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破爛？”
楚云飛的聲音又干又澀，他看著我手里的那片破鏡子，又看看我慘白的臉，滿臉都是“你是不是被打傻了”的表情。
“陳哥，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們得想辦法……”
“我沒開玩笑。”
我打斷他，把那片青陽鏡緊緊地按在胸口。
那股暖流不是溫水，而是一道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一顫。
它在我殘破的經脈里橫沖直撞，所到之處，沉淀在骨頭縫里的陰冷煞氣被強行蒸發(fā)，那種感覺，像是有人在用刀子刮我的骨髓。
劇痛讓我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但痛楚過后，卻是一陣久違的舒暢。
【軀體根基受損，純陽之氣正在修復】
眼前的黑色字體悄然改變，雖然依舊冰冷，卻讓我心里那團將熄的火苗，重新燃了起來。
方文博沒有楚云飛那么沖動，他扶著碎掉的眼鏡，死死盯著我手里的青陽鏡，嘴唇哆嗦著。
“上古云雷紋……這……這難道是傳說中，器宗初祖從天外隕鐵中煉出的三面護心鏡之一？書上說，此鏡能聚大日真火，百邪不侵！”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跡，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學究式的狂熱。
“管他什么鏡，有用就行。”
我喘著粗氣，靠著一堆碎甲坐下，“這里，就是我們的新宗門。楚兄弟，以后你就是護法。方先生，你就是長老。至于小虎……”
我看向那個抱著銅盒的小家伙。
“你就是咱們新宗門的少宗主。”
小虎愣愣地看著我，又看了看懷里的盒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楚云飛張了張嘴，最后把一肚子話都咽了回去，一屁股坐在我旁邊，把斷劍橫在膝上。
“行，我干了。不過宗主，咱們這新宗門，總得有個地方落腳吧？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垃圾堆里。”
他說得對。
我把目光投向方文博。
這位新上任的“長老”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從懷里掏出那本寶貝一樣的《器宗秘史》殘卷，就著頭頂巖縫里漏下的微光，飛快地翻閱起來。
“有……有的！”
他指著書頁上一處潦草的標記，“這里，應該是當年鑄造‘地火傀儡’的廢棄工坊，整個坑底，就那里是用黑曜石和沉鐵巖筑的基，最是堅固，而且……而且那里應該還殘留著未曾熄滅的地火余溫，可以抵御坑底的陰寒?！?/p>
有了目標，行動就有了方向。
楚云飛自告奮勇地在前面開路，他撿了一面破損的大盾頂在身前，把那些擋路的碎鐵撞得叮當亂響。
方文博背著小虎，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我被那面青陽鏡持續(xù)“炙烤”著，連走路都費勁，只能被楚云飛半拖半拽地前進。
廢器坑里寂靜無聲，只有我們踩在碎鐵上的“嘎吱”聲。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眼前出現了一片相對平坦的空地，一座半塌的石臺，頑強地立在廢鐵的海洋里。
石臺周圍的地面，呈現出一種暗紅色，腳踩上去，能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就是這里了。
我們總算有了一個可以喘息的地方。
接下來的兩天，我?guī)缀跛械臅r間都在用青陽鏡療傷。
那過程無異于一場酷刑。
純陽之氣一遍遍地沖刷著我的身體，將韓當留下的暴虐煞氣和逆轉聚靈陣造成的損傷一點點清除。
我每天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醒了又昏，昏了又醒。
楚云飛和方文博則成了真正的“拾荒者”。
楚云飛力氣大，負責清理石臺周圍的廢鐵，給我們騰出一片安全的營地。
方文博則不知疲倦地在附近的廢鐵堆里翻找，試圖從那些殘缺的銘文和徽記上，辨認出這些古器的來歷。
食物和水成了最大的問題。
直到第三天，方文博從一堆破碎的陶罐里，翻出了一個布滿裂紋的白玉瓶。
“聚水瓶！這是聚水瓶！”
他抱著那個破瓶子，激動得老淚縱橫。
我分出一絲心神，系統(tǒng)提示立刻浮現。
【聚水瓶（殘），內有微型聚靈陣，可匯聚水汽，每日可得三升凈水】
我們得救了。
有了水，就有了一切。
我的傷勢也在青陽鏡的滋養(yǎng)下，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復著。
第五天，我已經可以自己下地走路，雖然胸口依舊隱隱作痛，但身體的根基，算是保住了。
【根基重塑完成，器道真氣恢復一成】
我看著眼前這行提示，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活下來了。
“陳哥，你沒事了？”
楚云飛把一面剛從土里刨出來的、半米厚的鐵板“哐”一聲立在地上，甕聲甕氣地問。
這幾天他已經把我們的營地，用這些廢銅爛鐵圍了一圈，弄得跟個鐵皮烏龜殼似的。
“死不了?！?/p>
我活動了一下筋骨，那股深入骨髓的無力感終于消散。
我的感知，比受傷前更加敏銳了。
閉上眼，我能“聽”到周圍無數細微的器物“私語”。
它們不再是冰冷的死物。
那場由韓當掀起的萬器共鳴，像一顆種子，在它們沉寂了千百年的“魂魄”里，種下了一絲蘇醒的可能。
“方先生，有沒有找到什么特別的東西？”我問向正在擦拭一塊青銅碎片的方文博。
“唉，”方文博嘆了口氣，“大多都損毀得太嚴重了，靈性全無。我只找到了幾塊能當照明用的月光石，還有這個……”
他舉起手里的青銅片。
那上面刻著一些奇怪的符號，不像是文字，更像是一種……結構圖？
我走過去，手指剛一觸碰到那塊青銅片。
【傀儡核心回路（殘片），記錄了‘戍卒’級傀儡的驅動方式】
我心里一動。
傀儡？
“方先生，這東西，能修復嗎？”
方文博搖了搖頭：“這上面的符文回路，斷了十幾處，而且用的都是上古的‘天工篆’，現在早就失傳了，根本……”
他的話沒說完，就看見我伸出手指，指尖上，一縷微弱卻精純的器道真氣縈繞。
我將這縷真氣，小心地注入到那塊青銅片的斷口處。
【是否消耗器道真氣，補全‘天工篆’？】
“是?！蔽倚闹心?。
指尖的真氣，化作一根金色的細線，在那塊青銅片上游走起來。
它像一根無形的筆，將那些斷裂的符文，一筆一劃地重新連接。
方文博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都停了。
他看見了神跡。
看見了失傳千年的天工篆，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手里，重現天日。
幾息之后，光芒散去。
那塊原本平平無奇的青銅片，此刻竟然散發(fā)出一層柔和的微光，上面所有的符文都亮了起來，構成了一幅完整而玄奧的圖譜。
“這……這……”方文博指著我，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沒理會他的震驚，而是拿著這塊修復好的核心回路，走向了楚云飛剛剛立起來的那塊厚重鐵板。
我將青銅片，按在了鐵板的中央。
然后，我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核心回路上。
“嗡——”
整塊鐵板，連同周圍我們搭建起來的那些“圍墻”，都猛地一震。
那些原本只是胡亂堆砌的廢鐵，此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操控，開始自行移動、組合、拼接。
斷裂的劍刃成了手臂，破碎的甲胄成了胸膛，兩塊大小不一的圓盾，成了雙腳。
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由無數廢鐵拼湊而成的、奇形怪狀的金屬疙瘩，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它沒有五官，只有一個光禿禿的鐵腦袋，空洞地“望”著我們。
楚云飛張大了嘴巴，手里的斷劍都快握不住了。
“這……這是個啥玩意兒？”
我咧嘴一笑。
“這是咱們新宗門的第一個弟子?！?/p>
我伸出手，拍了拍這個鐵疙瘩堅實的胸膛。
“從今天起，你就叫‘鐵一’。”
【戍卒傀儡‘鐵一’，創(chuàng)造成功。狀態(tài)：完整。戰(zhàn)力評定：引氣入體境】
一個引氣入體境的打手。
雖然不強，但這是一個開始。
一個能讓謝沉舟做噩夢的開始。
我抬起頭，望向廢墟的更深處，在那里，有更多的“弟子”，在等著我去喚醒。
“走，鐵一?！?/p>
我一揮手。
“我們去給你找些師弟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