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葬禮那天，雨下得像天塌了一樣。23歲的蘇晚晴穿著黑色連衣裙，
蒼白得像一朵被雨打濕的梨花。我沒想到，
父親在遺囑里不僅把公司留給了我—— 還讓那個只比我大五歲的繼母，也成了我的責(zé)任。
1 遺囑之謎葬禮上，黑傘簇?fù)?，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腳邊匯成渾濁的細(xì)流。
泥土的氣息混合著墓園里青草的苦澀，鉆進(jìn)鼻腔。蘇晚晴站在我身旁，
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套裝，襯得她臉色愈發(fā)蒼白，纖細(xì)的手指緊緊攥著一塊濕透的手帕。
她看起來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律師宣讀遺囑時，書房里厚重的紅木家具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父親的字跡凌厲如刀，透過紙背。公司、股份、不動產(chǎn)，一樣樣清晰地劃歸到我名下。
我緊繃的肩線稍稍放松了些許。直到張律師推了推金絲眼鏡，
聲音平穩(wěn)地念出最后那項出乎意料的條款：“……本人名下位于麓湖的別墅，
使用權(quán)歸遺孀蘇晚晴女士。另，鑒于蘇晚晴女士年輕，涉世未深，吾兒林哲需負(fù)起責(zé)任，
保證其生活無憂，直至其另有安排。此乃吾之心愿?！薄氨ＷC其生活無憂，直至其另有安排？
”這幾個字在沉悶的空氣里反復(fù)碰撞，荒謬得讓我?guī)缀跏Α?/p>
我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蘇晚晴——我那年僅二十三歲的繼母。她似乎也怔住了，
難以置信地望向張律師，嘴唇微張，眼眶迅速泛紅，一層水光蒙上那雙漂亮的眸子，
楚楚可憐?！伴_玩笑的吧，張叔？”我的聲音冷硬，“‘負(fù)責(zé)’？‘保證其生活無憂’？
這是什么意思？法律承認(rèn)這種條款嗎？”張律師面露難色：“林先生，
這并非嚴(yán)格意義上的法律義務(wù)，更多是您父親個人意愿的表達(dá)，具有道德約束力。當(dāng)然，
蘇女士對別墅享有法定的居住權(quán)，這是明確的?！薄暗赖录s束力……”我咀嚼著這幾個字，
目光掃過蘇晚晴。她微微側(cè)過臉，用帕子輕輕按了按眼角，肩膀細(xì)微地顫抖著。父親的別墅，
我童年起就覺得空曠得嚇人，如今更添了一層令人窒息的陌生。我搬回了二樓的主臥，
蘇晚晴則住在走廊盡頭的客房。我們像兩個被迫同租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劃分著界限，
避免著一切不必要的接觸。早晨，餐廳。我下樓時，她已經(jīng)在吃早餐了，面前一杯牛奶，
幾片全麥面包，安靜得像一幅畫。我徑直走到咖啡機(jī)旁，
濃郁的香氣也化解不了空氣中的尷尬?！霸纭！彼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怯意。
我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目光掃過流理臺。那里擺著一套昂貴的進(jìn)口廚刀，父親的心頭好。
我注意到其中一把切面包的刀被隨意放在水槽邊，刀柄似乎有些松動了。心念微動，
但我什么也沒說。幾天后，一個傍晚。我回別墅取文件，玄關(guān)處散落著幾個快遞盒。
蘇晚晴正費(fèi)力地想搬起一個看起來頗重的箱子。“需要幫忙嗎？”話出口，我才覺得生硬。
她像是被驚到，猛地直起身，臉微微泛紅：“啊，不用不用，是一些書……我自己可以。
”她堅持著自己抱起箱子，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向書房。我看著她的背影，
那種違和感又浮了上來。她似乎總是在強(qiáng)化那種柔弱無依的印象。
父親遺囑里那句“涉世未深”，此刻顯得格外諷刺。深夜，別墅一片死寂。我處理完郵件，
口干舌燥，下樓去廚房倒水。經(jīng)過書房時，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鬼使神差地，
我停下腳步，透過門縫看去。蘇晚晴背對著門，坐在父親的寬大書桌前。
臺燈照亮她專注的側(cè)臉，之前那副悲戚柔弱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正飛快地在筆記本電腦上打著字，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銳利而冷靜。她不時切屏，
似乎在查閱復(fù)雜的圖表數(shù)據(jù)。她似乎感應(yīng)到什么，突然停下動作，猛地回頭！
我倒抽一口涼氣，迅速閃身躲進(jìn)陰影里，心臟怦怦直跳。腳步聲靠近門口，停頓了幾秒，
然后是門被輕輕關(guān)上的咔噠聲。我靠在冰冷的墻上，腦中飛速運(yùn)轉(zhuǎn)。那些書？
那些深奧的投資類書籍？她剛才看的是什么？像是公司的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圖？父親去世不到兩周，
尸骨未寒。這個女人，到底在盤算什么？父親那句“保證其生活無憂”，
此刻聽起來像一句巨大的嘲諷。她真的需要我的“保證”嗎？直覺告訴我，父親的死，
這份蹊蹺的遺囑，還有這個看不透的蘇晚晴，背后絕不會簡單。接下來的幾天，
我動用了一切關(guān)系，暗中調(diào)查。錢有時能敲開最緊的嘴。
一些碎片化的信息逐漸匯聚：父親去世前一個月，
私人賬戶有幾筆不大不小、去向不明的資金流動；他的主治醫(yī)生在酒后模糊地提過，
父親最后一次體檢時情緒異常低落，但身體狀況并非急轉(zhuǎn)直下；甚至有一位老傭人隱晦地說，
父親去世前夜，蘇晚晴似乎外出過，很晚才回來……沒有確鑿證據(jù)，但每一片疑云都指向她。
不能再等了。我決定直接去父親的書房尋找線索。那個他待得最久的地方，或許藏著鑰匙。
又是一個深夜，估計蘇晚晴已經(jīng)睡下。我拿著從父親舊物里找到的備用鑰匙，
輕輕打開了書房的門。里面彌漫著舊書和皮革的味道。我打開手機(jī)電筒，
小心翼翼地翻查文件柜、抽屜。大部分是公司過往的業(yè)務(wù)資料，整理得井井有條。最終，
我在書架最底層，發(fā)現(xiàn)了一本厚重的、偽裝成古典文學(xué)名著的保險箱。父親喜歡這種小把戲。
我試了幾個他常用的密碼，都不對。最后，我輸入了母親的生日。“咔?！币宦曒p響，
箱門彈開。里面沒有現(xiàn)金或珠寶，只有幾份文件。
最上面是一份新擬定的、但未簽署的遺囑草案，條款對我極度不利。
下面是一份婚前財產(chǎn)協(xié)議副本，條款苛刻得驚人。最底下，是一本病歷。我深吸一口氣，
翻開了它。不是父親的名字，是蘇晚晴的。
診斷時間是在他們結(jié)婚前三個月：中度至重度抑郁癥，伴有應(yīng)激障礙，建議立即干預(yù)治療。
病歷里還夾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是某心理診所的繳費(fèi)憑證，
聯(lián)系人赫然是父親的一位私人助理。我的腦子有些亂。
這似乎和她夜半在書房的冷靜形象格格不入。正當(dāng)我試圖理清頭緒時，
眼角瞥見窗外——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地停在別墅遠(yuǎn)處的林蔭道旁，車?yán)锼坪跤腥耍?/p>
一點(diǎn)猩紅的火光亮了一下，是煙頭。深更半夜，停在這里？強(qiáng)烈的被窺視感讓我汗毛倒豎。
我立刻熄滅了手機(jī)光亮，屏住呼吸，隱在窗簾后的陰影里。心臟沉重地撞擊著胸腔。
父親的車禍……真的是意外嗎？那輛黑車停留了大約十分鐘，然后無聲無息地滑入夜色，
消失了。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手里的病歷仿佛滾燙的火炭。
蘇晚晴……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父親讓我“照顧”你，究竟是在保護(hù)你，
還是在把我拖進(jìn)一個危險的漩渦？雨又開始下了，敲打著窗戶，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手指在叩問。
我深吸一口書房里冰冷而陳舊的空氣，意識到，這場父親強(qiáng)加給我的“繼承”，
早已變成了一場無法預(yù)料的生存游戲。而我，必須玩下去。2 繼母的秘密第二天早餐時分，
氣氛格外凝滯。蘇晚晴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似乎昨夜也未曾安枕。她小口喝著燕麥粥，
動作優(yōu)雅卻難掩一絲心不在焉。我將一杯黑咖啡放在桌上，
瓷器與大理石臺面碰撞出清脆的響聲，驚得她微微一顫?！白蛲硭煤脝?，蘇姨？
”我故意用這個她曾表示過不喜歡的稱謂，聲音平穩(wěn)，目光卻鎖定著她。她抬起眼，
那雙總是漾著水光的眸子閃過一絲極快的不自然，隨即被柔弱的困惑取代：“還……還好。
可能有點(diǎn)認(rèn)床，換了環(huán)境總是不太容易睡沉?！彼p輕放下勺子，“怎么了？
你昨晚沒休息好？”反而將問題拋了回來?！奥牭叫﹦屿o，以為進(jìn)了老鼠?！蔽乙庥兴?，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蔓延，“書房那邊似乎有點(diǎn)響動。
”她的睫毛快速扇動了兩下，像是受驚的蝶翼：“是、是嗎？可能是老房子，
木頭熱脹冷縮或者管道的聲音吧。我什么都沒聽到?！彼闷鸩徒聿亮瞬磷旖牵?/p>
指尖似乎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我吃好了，你慢慢用?！笨粗龓缀跤行﹤}促離開的背影，
我指關(guān)節(jié)輕輕叩擊著桌面。她在回避。無論是昨晚的書房，還是今早的對話，
她都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但直覺告訴我，這驚慌之下，埋藏著堅冰。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jù)。
父親的電腦或許是個突破口，但他常用的那臺筆記本在車禍后就不見了蹤影，
警方記錄里也沒有。是被蘇晚晴藏起來了，還是落入了他人之手？下午，
我借口整理父親遺物，再次進(jìn)入書房。這次，我檢查得更仔細(xì)。
抽屜的夾層、書架頂部書籍的后面、裝飾畫的后背……甚至摸了摸那塊巨大的波斯地毯下面。
一無所獲。疲憊和焦躁開始啃噬我的神經(jīng)。我癱坐在父親的那張高背皮椅上，
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扶手。指尖忽然觸到一側(cè)扶手底部似乎有一塊細(xì)微的突起，
與光滑的皮革觸感不同。我立刻俯身下去查看。扶手底部，
用近乎同色的細(xì)線固定著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黑色物體——一個微型U盤。心臟猛地一跳！
父親竟用了這種方式來隱藏。我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下，攥在手心，立刻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
反鎖了門。插入電腦，U盤里只有一個加密的壓縮文件。
試了父親的生日、我的生日、公司成立日，都不對。最后，我輸入了母親的日期。密碼正確。
文件解壓，里面是幾段行車記錄儀視頻碎片，以及一個音頻文件。
我點(diǎn)開了最近的一個視頻文件。畫面是夜間行車視角，雨很大，雨刮器瘋狂地左右擺動。
父親的車正行駛在一條盤山公路上，那是他出事的地點(diǎn)附近。車速不快。突然，
視頻里傳來父親低沉又帶著極度疲憊的聲音，像是在對誰說話，
又像是自言自語：“……晚晴，我沒想到你會……那筆錢你到底……”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夾雜著電流干擾的嘶啦聲，“……那份評估報告是假的？你從一開始就……”話音戛然而止！
視頻里，一道極其刺目的強(qiáng)光毫無征兆地從對面車道射來，瞬間吞噬了整個畫面！
緊接著是輪胎摩擦濕滑地面的尖銳噪音、劇烈的撞擊聲、玻璃碎裂的爆響……然后，
畫面猛地一黑，記錄終止。我的血液幾乎凍結(jié)在血管里。
父親最后的話……“晚晴”、“假報告”、“那筆錢”……我顫抖著手點(diǎn)開了那個音頻文件。
背景嘈雜，像是在某個咖啡廳或者餐廳，有模糊的音樂聲。先是片刻的沉默，
然后是一個壓低了嗓音的男聲，聽起來有些熟悉，
但我一時想不起是誰：“……林總太固執(zhí)了，他擋了太多人的路……必須讓他停下?！苯又?/p>
另一個更低沉模糊的聲音響起，
總是難免的……路上雨天滑……他那輛車年紀(jì)也大了……”第一個男聲冷笑了一聲：“是啊，
意外……蘇小姐那邊……尾款……”音頻在這里突兀地中斷了?！耙馔狻?？“尾款”？
父親的車禍，不是意外！巨大的憤怒和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我猛地站起來，
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拳頭攥得死緊。父親察覺到了什么，他甚至在車?yán)镤浵铝诉@些！
他提到了蘇晚晴！她和這件事脫不了干系！還有那個熟悉的男聲，是誰？！是公司里的人？
還是……“砰！”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么東西重重摔碎的聲音，
打斷了我混亂的思緒。我立刻沖出門，快步跑下樓梯。聲音來自廚房。
只見蘇晚晴臉色慘白地站在一地狼藉中，那個松動了刀柄的面包刀掉在她腳邊，
旁邊是一個摔得粉碎的陶瓷花瓶，水和花瓣濺得到處都是。她看著自己的右手，
虎口處被劃開了一道不深但正在滲血的口子。她看到我沖進(jìn)來，
眼神里充滿了真實的驚慌和一絲……痛苦？ “我……我想拿柜子頂上的花瓶，沒站穩(wěn)，
不小心碰掉了刀……”她聲音發(fā)顫，下意識地將流血的手往身后藏。是巧合？
還是她聽到了什么動靜，想用這種方式打斷我，試探我？我盯著她流血的手，
又看向地上那把父親喜歡的、被她“不小心”碰掉的刀，
再想到剛剛聽到的父親臨終前的錄音，怒火和懷疑瞬間沖垮了理智?！安恍⌒?？
”我的聲音冷得能掉下冰渣，一步步逼近她，“蘇晚晴，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你到底對我父親做了什么？！”她被我從未有過的凌厲氣勢嚇得后退了一步，
背抵住了冰冷的冰箱門，受傷的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小腹，
眼中那抹驚慌迅速被一種更深沉的、復(fù)雜的情緒取代，淚水無聲地涌出，
卻不再是純粹的柔弱。“林哲，”她聲音哽咽，卻帶著一種異樣的顫抖，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更好。”她深吸一口氣，淚水淌過蒼白的臉頰，
眼神卻透出一種近乎絕望的倔強(qiáng)，目光飛快地、極其隱晦地掃了一眼客廳窗簾的方向。
“這個房子……”她幾乎是用氣聲，一字一頓地說，“從來都不止我們兩個人。
”3 暗流涌動她的聲音像一縷幽魂，帶著冰冷的顫意，
消散在彌漫著瓷器碎片和清水氣息的空氣里。“從來都不止我們兩個人。
”這句話像一枚無形的針，瞬間刺破了我憤怒膨脹的氣球，留下一種毛骨悚然的真空感。
我的怒火僵在臉上，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滯，
順著她的目光猛地射向客廳那扇厚重的絲絨窗簾。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廚房燈火通明和我們兩人蒼白的臉。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但又似乎……什么都有。那種持續(xù)被窺視的感覺再次襲來，比任何一次都強(qiáng)烈，
像濕冷的蛛網(wǎng)粘在皮膚上。書房窗外那輛幽靈般的黑色轎車，
暗處或許一直閃爍的鏡頭……父親的車禍，那份蹊蹺的遺囑，蘇晚晴矛盾的脆弱與秘密，
還有我剛剛聽到的錄音……碎片開始以另一種方式拼接，指向一個更龐大、更危險的謎團(tuán)。
我緩緩轉(zhuǎn)回頭，目光落在蘇晚晴臉上。她的淚水還在流，但那雙眼睛里，
之前的柔弱無助被一種極度緊張后的虛脫和深切的恐懼覆蓋，
甚至……有一絲孤注一擲的求助？她捂住小腹的手收緊了些，指節(jié)泛白。她在害怕。
不是因為我的質(zhì)問，而是因為別的。因為那些藏在“別處”的眼睛。我剛才的逼問，
多么愚蠢而危險！如果此刻正有人在監(jiān)視，我的反應(yīng)幾乎印證了我知道得太多。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我強(qiáng)迫自己壓下翻騰的情緒，面部肌肉松弛下來，
刻意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煩和勉強(qiáng)：“……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我彎腰，
刻意用后背擋住可能存在的視線角度，撿起地上那把面包刀，刀柄的松動更明顯了。
“碎了就碎了，反正也是老東西?！蔽野训度舆M(jìn)垃圾桶，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
試圖制造一種“結(jié)束這個話題”的常態(tài)，“手怎么樣？家里有藥箱嗎？”蘇晚晴愣了一下，
隨即迅速明白了我的意圖，配合地低下頭，聲音細(xì)弱：“在……在樓上浴室柜里。
”“自己去處理一下?！蔽覔]揮手，語氣盡量顯得粗魯而不耐煩，轉(zhuǎn)身不再看她，
走到水槽邊假裝倒水，用身體動作掩飾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我能感覺到，
背后那道目光——來自蘇晚晴，或許也來自窗外——如芒在背。她輕輕“嗯”了一聲，
腳步聲窸窣地離開了廚房。直到她上樓，關(guān)門聲傳來，我才允許自己靠在冰冷的櫥柜上，
緩緩?fù)鲁鲆豢跐釟?。手心里全是冷汗。父親讓我“照顧”她，保證她“生活無憂”。
他或許早已深陷泥潭，預(yù)感到風(fēng)雨將至，用這種隱晦的方式，不僅是在保護(hù)她，
更可能是在將她——以及她所知道的秘密——托付給他唯一信得過，
卻又不想讓我直接卷入危險的人。而我，差點(diǎn)因為偏見和憤怒，毀掉了一切，
將我們都暴露在真正的危險之下。
那個熟悉的男聲……“擋了太多人的路”……“必須讓他停下”……公司！
父親的公司才是風(fēng)暴的中心！我猛地站直身體。不能再待在明處，被動地猜測。
我必須去公司，回到父親生前的權(quán)力場，那里才有答案。遺囑給了我名正言順的身份，
這是我最大的掩護(hù)和武器。第二天，我提前通知了張律師和父親的一位老部下，
宣布召開臨時董事會。走進(jìn)林氏集團(tuán)大樓，那種無形的壓力愈發(fā)清晰。
員工們恭敬的問好背后，眼神閃爍。董事會上，幾位元老態(tài)度曖昧，
言語間多次提及父親“意外”帶來的動蕩和穩(wěn)定為先。而另一位王姓董事，
據(jù)說是父親去世后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表現(xiàn)得過分熱情，言辭間卻滴水不漏，
不斷強(qiáng)調(diào)會“輔佐”我好過渡。就是他！我?guī)缀蹩梢钥隙?，錄音里那個有些熟悉的男聲，
就是他！雖然錄音模糊，但那語氣和節(jié)奏，與他此刻的表現(xiàn)截然不同，卻更顯真實。
會議結(jié)束后，我故意拖延時間，最后離開會議室。走廊空曠，
我將父親那枚舊U盤緊緊攥在手心，尋找著機(jī)會。
經(jīng)過副總經(jīng)理辦公室時（王董事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韷旱偷?、急促的通話聲?/p>
“……那邊必須穩(wěn)住！……對，遺囑已經(jīng)公布了，那小子起了疑心，
但應(yīng)該還沒證據(jù)……老太爺?shù)男脑?？哼?/p>
愿不值錢……關(guān)鍵是東西……蘇晚晴肯定知道在哪……必須找到……”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迅速閃身躲進(jìn)旁邊的消防通道。東西？什么東西？父親留下的？還是蘇晚晴拿走的？
幾分鐘后，王董事快步離開辦公室，走向電梯，臉色陰沉。機(jī)會來了！我深吸一口氣，
推門閃進(jìn)他的辦公室。心臟狂跳，目光快速掃過豪華的辦公桌、書架、會客區(qū)。
哪里最安全又最方便？我迅速走到辦公桌后，嘗試了幾個抽屜，都鎖著。時間緊迫！
我蹲下身，摸索著桌底，指尖在靠近主機(jī)插線板附近，
觸到一個極小、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塑料凸起。一個隱蔽的錄音器！
和我之前在父親書房找到的如出一轍！是父親裝的？還是別人裝來監(jiān)視王的？來不及細(xì)想，
我迅速將父親的那個U盤，塞進(jìn)了桌底一個更隱蔽的線纜縫隙里。讓它留在這里，
比帶在我身上更安全，或許還能錄下些什么。剛做完這一切，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我驚出一身冷汗，幾乎連滾帶爬地躲進(jìn)辦公桌下方巨大的空間，拉緊了桌布，屏住呼吸。
門開了，有人走了進(jìn)來，是王的秘書！她似乎在桌上放下了什么文件，
嘀咕了一句“王總真是的，手機(jī)又忘了拿”，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機(jī)，又走了出去。
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我虛脫般地癱坐在桌下地毯上，后背濕透。太險了。必須立刻離開。
我整理好衣服，悄無聲息地溜出辦公室，快步走向電梯?；氐絼e墅時，天色已晚。
別墅里靜悄悄的，比平時更暗，只有走廊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攫住我。
“蘇晚晴？”我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客廳里回蕩，沒有人應(yīng)答。我快步上樓，
她的房門開著，里面空無一人，床鋪整齊。書房、客房、陽臺……都沒有人！她走了？
被帶走了？還是……恐慌瞬間淹沒了我。我沖回自己房間，想拿手機(jī)打電話。剛推開房門，
借著窗外微弱的光，我看到一個人影蜷縮在我的單人沙發(fā)里，嚇得我?guī)缀踅谐雎暎∈翘K晚晴。
她抱著膝蓋，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聽到動靜，她猛地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眼睛紅腫，
像是哭了很久，又像是極度恐懼?！八麄儭麄儊磉^了?！彼曇羲粏。癖簧凹埬ミ^。
“誰？誰來過？！”我沖過去，急聲問道。“我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
門鎖有被撬過的痕跡，很輕微，但我能看出來……家里很多東西，都被動過，
雖然他們盡量恢復(fù)了原樣……”她渾身發(fā)抖，“他們在找東西！他們肯定以為在我這里！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jìn)我的肉里：“林哲！他留給我的東西……那個U盤！
你找到了對不對？它不能落在他們手里！那里面有……有……”她頓住了，
眼中閃過巨大的恐懼和掙扎，似乎說出那個名字本身就會帶來災(zāi)難?！坝惺裁?？！
”我反握住她冰冷的手，逼問，“父親到底留下了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
”蘇晚晴的胸膛劇烈起伏，淚水再次涌出，她看著我，眼神絕望而瘋狂，
像是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她張了張嘴，
一個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叮咚——”就在此時，樓下的門鈴?fù)蝗患怃J地響了起來，
撕破了別墅內(nèi)死寂的空氣。我們兩人同時僵住，驚恐的目光猛地投向樓下大門的方向。
這個時間？會是誰？門鈴執(zhí)拗地響著，一聲接著一聲，在寂靜的夜里，如同催命的符咒。
4 夜半驚魂門鈴像一根冰冷的針，持續(xù)刺入死寂的夜。我和蘇晚晴僵在原地，
交換了一個驚駭?shù)难凵?。她的手還緊緊抓著我的手臂，指甲陷進(jìn)肉里，帶來細(xì)微的刺痛，
卻遠(yuǎn)不及心臟狂跳帶來的恐慌?！皶钦l？”她聲音壓得極低，氣若游絲，
每一個音節(jié)都裹著恐懼。我搖頭，示意她絕對不要出聲。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警察？
不可能這個點(diǎn)毫無通知上門。朋友？更不會在葬禮后不久、如此深夜貿(mào)然來訪。
只剩下最壞的那種可能。門鈴?fù)Ａ恕Ｋ酪粯拥募澎o重新降臨，
甚至比那刺耳的鈴聲更讓人窒息。我們豎著耳朵，捕捉著門外任何一絲微弱的動靜。
只有風(fēng)聲穿過庭院樹木的枝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幾分鐘過去了，再沒有任何聲音。
我慢慢松開蘇晚晴的手，極其緩慢地挪到窗邊，借著厚重窗簾的掩護(hù)，向下望去。
別墅的鐵藝大門外，空無一人。路燈在地上投下昏黃的光圈，沒有任何車輛或人影?！白吡?？
”蘇晚晴悄聲問，也湊了過來，身體還在輕微發(fā)抖?！翱赡?。”但我心里的不安絲毫未減。
這種短暫的寧靜更像是一種折磨，仿佛暴風(fēng)雨前壓抑的低氣壓?！盎蛘摺皇窃诘?。
”等我們放松警惕？等我們出錯？我拉緊窗簾，轉(zhuǎn)過身，面對蘇晚晴。
她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嚇人?！澳銊偛耪f，他留給你的東西？U盤？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對不對？”我壓低聲音，緊迫地追問。蘇晚晴的眼神劇烈地閃爍著，
恐懼、猶豫、還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絕望。她深吸了幾口氣，似乎在努力平復(fù)翻騰的情緒。
“我……我不確定全部，”她終于開口，聲音依舊嘶啞，“你父親……他最后那段時間，
變得非常疑神疑鬼。他跟我說，如果他出事，一定不是意外。
他給了我一個銀行保險柜的鑰匙和密碼，說里面放著能保命的東西，但他沒具體說是什么。
他只反復(fù)告誡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公司里的人?！薄肮纠锏娜耍客醵?？
”我立刻聯(lián)想到。她重重地點(diǎn)頭，淚水又涌了上來：“車禍前一周，你父親突然修改了遺囑，
加上了那條……讓你‘照顧’我。他當(dāng)時很疲憊，跟我說……‘小哲性子直，但心正，
只有把你放在明面上托付給他，那些人或許才會暫時不敢動你，也才會讓他有所警惕。
’他說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的心猛地一沉。父親竟是用這種方式，
把我和蘇晚晴綁成了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用他最不情愿的方式，逼我迅速成長，
卷入這場陰謀。“那保險柜……”“我不敢去！”她打斷我，情緒有些激動，
“我怕被人盯上！我怕我一去就拿不到了，或者……根本走不到銀行！
所以我把鑰匙藏起來了，誰也沒告訴，包括你父親可能都沒想到我敢不去取。
”她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自嘲，“我是不是很沒用？只知道裝可憐，
躲起來……”所以她才那么害怕，所以她才會在深夜偷偷查閱資料，
她想靠自己弄明白父親到底留下了什么禍根，卻又無力掙脫這恐懼的牢籠。那份抑郁癥病歷，
或許并非全是偽裝。“鑰匙在哪？”我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冷靜下來。她看著我，
眼神復(fù)雜，最終還是吐出一個地方：“我臥室梳妝臺，最底層抽屜背后，用膠布粘著的。
”就在這時——“哐當(dāng)！”樓下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撞擊聲！像是后門被人強(qiáng)行破開！
我們兩人瞬間汗毛倒豎！來了！他們根本沒有走！剛才的門鈴只是試探，
確認(rèn)家里有人且清醒后，選擇了更強(qiáng)硬的方式！腳步聲！不止一個人！雜亂而急促，
在一樓響起，似乎在快速搜索各個房間。“ 上樓！”一個壓低的、粗嘎的男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