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與黑暗巨掌碰撞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空間被強行撕裂的滋啦聲。極致的藍與吞噬一切的黑相互侵蝕、湮滅,爆發(fā)出無聲的沖擊波,如同實質的巨錘狠狠砸在齊墨背上!
“噗!”他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拋飛,如同斷線的風箏,朝著石臺中央那旋轉的寂滅漩渦砸去!視線天旋地轉,最后定格的是蘇夜那決絕的、被狂暴能量撕扯得模糊的藍色身影,以及梁蕓那由黑暗凝聚、因憤怒和痛苦而扭曲咆哮的巨大面孔。
下一刻,無邊的冰冷和虛無吞噬了他。
……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如同沉船般艱難地浮出黑暗的海面。
齊墨猛地睜開眼,刺目的白光讓他瞬間瞇起。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冰冷的金屬床上,身上連接著各種閃爍的儀器管線。劇烈的頭痛和腳踝處殘留的、如同烙印般的隱痛提醒著他,那一切并非噩夢。
“你醒了?!币粋€冰冷、毫無情緒的聲音響起。齊墨艱難地轉頭,看到陳博士站在床邊,正看著懸浮的光屏上跳動的數(shù)據(jù)?!吧w征穩(wěn)定。蝕骨印的怨氣根源被寂滅之井暫時‘凍結’,但并未根除。就像埋進骨髓的炸彈,暫時休眠,但引爆的引信還在梁蕓手里。”
齊墨的心沉了下去。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全身骨頭卻像散了架一樣疼?!疤K夜……蘇夜呢?她怎么樣了?”他聲音嘶啞,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陳博士沉默了幾秒,鏡片后的目光看不出情緒。他調出另一塊光屏,上面顯示著一個隔離病房的監(jiān)控畫面。蘇夜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頭上戴著復雜的神經(jīng)感應裝置。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正在旁邊忙碌。
“她沒死?!标惒┦康穆曇粢琅f平淡,“但‘以身化劍’強行引爆了‘幽藍核心’的本源力量,與梁蕓的怨念核心正面碰撞。強大的精神沖擊和能量反噬,嚴重損傷了她的意識海。簡單說,她的身體正在恢復,但她的記憶……清零了?!?/p>
“什么?!”齊墨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盯著光屏上那張平靜卻陌生的臉。那個冷靜、強大、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蘇夜……失憶了?
“她的戰(zhàn)斗本能、身體反應、甚至部分基礎的術式知識可能還殘留在肌肉記憶里,但關于她自己是誰,她的職責,我們是誰,以及……關于你,關于梁蕓,關于寂滅之井發(fā)生的一切……”陳博士頓了頓,“全部消失了。就像被格式化后的硬盤?!?/p>
齊墨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一種巨大的、荒謬的無力感攫住了他。蘇夜為了救他,為了對抗梁蕓,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而梁蕓……他想起最后看到的那個巨大黑影,雖然被重創(chuàng),但那股怨毒的氣息并未消散。她只是暫時退回了巢穴深處,舔舐傷口,積蓄力量。蝕骨印還在他身上,如同懸頂之劍。
“她的情況非常特殊。常規(guī)的精神修復手段對她無效,甚至可能引發(fā)更深層次的崩潰。強行灌輸記憶更是危險。”陳博士的目光終于從光屏轉向齊墨,帶著一種審視和不容置疑的意味,“組織評估后決定,在她恢復或找到有效治療方案之前,由你負責照顧她的日常起居和安全?!?/p>
“我?!”齊墨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么是我?我什么都不會!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而且梁蕓……”
“正因為蝕骨印在你身上,梁蕓的下一個目標必然還是你。”陳博士打斷他,語氣不容置喙,“蘇夜雖然失憶,但她殘留的本能和力量,依然是目前已知唯一能對梁蕓造成實質性威脅的存在。讓你們待在一起,是風險對沖,也是資源整合。這是命令,齊墨,不是商量?!?/p>
他推過來一個薄薄的銀色手環(huán),和之前蘇夜戴的類似,但更簡潔?!斑@是她的監(jiān)管手環(huán),也是你的聯(lián)絡器。里面有她的基礎生理數(shù)據(jù)監(jiān)測和緊急呼叫功能。你們的新身份、住所、生活資金已經(jīng)安排好。手環(huán)會導航你們過去。記住,二十四小時監(jiān)護,確保她的安全,也確保她不會因刺激而失控。有任何異常,立刻報告。”
齊墨看著那個冰冷的手環(huán),又看看光屏里沉睡的蘇夜,只覺得荒謬絕倫。他,一個剛剛死里逃生、身上還帶著厲鬼詛咒的“誘餌”,現(xiàn)在要負責照顧一個為了救他而失憶的、人形兵器般的強大存在?
“那梁蕓呢?那個賬本呢?”齊墨不甘心地追問,“她舅舅……”
“梁蕓的核心怨氣被寂滅之井重創(chuàng),短期內無法興風作浪,但她與大樓地脈結合太深,根除需要時間和周密計劃。至于王志明和那份賬本……”陳博士的眼神銳利起來,“那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涉及更深。不是現(xiàn)在的你有能力觸碰的。你現(xiàn)在唯一的任務,就是看好她,”他指向光屏上的蘇夜,“活下去,等待下一步指令?!?/p>
冰冷的現(xiàn)實像一盆冰水澆下。他依舊是被利用的棋子,只是棋盤換了,任務變了。而蘇夜,從執(zhí)棋者變成了他身邊一個需要看護的、充滿不確定性的“物品”。
……
幾天后,一個位于城市邊緣、安保嚴密但環(huán)境清幽的高檔小區(qū)公寓里。
齊墨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對面安靜得像個人偶的蘇夜。她穿著寬松的居家服,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頭,眼神清澈,卻空無一物,像蒙塵的琉璃。醫(yī)生說她身體機能恢復得很好,只是大腦拒絕接受過去。
“蘇……蘇小姐,”齊墨艱難地開口,這個稱呼讓他別扭至極,“喝點水嗎?”他遞過一杯溫水。
蘇夜的目光緩緩聚焦在水杯上,又緩緩移到齊墨臉上。她看了他幾秒,似乎在努力辨認什么,最終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眼神又恢復了那種疏離的茫然。她只是本能地覺得,眼前這個人,似乎……很重要?一種模糊的、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卻又隔著厚厚的迷霧。
齊墨嘆了口氣,放下水杯。這感覺比面對梁蕓還讓人窒息。他起身,習慣性地走到窗邊,小心地拉開一絲窗簾縫隙,警惕地觀察著樓下寂靜的街道。蝕骨印處傳來一陣細微的、如同冰針輕刺的悸動。梁蕓的“注視”并未消失,只是變得極其微弱和遙遠。他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目光掃過蘇夜帶來的那個唯一的、印著組織標志的密封箱。箱子放在墻角,據(jù)說里面是她隨身的一些“非戰(zhàn)斗物品”。陳博士特別叮囑過,里面的東西可能帶有刺激源,暫時不要打開。
箱子……密封箱……
齊墨的視線猛地凝固在箱子側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印著一個模糊的、仿佛被刻意磨損過、卻依舊能辨認的標記:一簇纏繞著荊棘的黑色玫瑰!
荊棘玫瑰!和他在寂滅之井瀕死幻覺中看到的、那份致命賬本封面上的水印一模一樣!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舅舅王志明……梁蕓被謀殺……掩蓋的賬本……這個標記……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蘇夜,這個神秘組織高級成員的隨身物品箱上?!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這絕不是巧合!
他猛地看向沙發(fā)上依舊茫然的蘇夜,眼神充滿了驚疑和前所未有的警惕。她到底是誰?這個所謂的“特殊事件調查科”到底是什么組織?他們追查梁蕓,真的只是為了除靈衛(wèi)道?還是……也是為了那份可能隱藏著巨大秘密、牽連甚廣的賬本?!他們保護自己,利用自己,甚至現(xiàn)在把失憶的蘇夜交給自己……這背后,究竟還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和算計?
蘇夜似乎感覺到了齊墨銳利的目光,有些不安地動了一下,清澈卻空洞的眼睛望向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幼獸般的困惑。
齊墨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他走到墻角,蹲下身,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密封箱上那個荊棘玫瑰的標記,觸感冰涼。
賬本……這個標記是唯一的線索。舅舅王志明銷聲匿跡二十年,是死是活?那份賬本在哪里?為什么梁蕓和這個神秘組織都對其如此執(zhí)著?它到底記錄了什么東西,值得用謀殺和二十年的怨毒來掩蓋?
照顧蘇夜,活下去,等待指令……組織的命令言猶在耳。
但此刻,齊墨心中一個更危險、更迫切的念頭如同藤蔓般瘋狂滋生:他必須找到那份賬本!這不僅僅是為了解開梁蕓怨氣的根源,尋求自救的可能,更是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被卷入了怎樣一個巨大的漩渦!而這個漩渦的中心,很可能就是這個荊棘玫瑰標記所代表的一切!
他瞥了一眼安靜得如同瓷娃娃的蘇夜,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腳踝上那五個雖然變淡卻依舊存在的烏黑指印。一個失憶的“守護者”,一個身負詛咒的“誘餌”,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恐怖怨靈,還有一個牽扯著血腥秘密的標記……
新的棋局,已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開始了。而他,這一次,決定不再僅僅做一枚被動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