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的話擲地有聲，像一顆石子投進(jìn)林若詩的心湖，漾開圈圈漣漪。
她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從未有過的光亮和堅定，那股熱意從被他握著的手，一路蔓延到心尖，燙得她眼眶都有些發(fā)熱。
這個男人，好像突然之間，就成長了！
林若詩的臉上，羞澀和喜悅交織，最終化作一個用力的點頭。
千言萬語，都抵不過此刻的無聲勝有聲。
而也就在這時，主屋里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劇烈咳嗽聲，打破了院子里的溫情。
“咳咳……咳咳咳……”
聲音嘶啞而痛苦，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林若詩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幾分，換上了擔(dān)憂。
李凡心里也是一緊，他知道，那是父親李牛勇的聲音。
他沒有松開林若詩的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些，牽著她，沉聲道：“走，進(jìn)去看看?！?/p>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中草藥味混合著一絲霉味，撲面而來。
屋里光線昏暗，家徒四壁。
墻上幾個泛黃的印子格外扎眼，李凡從原主的記憶里知道，那里曾經(jīng)掛著一臺嶄新的座鐘，是父親最得意的物件。
角落的方桌上，也空蕩蕩的，原本擺著一臺全村都稀罕的半導(dǎo)體收音機(jī)。
現(xiàn)在，這些能換錢的東西，早就被變賣一空，換成了灶上一包包的藥渣。
整個屋子，都透著一股英雄末路的蕭索和凄涼。
李凡拉著林若詩，繞過堂屋，直接進(jìn)了東邊的臥室。
臥室里的景象，更是讓人心頭發(fā)酸。
藥味比外面還要濃烈十倍，熏得人幾乎要流淚。
一張老舊的木板床上，一個面色蠟黃、瘦得脫了相的中年男人正撐著床板，弓著身子劇烈地咳嗽。
他就是李凡的父親，李牛勇。
床邊，一個頭發(fā)花白、雙眼無神的女人正笨拙地給他拍著背，那是母親曾水香。
她的眼睛幾乎看不清東西，只能憑感覺摸索著丈夫的位置，嘴里焦急地念叨：“老頭子，你慢點……慢點……”
床沿邊，一個扎著羊角辮、七八歲的小姑娘，正用盡全身力氣，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小姑娘是李凡的妹妹李楠，父母老來得女，本該是全家的小公主，可此刻她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這碗能給爹爹續(xù)命的藥給灑了。
這一幕，像一記重拳，狠狠砸在李凡的心口。
這就是他現(xiàn)在的家。
一個癱瘓的父親，一個半瞎的母親，一個年幼的妹妹，還有一個……愿意陪他跳進(jìn)這個“火坑”的姑娘。
李楠最先看到了他們，眼睛一亮，小聲喊道：“哥，若詩姐姐……”
床上的李牛勇聞聲，強(qiáng)行止住了咳嗽，費(fèi)力地抬起頭。
他那雙曾經(jīng)像鷹一樣銳利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渾濁不堪。
看到李凡，又看到李凡身邊的林若詩，以及兩人緊緊牽著的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外面……怎么回事？”他喘著粗氣，聲音沙啞地問。
李凡安撫地拍了拍妹妹的頭，示意她把藥碗放下，然后走到床前，語氣平靜地說道：“爸，沒事了，都解決了。”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母親，放緩了語速：“林家來退婚，我同意了?？礋狒[的也都散了?！?/p>
“同意了？”李牛勇和曾水香都愣了一下。
李牛勇的目光越過兒子，落在了林若詩身上，那張清秀的臉上還帶著幾分局促和不安。
他眉頭皺得更深了：“那這……又是怎么回事？”
李凡沒有絲毫隱瞞，坦然地迎上父親審視的目光，甚至還把林若詩的手又握緊了幾分。
“若水不愿意嫁，但若詩愿意。爸，媽，她以后就是你們的兒媳婦了。”
他又轉(zhuǎn)頭，深深地看了林若詩一眼，補(bǔ)充道：“我也愿意娶她，給她幸福?！?/p>
這話一出，李牛勇和曾水香先是一呆，隨即臉上都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喜色。
曾水香那雙看不清的眼睛努力地“望”向林若詩的方向，嘴角咧開：“若詩……這丫頭好，這丫頭好??！”
誰不知道，林家這大丫頭，是整個茶嶺村出了名的勤快、孝順、心眼好。
但這份喜悅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李牛勇眼中的光芒就迅速黯淡下去，最后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唉……”他看著林若詩，眼神里滿是復(fù)雜，“丫頭，你是個好姑娘。可……可我們家現(xiàn)在這個光景，你嫁給李凡，怕是要跟著吃一輩子苦頭了。”
一個癱子，一個瞎子，還有一屁股的債。
這哪是娶媳婦，這分明是拖累人家好姑娘。
李凡還沒開口，林若詩卻先鼓起了勇氣。
她迎著李牛勇的目光，臉上雖然還泛著紅，但語氣卻無比認(rèn)真：“叔，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跟李凡哥在一起，我相信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她的話，讓屋里所有人都為之一振。
李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反手將林若詩護(hù)在身后，看著病床上的父親，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道：
“爸，你放心。從今天起，這個家，我來撐。”
“我不僅能撐起來，我還會讓你們，讓若詩，都過上好日子?！?/p>
李牛勇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他一樣。
眼前的李凡，眼神清亮，腰桿挺得筆直，身上那股頹廢消沉的氣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他這個當(dāng)?shù)亩几械侥吧淖孕藕蛽?dān)當(dāng)。
這小子……真的不一樣了。
李牛勇心里感到一陣欣慰，但常年面對現(xiàn)實的殘酷，讓他無法輕易相信空口白話。他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只是那眼神里的懷疑，并沒有完全消散。
李凡知道，現(xiàn)在說再多豪言壯語都沒用。
行動，才是最好的證明。
他不再解釋，只是對父親溫和地說：“爹，你先好好休息，養(yǎng)好身體才是要緊事?！?/p>
說完，他拉著林若詩，轉(zhuǎn)身走出了這間沉悶壓抑的臥室。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先把兩人的關(guān)系確定下來。
再一個，就是讓這個家，重新見到肉，聞到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