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燒紅了半邊天的大火里,我那人人稱頌的戰(zhàn)斗英雄丈夫,
像拎小雞一樣先救走了我那楚楚可憐的姐姐。我拖著燒傷的手,從火海里爬出來,
只聽見他對我姐溫聲細語,“別怕,我來了?!比巳硕紕裎掖蠖龋f我姐姐身子弱,我皮實。
我笑了,皮實的就該被放棄?當晚,我當著全大院的面,把離婚報告拍在他臉上?!邦欀胰A,
你那顆心是捂不熱的石頭,老娘不捂了。這婚,我離定了!”我凈身出戶,
所有人都賭我活不下去,會哭著回去求他??伤麄儾恢溃x了婚的我,就像開了光的錦鯉,
準備在八零年代掀起驚濤駭浪。01“小舒別怕,我來了!”熱浪撲面,
房梁的木頭燒得噼啪作響,我丈夫顧忠華的聲音穿過火墻,清晰地落在我耳中。下一秒,
他抱著我姐姐林舒,從滾滾濃煙中沖了出去,甚至沒回頭看我一眼。
我被倒下的柜子壓住了腿,眼睜睜看著他把林舒安穩(wěn)地放在院子里,
又被我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胳膊,“忠華啊,快,快去看看小舒怎么樣了!”我的心,
在那一刻,比被火燎到的皮膚還疼。我們結婚三年,他是戰(zhàn)功赫赫的營長,
我是人人羨慕的軍嫂??芍挥形抑溃乜诘陌自鹿?,從來都是我那體弱多病的姐姐林舒。
當初要不是林舒下鄉(xiāng)前突然病倒,嫁進這大院的,就是她了。“救命……”我張了張嘴,
聲音被濃煙嗆得嘶啞破碎。沒有人聽見。所有人都圍著我的好姐姐,噓寒問暖。
一股求生的本能涌上來,我咬著牙,用那只沒被燒到的手撐著地,
一點點把腿從柜子下抽出來?;鹈缣蛏衔业难澩?,我甚至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
等我渾身漆黑,像個鬼一樣從火里爬出來時,院子里的喧鬧聲戛然而止。
顧忠華那張永遠冷靜自持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裂痕。他朝我走來,伸出手,似乎想扶我。
我抬起眼,看著他干凈的軍裝,再看看我那被火星子燙得血肉模糊的手,笑了?!皠e碰我,
我嫌臟。”我越過他,一步步走到林舒面前。她正靠在我媽懷里,哭得梨花帶雨,見到我,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飛快地劃過一抹心虛?!靶∮辏?、你沒事吧?我好害怕,
都是我不好……”“是啊,都是你不好。”我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可怕,“所以,
你把他讓給我吧。”這話一出,全場寂靜。我媽氣得發(fā)抖,指著我的鼻子罵:“苗雨!
你瘋了!你妹妹剛從火里被救出來,你說的是什么混賬話!”我沒理她,
目光直直地釘在顧忠華身上?!邦欀胰A,我們離婚。”我清晰地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縮,
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懊缬?,別鬧。”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帶著軍人特有的命令口吻。
“我沒鬧。”我舉起那只被燒傷的手,舉到他面前,“你救她的時候,我在里面,就差一點,
我就死了。你知道嗎?”他喉結滾動,嘴唇緊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澳悴恢馈?/p>
你只看得到你的小舒。”我扯了扯嘴角,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浮現(xiàn),“以前我覺得,
人心是能捂熱的?,F(xiàn)在我懂了,捂不熱的。顧忠華,我成全你們?!闭f完,我再也撐不住,
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柽^去之前,我好像看到顧忠華朝我沖了過來,
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慌亂。可那又怎么樣呢?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
02我在部隊衛(wèi)生所醒來,燒傷的手被細心地上了藥,包扎好了。床邊守著的是顧忠華,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軍裝也皺了,看起來有些狼狽。見我睜眼,他立刻倒了水過來,
聲音沙啞,“感覺怎么樣?”我沒說話,只是看著天花板?!懊缬?,”他坐下來,
似乎想解釋,“當時的情況很緊急,林舒她……”“她離火源最近,她身子最弱,
她最需要你?!蔽姨嫠f完了,語氣里沒有半分波瀾,“顧營長,這些話我聽膩了。
能換點新鮮的嗎?”他被我堵得啞口無言,眉頭緊緊皺起,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我不同意離婚?!彼罱K生硬地吐出這么一句。“軍婚是受保護,但前提是雙方自愿。
只要我堅持,鬧到軍區(qū),你猜領導是保你的前程,還是保我這個‘無理取鬧’的家屬?
”我轉過頭,冷冷地看著他,“你賭得起嗎?”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我知道,
我戳中了他的軟肋。他年紀輕輕就戰(zhàn)功傍身,前途無量,最重軍人的榮譽和前程。
病房的門被推開,我媽端著雞湯走進來,一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刻把碗重重一放。
“苗雨!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忠華救人有什么錯?小舒從小身體就不好,你當姐姐的,
就不能讓著她點?你這么惡毒,難怪忠華不喜歡你!”我媽的話像一把刀子,
精準地插進我心里。是啊,從小到大,所有人都這么說。林舒是需要被呵護的嬌花,
我就是路邊隨風吹雨打的野草。我看著我媽,忽然笑了,“媽,你知道嗎?火災那天,
我剛拿到地區(qū)醫(yī)院的化驗單?!蔽彝nD了一下,滿意地看到顧忠華和母親都變了臉色。
“我懷孕了,六周?!薄斑郛敗币宦?,顧忠華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地抬頭,
眼睛里血絲密布,死死地盯著我,嘴唇都在發(fā)抖,“你……你說什么?”“可惜啊,
”我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笑得越發(fā)燦爛,“那天在火里嗆了煙,又摔了一跤,孩子沒保住。
就在你抱著林舒沖出去的時候,我們的孩子,沒了?!蔽页姓J,我撒謊了。我根本沒懷孕。
但我就是要用最惡毒的謊言,扎進他心里最深的地方。我要讓他一輩子都記著,
他為了他的白月光,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這,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顧忠華的臉瞬間血色盡失,他踉蹌著后退一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不……不會的……”“夠了!”我媽氣急敗壞地打斷他,“苗雨你這個謊話精!
你為了離婚,連這種謊都撒得出來!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沒再看他們,翻了個身,
背對著他們?!邦欀胰A,明天早上八點,我在軍區(qū)大門口等你。你不來,
我就親自去敲政委辦公室的門?!鄙砗笫情L久的死寂。許久,
我聽到他用一種近乎破碎的聲音說:“……好?!遍T開了又關,病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閉上眼,眼淚終于從眼角滑落,浸濕了枕頭。孩子是假的,可心痛是真的。
這段一開始就充滿了算計和不甘的婚姻,終于要結束了。03第二天,我沒等顧忠華,
自己先辦了出院手續(xù)?;氐侥莻€被稱為“家”的地方,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蛇皮袋,
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我的東西不多,幾件換洗的衣服,一些書,
還有我媽留給我當嫁妝的一個樟木箱子。打開箱子,里面是我攢了多年的布料和一些零碎。
我把它們一股腦倒進袋子里?!罢娴囊撸俊鳖欀胰A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
他換了身便裝,頭發(fā)好像也梳理過,但依舊掩不住滿身的疲憊和頹然。我沒理他,
拉上蛇皮袋的拉鏈。他走進來,站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孩子的事,是真的嗎?”他問,聲音里帶著微弱的希冀?!澳阆M羌俚模俊蔽姨痤^,
直視他的眼睛,“顧忠華,現(xiàn)在說這些有意思嗎?你但凡對我有一點點關心,
就該知道我那段時間身體不舒服,而不是天天往我姐那跑,給她送這送那?!彼壑械墓?,
徹底熄滅了?!皩Σ黄?。”他艱難地吐出三個字?!笆掌鹉愕膶Σ黄?。”我繞過他,
拖著蛇皮袋往外走,“去跟我那沒出世的孩子說吧?!彼谖疑砗?,像個沉默的影子。
走到大院門口,不少早起買菜、晨練的軍嫂都看到了我們??吹轿沂掷锏纳咂ご?,
她們的眼神各異,有同情,有幸災樂禍,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皢眩?/p>
苗雨這是要回娘家???”“看這架勢,不會是要離婚吧?”“離了好,顧營長這么優(yōu)秀的人,
就該配個溫柔賢惠的,你看她那張臉,跟誰欠了她八百塊似的?!边@些閑言碎語,
我以前很在乎,現(xiàn)在卻覺得無比可笑。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顧忠華,“送到這吧,顧營長。
以后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兩不相欠?!闭f完,我轉身就要走?!暗鹊取!彼鋈唤凶∥?,
快步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說地從我手里搶過那個沉重的蛇皮袋,“我送你?!彼牧夂艽螅?/p>
態(tài)度強硬,完全不給我拒絕的機會。我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再掙扎。也好,
就讓他當最后一次苦力。他一路無言,默默地把我送到了車站。
把蛇皮袋放上開往市區(qū)的公交車后,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用手帕包著錢和票,塞到我手里。
“這些你拿著,在外面別虧待自己?!蔽业皖^一看,大概有兩百多塊錢,還有不少糧票布票,
這在1983年,算是一筆巨款了。我把錢推了回去,“不用,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苗雨!”他加重了語氣,強硬地把錢塞進我的口袋,“拿著!這是我欠你的!
”他的手很燙,觸碰到我的口袋時,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顫抖。車子發(fā)動了,
我沒再推辭,隔著車窗看著他。“顧忠華,你是不是覺得,給了錢,
你心里的愧疚就能少一點?”他站在原地,嘴唇動了動,卻什么都沒說。車子緩緩開動,
他的身影在車窗外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一個模糊的黑點。我低下頭,看著口袋里那沓錢,
心里五味雜陳。我真的自由了嗎?到了市區(qū),我沒有回娘家,我知道那個家里沒有我的位置。
我用顧平陽給的一部分錢,在郊區(qū)租了個帶小院的平房。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那只燒傷的手,仔仔細?地重新?lián)Q藥。紗布下的皮膚已經(jīng)開始愈合,
留下了粉紅色、凹凸不平的疤痕。這個傷疤,像一個恥辱的烙印,
時時刻刻提醒著我那天的絕望。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蠟黃,頭發(fā)枯燥,
眼神里滿是疲憊。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從蛇皮袋里翻出那些布料,
又找出我的寶貝工具箱——里面是我偷偷攢下的各種零件和工具。我,苗雨,
以前在紡織廠是出了名的技術能手,全廠的機器壞了都得請我出馬。這點手藝,
足夠我養(yǎng)活自己了。我決定,我要干點什么。就在我規(guī)劃著未來的時候,院門被敲響了。
我以為是房東,打開門,看到的卻是一身軍裝,身姿筆挺的顧忠華。他手里拎著一個網(wǎng)兜,
里面是肉和蔬菜,還有一瓶……麥乳精。我愣住了。他怎么會找到這里?04“你怎么來了?
”我堵在門口,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顧忠華的目光落在我重新包扎過手上,眼神暗了暗,
“路過,順便看看你?!甭愤^?從軍區(qū)大院到這郊區(qū),橫跨了半個城,他管這叫路過?
我心里冷笑,嘴上卻不戳穿,“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彼麤]動,
只是把手里的網(wǎng)兜遞過來,“給你買的,你身體虛,補補?!蔽铱粗瞧葵溔榫?/p>
覺得無比諷刺?!邦櫊I長費心了。不過我已經(jīng)不是軍屬,擔不起您這份關心。
”我把門拉開一些,指了指屋里,“東西放下,人可以走了。離婚報告,麻煩你盡快簽字。
”他沉默地走進去,把東西放在桌上,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環(huán)顧著這個簡陋的小院,
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就住這種地方?”“這種地方怎么了?”我靠在門框上,抱著手臂,
“遮風擋雨,還不用看人臉色,我覺得挺好?!薄安话踩??!彼陆Y論。
“那也比住在火海里安全。”我毫不客氣地回敬。他的臉色白了一瞬,像是被我的話刺痛了。
屋子里的氣氛降到冰點。就在這時,院門又被敲響了。這次來的是我姐林舒。
她穿著一身得體的連衣裙,頭發(fā)燙成了時髦的卷發(fā),臉上畫著淡妝,看起來氣色極好。
一進門,看到顧忠華,她的眼睛立刻亮了。“忠華哥,你也在啊?!彼崛岬亟辛艘宦?,
然后才像剛看到我一樣,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小雨,我聽媽說你搬出來了,我好擔心你。
你怎么住這么偏僻的地方?快跟我回家吧?!彼贿呎f,一邊自然地走到顧忠華身邊,
姿態(tài)親昵。我看著眼前這一對“璧人”,突然覺得沒什么好氣的了?!凹??哪個家?
是那個我一回去就要被戳著脊梁骨罵‘白眼狼’的家嗎?”我拉了張凳子坐下,
給自己倒了杯水,“林舒,你今天來,是來宣示主權的?”林舒的臉白了白,
泫然欲泣地看向顧忠華,“忠華哥,你看她……”顧忠華卻沒看她,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苗雨,跟她回去。這里不適合你?!薄皢?,顧營長這是在給我下命令?”我端起水杯,
吹了吹熱氣,“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不歸你管了。你們要是來勸我回頭的,那請回吧。
要是來看我笑話的,那也看夠了?!薄澳?!”林舒氣得跺腳,“苗雨,
你怎么變得這么不可理喻!忠華哥也是為了你好!”“為了我好,就是讓我住回去,
繼續(xù)給你們當牛做馬,襯托你的嬌弱善良嗎?”我放下水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壓低聲音,“林舒,別把我當傻子?;馂哪翘?,你被救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對吧?
”林舒的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澳隳茄凵?,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有害怕,
有心虛,還有……得意。”我湊近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最好就那么死了,一了百了?”“你胡說!”她尖叫起來,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我沒有!延天哥,她污蔑我!”我直起身,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
笑了?!澳憧矗辉嚲驮嚦鰜砹??!蔽覕偭藬偸?,“林舒,收起你那套‘小白花’的把戲,
在我這不好使了。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闭f完,
我拉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澳銈儌z,慢走,不送。”林舒被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眼淚汪汪地看著顧忠華,等著他為自己出頭。然而,顧忠華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雜得讓我看不懂。然后,他拉住林舒的手腕,沉聲道:“我們走?!薄爸胰A哥!
”林舒不甘心地叫道?!白?!”顧忠華的語氣不容置喙。他幾乎是拖著林舒離開了我的小院。
關上門,我背靠著門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剛才的強硬,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桌上,
那瓶他送來的麥乳精,靜靜地立在那里,像一個無聲的嘲諷。我走過去,拿起它,
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垃圾桶。顧忠華,我們之間,早就該兩清了。就在這時,我突然注意到,
他放下的那個網(wǎng)兜底下,壓著一個信封。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拿了起來。信封里沒有信,
只有一張折疊起來的圖紙。我展開一看,瞳孔驟然收縮。那是一張……收音機的內部結構圖。
而且,是我之前一直沒能攻克的新型號。他怎么會有這個?05這張圖紙像一顆石子,
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層浪。顧忠華一個大頭兵,怎么會有這么專業(yè)的東西?我壓下心里的疑惑,
把圖紙收好。不管他是什么目的,這張圖紙對我來說,就是雪中送炭。接下來的幾天,
我徹底沉浸在了收音機的世界里。我把之前攢下的零件都翻了出來,對照著圖紙,
沒日沒夜地研究。餓了就啃口干糧,渴了就喝口涼水。終于,在一個星期后的下午,
當我把最后一根線焊好,裝上電池,一陣清晰流暢的廣播聲從小小的喇叭里傳了出來。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我成功了!我抱著那臺嶄新的收音機,激動得又哭又笑。
這是我親手做的第一臺成品!有了這臺樣機,我就可以去跑業(yè)務了。八十年代,
收音機還是稀罕物,一臺能賣幾十塊錢,利潤相當可觀。我把收音機小心地包好,
又找出了自己最好的一件的確良襯衫換上,準備去市里的百貨大樓碰碰運氣。
我先去了供銷社,結果人家一看我這“三無產(chǎn)品”,連連擺手,直接把我趕了出來。
我不氣餒,又轉戰(zhàn)到了黑市。黑市人多眼雜,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我找了個角落,
把收音機拿出來,剛打開,悠揚的音樂聲立刻吸引了不少人圍觀?!皢眩米?,
這收音機是你自己做的?”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問。“是啊,大哥,您聽聽這音質。
”我熱情地推銷?!岸嗌馘X?”“五十塊,不二價。”我報了個價。這個價格不算低,
但比百貨大樓里的便宜多了。墨鏡男顯然是識貨的,他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嘖嘖稱奇。
就在我們快要成交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拔迨??你怎么不去搶!
”我抬頭一看,是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為首的那個留著長發(fā),一臉痞氣,
正是我租住那一片的地頭蛇,人稱“長毛”。“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新來的。
”長毛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我,“妹子,在這擺攤,拜過碼頭沒有?”我心里一沉,
知道是來找茬的?!按蟾纾揖褪琴嶞c辛苦錢,您高抬貴手?!蔽也幌肴鞘?。“好說。
”長毛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把你這收音機留下,再交一百塊保護費,
以后這片我罩著你?!敝車娜艘豢催@架勢,都悄悄散開了。我氣得發(fā)笑,“你這是明搶啊。
”“搶你怎么了?”長毛身后的一個小混混推了我一把,“別給臉不要臉!”我踉蹌了一下,
懷里的收音機差點掉在地上。我把收音機護在懷里,冷冷地看著他們,“我要是不給呢?
”“不給?”長毛的臉瞬間陰沉下來,“那就別怪哥幾個對你不客氣了!”他說著,
就伸手來搶我的收音機。我抱著收音機死不松手,跟他撕扯起來。就在這時,
一只強有力的大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攥住了長毛的手腕?!胺攀?。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我抬頭一看,竟然是顧忠華!他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
穿著一身便裝,但那股軍人的煞氣卻絲毫未減。長毛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嗷嗷直叫,
“你他媽誰啊!敢管老子的閑事!”顧忠華沒說話,只是手上一用力?!斑青辍币宦暣囗懀?/p>
伴隨著長毛殺豬般的慘叫,他的手腕,竟然被顧忠華生生捏斷了!另外幾個小混混都看傻了,
一時沒反應過來。顧忠華松開手,一腳踹在長毛肚子上,長毛像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去,
蜷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皾L?!鳖欀胰A看著剩下那幾個嚇破了膽的小混混,只說了一個字。
那幾個人如蒙大赦,屁滾尿流地抬著長毛跑了。一場危機,就這么被他輕描淡寫地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