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只因我出言阻止王府醫(yī)女用孕婦試蠱,未婚夫便強行將我扔進枯井喂蛇。
我與他相伴數(shù)載,他對我一向是溫存體恤的模樣。
直到我撞破王府醫(yī)女強取孕婦胎元煉蠱并出手阻攔。未曾想未婚夫大怒,
將我推入王府瘴氣枯井。我在枯井中撕裂衣裙結(jié)繩而爬,被毒蛇纏繞,我毅然咬破手臂,
引蠱王蘇醒。劇痛中,蠱王殺盡圍上來的群蛇,我才得脫困而出。當我好不容易回到府邸,
卻聽見未婚夫的嗤笑聲:“以蠱奴之身留在王府已是恩賜,竟還敢忤逆如煙?!蔽夷D(zhuǎn)身,
尋出銀簪刺向腕脈。毒血汩汩而出,我在劇痛中冷笑出聲:“此毒,當還你蕭氏!
”1“蠱奴被蛇撕咬之后會渾身潰爛,怎配與如煙的冰肌玉骨相比?”聽到蕭絕的話,
我心口瞬間發(fā)緊,死死咬住嘴唇。幾天前,我奮力爬出枯井,被群蛇環(huán)繞,
但還抱著一絲希望。也許,把我扔進那枯井的,并非他主使?!笆雷?,你這么做,
就不怕云璃回來后,不再培養(yǎng)蠱王了嗎?”蕭絕冷笑著,
不急不緩地斟著茶:“她能活著爬回來倒也罷了,這世上再沒幾個人會要她,一個蠱奴,
除了我,哪里還有人肯收?”他的話一字一句落在我耳里,疼得徹底。他篤定我不敢離開。
我苦笑一聲,趁夜色去到后院,偷偷放出一只信鴿?!暗?,救我一回!女兒云璃。
”可三日后,鴿兒銜著一截斷簪和一紙信箋歸來:“孽種勿擾!”最后一線希望被折斷,
我握著斷簪,渾身冰冷。蕭絕說得沒錯,我的確沒人要了,就連血脈至親也棄我若草芥。
十年前,在苗疆的那場雪夜里,是蕭絕救下我。他說我眼里有星辰。卻不知,
我只有那雙眼睛跟柳如煙極為相似。他所眷戀的,一直是王府的醫(yī)女柳如煙。
我忍著眼眶的刺痛,低頭往市集奔去。黑市郎中給我把了脈:“丫頭,你血中有蠱王,
若取之,必遭反噬,這命怕是要斷了……”我嗓音發(fā)顫:“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體內(nèi)忽然一陣翻滾,是蠱王在內(nèi)掙扎,可我別無選擇。我連自己都護不全,
又怎能讓未成熟的蠱王被人利用?我給郎中塞了幾枚銅錢,回到王府。
蕭絕正與一眾門客賞梅?!霸屏Щ貋砹?,好大的一股藥味,真是臟了這滿院風(fēng)雅!
”蕭絕面露嫌惡。一眾門客看向我的眼神中也帶著不懷好意的戲謔。我咬破唇,
將這恥辱咽下,徑直走了進去?;氐椒块g,看到桌上曾經(jīng)的一封信,是蕭絕親寫:“云璃,
待你研制出蠱王之日,我必扶你為世子妃?!边@封信,像是嘲弄,把我拉回曾經(jīng)的幻夢。
曾經(jīng)為了這句話,我咬牙活下來,忍辱負重。如今想來,這卻是他精心布的陷阱。
我一陣暈眩,指尖發(fā)麻。這美夢,不做也罷。夜里,蕭絕推門而入。他在我榻側(cè)坐下,
輕輕撫摸我的頭發(fā):“璃兒,蠱王可安好?”2“嗯?!蔽议]上雙眼,語氣冷淡。
蕭絕的動作一頓,驚訝于我這般冷漠。靜默片刻,我抬頭望向他:“世子,你心里,
可有過我?”蕭絕沒有絲毫猶豫:“有?!痹捯魟偮洌?/p>
就聽見丫鬟匆匆稟報:“醫(yī)女柳如煙奉牌緊急求見?!辈贿h處,
柳如煙的聲音帶著哭腔傳來:“世子,我又夢見你離我而去,我好害怕!
求你莫要離開如煙……”蕭絕眉心擰起,起身就要往外走,連半分停留都不愿給我。“云璃,
不要多心,我說過的話,絕不會食言?!币苍S是害怕我不再給他飼養(yǎng)蠱王,
蕭絕破天荒說了這么一句,轉(zhuǎn)身離開。在他心中,我一直在柳如煙之后。我慢慢起身,
撫摸著當年蕭絕游歷苗疆時送我的銀飾。自從我跟著他來到王府以后,
他便再沒有送我任何東西。我聽到屋外有丫鬟議論:“世子又為柳醫(yī)女熬藥去了,
聽說她最近總是夢魘驚醒,世子連夜奔波,只為尋珍貴藥材。”這些蕭絕從未為我做過。
他總是告訴我不要奢望,什么都咬著牙自己咽下。原來世子的溫柔,只會給一個人。
我點燃銅燈,將蕭絕送我的銀飾一一丟入火盆。天將破曉。
我起身將桌上的一對茶杯用力砸在地上。瓷片散了一地。突然,我的門突然被踢開。
柳如煙走了進來:“云璃,像你這樣滿身傷疤又身帶異毒的女人,也敢跟我爭世子?可笑!
”我靜靜看著她,波瀾不驚:“說吧,到我這來所為何事?”“妹妹身子虛弱,不宜多勞,
萬一體內(nèi)蠱王有異動,又該怪罪到誰頭上呢?”柳如煙突然上前,假模假樣地攙住我的手臂。
我猜,是世子快要來了。下一瞬,我感到一陣刺痛。我低頭一看,
她手中的銀針已插入我腰側(cè)。我袖口一抖,一只蠱蟲悄然攀附在她手上。柳如尖叫一聲,
直接撞在桌角,額上迅速浮現(xiàn)出一條血痕。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蕭絕沖了進來:“云璃!
你竟敢對如煙下毒手!”柳如煙淚眼盈盈,強撐著跪下:“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多事,
關(guān)心妹妹,妹妹若有氣,也怨不得別人?!彼槠プ∈捊^衣袖,眼淚在蒼白臉頰滑落,
看上去楚楚可憐。蕭絕目光含怒:“云璃!你身為未來的世子妃,就容不下別的醫(yī)女了嗎?
你到底還要鬧到何時?”柳如煙低頭,聲音微顫:“世子,不關(guān)妹妹的事,
是我不該忽視自己的身份,自作主張。”她語氣帶著討好和無辜,卻把一切過錯都推給了我。
“好好養(yǎng)著你身體里的蠱王,你若再敢胡鬧,別怪我翻臉無情。”3我跪在院子中央,
尖銳的瓷片劃破了我的膝蓋,殷紅的血滲透了我的衣衫。院子里侍女來來往往,
卻無人敢上前替我說情。我靜靜的跪在那里,一言不發(fā)。如果擱在以往,
或許我會拼命為自己分辯,甚至低聲下氣地求蕭絕放我一馬??扇缃?,我的心早已死了。
蕭絕等了許久,也不見我吭聲,眼里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他仿佛未曾料到這次我的漠然,終究只丟下一句:“好好跪著反省,別妄想有人會護著你。
”夜色如水,我艱難地撐起身子回到房間。剛躺下,蕭絕推門而入。
他將我整個人禁錮在懷中:“云璃,日后安分點,別再處處與如煙作對,
你只需要好好將養(yǎng)你體中的蠱王,我不會虧待你的,聽懂了嗎?”他將臉埋在我的發(fā)間,
溫?zé)岬臍庀⒎鬟^脖頸?!昂谩!蔽抑坏瓚?yīng)了一聲。此時對于我來說什么都不重要了,
與你有關(guān)的一切,這一刻都已失去意義。你許我的承諾,也不必再給了。翌日清晨,
太后壽宴。大殿之上,人聲鼎沸。我被安置在最末席,桌前只擺了碗寡淡的清湯。
蕭絕坐在高處,身旁坐著柳如煙。他二人共持南海鮫珠為太后獻壽,贏得所有人的目光。
席間眾人交談,多是柳如煙如何妙手回春。而蕭絕身為鎮(zhèn)南王世子,風(fēng)頭正勁,
左右無人不側(cè)目。我只低頭喝了口清湯,耳邊全是他們虛假的恭維。只是根本無人記得,
我才是那個冒死將蕭絕帶出苗疆之人?!把?!快看,云璃也來了!
”“這位苗疆來的云璃圣女,是王府未來的世子妃,聽說體內(nèi)還自帶蠱王印呢!
”眾人又扭頭去看柳如煙:“不過這位才是王府真正的醫(yī)女,妙手回春,仁心仁術(shù)!
”滿堂皆笑,有人搭腔道:“世子好福氣,府上藏著兩位絕色醫(yī)女!不過只怕一山難容二虎,
哦不,二醫(yī)才是!”席間嘈雜,柳如煙舉起酒杯,
露出羞澀的神色:“我怎敢和苗疆圣女相提并論!”蕭絕眉頭微微蹙起,
替柳如煙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如煙,身子要緊,不要妄自菲薄。
”我面前的酒杯早已滿溢。只覺得這一場熱鬧與我無關(guān)。行酒令時,氣氛更烈。一輪下來,
柳如煙失手將一盅雄黃酒灑到了我的胳膊上。酒液順著皮膚流下,當場刺痛如火。
我胳膊上的蠱王印被雄黃逼得發(fā)燙刺癢,瞬間浮現(xiàn)毒瘡,劇痛令人幾欲昏厥?!鞍パ?,
不好意思,妹妹,我手滑了,你沒事吧?”柳如煙的聲音中滿是歉意。
蕭絕只是淡淡掃了我一眼。眾人笑作一團,沒有人理會我的痛苦。酒過三巡,
宴席中有人高聲起哄:“云璃圣女乃是異邦來客,聽說苗疆人人善舞,
不如圣女展示一下為壽宴助興?”立刻有人附和:“圣女跳舞,肯定別有一番風(fēng)味!
”眾人歡呼,紛紛看向我。我微微勾了勾嘴角,在眾人戲謔的目光中緩緩站了起來。
4“世子殿下,您怎么看?”我微微側(cè)首,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蕭絕。
蕭絕的眉宇間寫滿了不悅:“今日是為太后祝壽,你莫要掃了雅興可好?
往日你不是最擅長這些的嗎?”又成了我的不是。我驀地起身,向太后告了聲罪,
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便轉(zhuǎn)身離去。所有人都愣住了。蕭絕大步上前追上我,
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澳阌肿鍪裁??不過玩笑一句,何苦大動肝火!這就是你的氣度?
”我甩開他的手?!笆雷拥钕拢M王之事就此作罷,我已不愿再為王府效力。
”蕭絕聽了我的話,低聲一笑,眼角帶著嘲意?!皯{你?云璃,除了我,
誰還敢收留苗疆圣女?你以為自己高貴?可這世道能容下你的人,沒幾個!”我只是笑笑,
頭也不回的離開。不料蕭絕竟追了上來?!霸屏?,你又何苦自毀前程?你若懂事些,
也許我不計前嫌,承諾依舊作數(shù),你何苦自輕自賤?”夜風(fēng)微涼,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個以往只要一個笑就能攪動我心的男子,如今于我已成路人??墒捊^卻突然擁我入懷,
把我的頭按在他胸前:“云璃,我允了如煙,蠱王成熟之前,最后陪她去南海采藥,等回來,
我就兌現(xiàn)承諾,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一個月的補償而已,你留在府中好好培養(yǎng)蠱王,
此事到此為止,多余的歉意都不用再提?!彼男奶暎瑘?zhí)拗而沉穩(wěn)??蛇@心跳,
有為我激動過片刻嗎?還是,都只為他心頭的另一個人?我沉默不語,
蕭絕自顧以為我已答應(yīng)。他揉揉我的發(fā)頂,笑容依舊溫柔,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無聲勾起唇角。這南海,亦曾是我的向往。蕭絕,你重情,
只是情不系我。那不要也罷?;氐酵醺笤?,我靜默地收拾行囊。蕭絕近年贈我的貴衣華裳,
我一件沒帶,只選了幾件自己親手縫制的素衣。那些錦袍霓衣,全依柳如煙的心頭好,
哪有半點我的影子。十載春秋,他從未費心打聽過我喜歡何物。我總是活成他喜歡的模樣,
用別人的眼睛,看自己的日子。所有的過往,也不過塞滿一個小小行囊。
我環(huán)顧住了大半生的廂房,毫不留戀地推門而出。接下來的數(shù)日,儼然夢境重演。
我劃破自己的胳膊讓蠱王流出,劇痛難忍。而蕭絕卻已陪著柳如煙啟程,舟渡南海。
割肉取蠱王時,我咬緊牙關(guān),淚水奪眶而出。蕭絕,你可知我今日的苦痛?我會記得,
記在骨里。閉上眼的那剎那,我死死攥著拳頭。像是終于醒來,這場十年的夢,
全部化作空無。只余無邊無際的黑。我捂著鮮血淋漓的胳膊,心里空蕩蕩的。養(yǎng)傷之時,
坊間百姓傳的全是王府世子陪醫(yī)女采藥的事跡,我的內(nèi)心卻毫無波瀾。數(shù)月之后,
我分別收到了信鴿傳來的兩封信:“南疆百越十萬蠱兵,但憑璃兒調(diào)遣?!薄霸屏В?/p>
蠱王養(yǎng)的怎么樣了?我快從南?;貋砹耍阋苍摵煤脺蕚湟幌挛覀兊幕槎Y了。
”卡點5蕭絕接連派人傳來書信,我一封都不曾回復(fù)。沒有了我的血液滋養(yǎng),
蠱王是煉不成了。我倒不是很在意,只一心疑惑另一封信是誰寫給我的。我自小離開苗疆,
踏入中原,根基淺薄,無親無故。父親對我向來不聞不問。這偌大的王都,對我而言,
不過是比苗疆深林多了幾分高墻和喧囂罷了。今日天還未亮,
我便隨侍女悄然進了苗疆來使隨員所在的驛館。苗疆驛使帶著我,踏上離京的驛道。
歸途無言。私自離開,按王府規(guī)矩,當受重責(zé)。可我不怕。等蕭絕從南?;貋恚?/p>
看到的就是空蕩蕩的屋子。他發(fā)了瘋似的派人尋我,將告示張貼的到處都是,
甚至還放出風(fēng)聲來說若有人收留我,王府定不輕饒。直到現(xiàn)在,蕭絕還以為這樣能威脅到我。
他以為除了他沒有人會收留我,以為我過不了多久就會遍體鱗傷的重新回到王府。他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