蚣。
我第一次在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
看到了和我一樣的——純粹的、被命運扼住喉嚨的驚駭。大腦“嗡”的一聲炸開,
律師那張一開一合的嘴像默片里的滑稽角色,可我一個字也聽不見了。結婚?和誰?陸遠?
那個恨不得把我所有糖罐子都扔進他那口咸湯鍋的男人?這算什么?并肩作戰(zhàn)?不,
這是把我綁上他的戰(zhàn)車,連人帶車一起開下懸崖!我胃里那股翻涌的惡心感更重了,
不是因為震驚,是因為我珍視的一切——溝通、理解、兩個人一起想辦法……所有這些,
都被這份該死的遺囑當成垃圾一樣,輕蔑地踩在了腳下。我該如何接受這個現(xiàn)實?
如何與一個我從理念到情感都完全對立的人,扮演法律上最親密的夫妻?
我腦海中閃過母親第一次嘗到我做的甜面時那欣慰的笑容,那是我所有創(chuàng)新的起點,
難道要讓它和這家店一起被拍賣行冰冷的木槌敲碎嗎?律師離開后,
我和陸遠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我抬起頭,目光越過他寫滿痛苦與掙扎的臉,
落在他身后那塊被煙火熏得發(fā)黑的“陸式”老招牌上——那是他祖父的遺物,是他的一切。
幾乎在同時,我感到他的目光也越過了我,投向我身后那一排排裝著我所有心血的玻璃瓶。
在那短暫的對視中,我們沒有言語,卻瞬間讀懂了對方和自己一樣,都輸不起。
為了保住各自視若生命的面館,我們選擇了唯一的路——接受?;氐矫骛^時,
他一言不發(fā)地走回他那口咸味的高湯鍋前,我則回到了我這一排甜味的玻璃瓶旁。
那本紅得刺眼的結婚證被扔在中央的賬臺上,在燈光下像一灘干涸的血。
它不再是結合的象征,而是我們之間新的楚河漢界,
一道用法律劃定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晰、更冰冷的分割線。2那本紅得刺眼的結婚證,
像一塊烙鐵,被扔在賬臺上。我和陸遠誰都沒碰它,任由它在那里,
無聲地嘲笑著我們之間這場荒唐的交易。日子就這么過著,比冰水還冷。我們不再爭吵,
因為連爭吵都顯得多余。廚房里的“楚河漢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分明。他熬他的咸湯,
我調我的甜醬,空氣中咸與甜的味道不再對峙,而是小心翼翼地繞開對方,
像兩個互相提防的刺客。食客們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看看我,又看看陸遠,
臉上的表情從好奇變成了困惑。店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生意也肉眼可見地冷清下來。
直到那個周二的上午,一顆真正的炸彈,被引爆了。我正擦拭著我的玻璃瓶,
手機“叮”地一聲,彈出一條新聞推送。標題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狠狠扎進我的眼睛:**《和鳴面館:一碗精神分裂的面,
一場家庭戰(zhàn)爭的硝煙》**我的心猛地一沉。署名是“金舌先生”——城里最有名,
也最毒舌的美食博主。他的評論,能讓一家餐廳一夜爆紅,也能讓它瞬間跌入地獄。
我顫抖著點開文章?!白哌M和鳴面館,你聞到的不是食物的香氣,而是戰(zhàn)爭的硝煙。
左邊是固執(zhí)守舊的咸,右邊是嘩眾取寵的甜。一碗面,兩種極端,像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
廚房里上演著一場歇斯底里的家庭鬧劇……”他把陸遠的豬骨湯面貶低為“一塊頑固的鹽塊,
除了咸,嘗不出任何歲月的沉淀”,又把我的創(chuàng)意甜面嘲諷為“一碗加了面條的廉價糖水,
是甜品對主食最拙劣的模仿”。最傷人的,是最后那句話:“這家店唯一‘和鳴’的,
恐怕只有賬單上的虧損。建議店主先解決內部矛盾,再來談什么百年傳承。畢竟,
一碗沒有靈魂的面,不配擁有食客?!笔謾C從我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屏幕碎裂開來,
像我瞬間崩潰的心。陸遠從他的湯鍋后抬起頭,顯然他也看到了。他沒說話,但那眼神,
比“金舌先生”的文字更像一把刀。毀滅性的后果來得又快又猛。午餐高峰期,
店里空無一人。電話倒是響了,卻是來取消預訂的。
一個老主顧在電話那頭嘆著氣說:“小蘇啊,你們店到底怎么了?
網上說得太難聽了……”我掛了電話,渾身冰冷。賬臺上的催款單堆得像座小山,
每一張都在叫囂著我們的絕境。“這就是你想要的‘創(chuàng)新’?!标戇h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冷得像冰窖里的風。我猛地轉過身,積壓了數(shù)日的憤怒和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我的創(chuàng)新?陸遠,你把責任全推到我頭上?如果不是你抱著你那套老掉牙的規(guī)矩不放,
食客會覺得我們‘精神分裂’嗎?”“我的規(guī)矩?”他冷笑一聲,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我的規(guī)矩讓這家店站了一百年!而你的那些糖水,只會讓它變成一個笑話!”“笑話?
”我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你以為我愿意做這些嗎?我告訴你為什么!
我媽生病后期,味覺退化,吃什么都嘗不出味道。你那引以為傲的咸湯,
在她嘴里和白水沒區(qū)別!只有我做的桂花甜面,她才能吃下去,才能對我笑一笑!
食物不只是規(guī)矩,陸遠!它還是情感,是記憶,是愛!是你這種只懂得守著祖宗牌位的人,
永遠不會明白的東西!”我的話像一記重拳,狠狠打在他臉上。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眼里的憤怒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混雜著震驚和茫然的動搖。廚房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我們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絕望像濃霧,籠罩著整個面館。完了,一切都完了。這家店,
我們誰也保不住了。我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拿起抹布,開始擦拭一張空蕩蕩的桌子。
就是這張桌子,打電話來取消預訂的王叔,以前最愛坐在這里。我擦著擦著,
手觸到了桌子底下粘著的一團紙。我把它扯下來,攤開,那是一張皺巴巴的宣傳單。
個加粗的黑體字刺入我的視線:**“城市美食創(chuàng)新大賽”**——冠軍將獲得二十萬獎金,
及本地美食雜志獨家專訪。那行字,像一道劃破黑暗的閃電,
瞬間照亮了我被絕望吞噬的大腦。這是唯一的路,我們最后的機會。我抓起那張宣傳單,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走到他面前,把它拍在賬臺上,就在那本結婚證旁邊。
“我們參加這個?!蔽业穆曇羯硢。瑓s異常堅定。陸遠抬起頭,眼神里滿是嘲諷:“我們?
你和我?我們連一碗面都做不到一起,還想去參加比賽?”“不然呢?”我直視著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就在這里等死嗎?眼睜睜看著這家店被拍賣,看著你爺爺?shù)恼信疲?/p>
我媽媽的念想,都變成別人手里的廢品?”我指了指他身后那塊“陸式”老招牌,
又指了指我這邊的一排玻璃瓶?!瓣戇h,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們可以繼續(xù)恨對方,
但必須先活下去?!彼浪赖囟⒅菑埿麄鲉?,手指緊緊攥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知道,他的內心正在進行著一場天人交戰(zhàn)。他的驕傲,他的傳統(tǒng),他對我所有的厭惡,
都在和“生存”這個殘酷的詞做著最后的搏殺。良久,他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翱梢?。
”我剛松了口氣,他下一句話就讓我如墜冰窟?!暗?,我有一個條件。比賽面的配方,
必須以我的咸湯為底,我來主導。**你那些哄你媽媽開心的‘糖水’,最多只能是點綴。
**”“糖水”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他竟然把我最珍視的、為母親留住最后一點溫暖的記憶,輕蔑地貶低為“糖水”。
我看著他寸步不讓的眼神,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生存的壓力像一把巨斧,
懸在我的頭頂。“好?!蔽?guī)缀跏且榱撕蟛垩?,才從喉嚨里擠出這個字。我們沒有握手,
甚至沒有再多看對方一眼。這個脆弱的、充滿了屈辱和火藥味的同盟,
就在這家空無一人的面館里,草草達成。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
滾滾的雷聲傳來,仿佛預示著我們這場被迫合作,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場風暴。
3我們的合作,是從一場又一場的戰(zhàn)爭開始的。廚房不再有楚河漢界,
因為整個空間都變成了戰(zhàn)場。為了那勺豆豉里的咸,還是我糖桂花里的甜,
我們能吵上半小時??諝饫飶浡牟皇鞘澄锏南銡猓菃苋说幕鹚幬?。“不行!
”陸遠一勺子敲在鍋沿,聲音像冰塊砸在鐵板上,“豆豉發(fā)酵的復合風味是這碗面的根基,
你加糖桂花,就是畫蛇添足!”“畫蛇添足?”我氣得腦子嗡嗡響,舉著手里的糖桂花醬,
“陸遠,你懂不懂什么叫提香?一點點的甜,能把你那死咸的豆豉味變得有層次!是激發(fā),
不是破壞!”“我不需要你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來‘激發(fā)’!”他瞪著我,
像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獅子,“我的湯,有它自己的靈魂,不需要你的糖水來指手畫腳!
”又是“糖水”!這兩個字像針一樣扎進我的耳朵。就在我們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
我一心想著反駁他,手上攪拌濃湯的動作慢了半拍。鍋里的湯猛地沸騰起來,
滾燙的濃湯濺出來,不偏不倚,全落在我手背上?!八弧便@心的疼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手里的勺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我還沒來得及看傷口,陸遠幾乎是瞬間就沖了過來。
他臉上那種冰冷的、準備吵架的表情還沒散去,就被一種更猛烈的情緒取代了。
他沒有問我怎么樣,更沒有一句安慰。而是粗暴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拖到水龍頭下,
擰開開關,用冰冷的自來水對著我通紅的手背猛沖。水流很急,沖得我傷口生疼。
我剛想掙扎,就聽到他壓著火氣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又兇又急:“你沒長眼睛嗎?
鍋開了都不知道躲!毛手毛腳!”他的力氣很大,手掌像鐵鉗一樣箍著我的手腕,
不讓我動彈。嘴里罵得一句比一句難聽,可我抬起頭,卻愣住了。逆著光,
我看不清他全部的表情,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
和他那雙死死盯著我手背、卻刻意躲開我視線的眼睛。那眼神里,
沒有他嘴上說的那些責備和不耐煩,而是滿滿的、來不及掩飾的驚慌和后怕。那是一種,
我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笨拙的溫柔。我的心,就像被這股笨拙的溫柔,狠狠撞了一下。
原來這個人冰冷堅硬的外殼下,也會有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刻。我沒再掙扎,
也沒戳破這層微妙的氣氛,就那么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抓著我的手,
在冰冷的水流下沖了很久很久。那晚,我們誰也沒再提燙傷的事。
廚房里安靜得只剩下鍋里湯汁翻滾的聲音。我們都憋著一股勁,誰也不服誰,
卻又朝著同一個目標使勁。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經歷了無數(shù)次失敗的調配后,
我將一小撮用蜂蜜炒過的蒜蓉,小心翼翼地融進了他用豆豉熬成的醬料里。就在那一瞬間,
一股奇妙的香氣飄散開來。那味道很復雜,既有豆豉的醇厚,又有蜂蜜的清甜,
咸與甜以前所未有的和諧姿態(tài),交織在一起,誰也沒有壓過誰,反而互相成就,
變得更有深度。我們都愣住了。陸遠拿起一把干凈的勺子,舀了一點,放進嘴里。
我也緊張地嘗了一口。醬料在舌尖化開,那股完美的味道瞬間征服了味蕾。
我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視線在空中相撞。在他那張疲憊的臉上,
我看到了一個極淡、卻真實的笑容。那笑容一閃而過,像是怕被人發(fā)現(xiàn)似的,但他眼里的光,
騙不了人。就在那個瞬間,我決定在心里悄悄種下一顆希望的芽?;蛟S,我們真的可以。
4從那個笑容開始,廚房里的空氣變了味。之前那種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被一種溫吞的水汽悄悄取代了。我和陸遠之間那道無形的“楚河漢界”正在慢慢消融。
我們依然話不多,但沉默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尷尬,而是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
我需要姜末的時候,一伸手,他已經切好的一小碟就遞了過來。
他那邊的高湯需要撇去浮沫時,我也會順手拿起漏勺幫他處理干凈。有時候,
我們各自忙著手里的活,刀刃落在砧板上的聲音,竟然都合奏出和諧的韻律。
我甚至好幾次恍惚地想,如果我們不是敵人,這場景該有多好。我開始注意到他的一些細節(jié)。
他熬湯時眉頭緊鎖的樣子,原來不是不耐煩,而是極致的專注。
他那雙總是握著沉重湯勺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常年用力而有些變形,卻干凈得沒有一絲油污。
我竟有了一種錯覺,這不再是戰(zhàn)場,而是……家。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
我自己都嚇了一跳,趕緊將它死死按了回去。那顆在心里種下的希望的芽,卻不管不顧地,
在這樣微妙的氣氛里瘋長。經過上百次的調試,就在大賽報名截止的前一天晚上,
我終于調出了最終版本的醬料。我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放進嘴里。就是這個味道!
豆豉的咸香被蜂蜜的清甜完美包裹,蒜蓉的辛辣在舌尖跳躍后化為一絲回甘。
它不再是單純的咸或甜,而是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完美融合。這是我們的勝利。
我看著碗里那深邃誘人的色澤,一個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和鳴醬。我們店的名字,
我們醬料的名字。多好。這個名字像一顆熟透了的蜜糖,在我心里慢慢化開,
甜得我鼻子發(fā)酸。我為這個屬于“我們”的名字,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發(fā)自內心的幸福。
我的心跳得像灶上滾沸的開水,一種巨大的喜悅和沖動攫住了我。我第一個念頭,
就是要拿給他嘗嘗。不是為了炫耀,也不是為了證明誰對誰錯,
我只是想讓他第一個分享這份,用我們的名字命名的勝利果實。我甚至已經想好了,
等比賽贏了,我們就把店中間那條道打通,把他的老灶臺和我的玻璃瓶真正放在一起。
那會是什么樣?我將“和鳴醬”盛在一個干凈的白瓷碗里,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廚房里不見他的身影,我猜他可能在后巷抽煙。那是他唯一的、從不讓我踏足的私人領地。
但今天,我覺得不一樣了。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冰冷的雨點敲打著玻璃窗,
發(fā)出“噼啪”的聲響。我端著碗,推開后門,一股濕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后巷昏暗的燈光下,
陸遠果然在那里。但他不是一個人。他對面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我認得他,
是那個速食連鎖巨頭“速食帝國”的王經理,前不久還想來收購我們的店,
被我們聯(lián)手懟了回去。我的腳步瞬間釘在了原地,血液仿佛被抽進了冰庫,瞬間凝固。
雨絲斜斜地打在他們身上,王經理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容,
將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給了陸遠。而陸遠,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伸手接了過去。那個文件袋,像一勺剛從滾油里撈出的熱油,“刺啦”一聲,
將我眼底所有的溫情和希望,都炸得焦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過去的,
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冰冷的雨里顫抖:“陸遠,你在做什么?”聽到我的聲音,
陸遠的身子猛地一僵。他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隨即被一層冰冷的堅冰覆蓋。他下意識地,
將那個文件袋藏到了身后。王經理則曖昧地沖我笑了笑,轉身鉆進車里,消失在雨幕中。
后巷里,只剩下我和他,以及我們之間那片死一樣的寂靜。雨越下越大,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臉上,和我的眼淚混在一起,可我感覺不到冷。
我只死死地盯著他藏在身后的那只手,等著一個解釋。哪怕是一個謊言也好。然而,他沒有。
他看著我,像看著一個闖入他世界的、徹頭徹尾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