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你也不是他?!巩?dāng)這句話從我唇邊溢出,周聿安那張永遠云淡風(fēng)輕的臉,
終于裂開了。他掐著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將我捏碎?!改铘?,誰給你的膽子?」
他當(dāng)眾廢了我的卡,收回公寓鑰匙,將我從云端拽入泥沼。三年前,他從孤兒院帶走我,
只因我眉眼有三分像他死去的白月光。他以為他買斷了我的人生,卻沒想過,
我心中也藏著一個真正的月亮?,F(xiàn)在,他要我跪下認(rèn)錯,否則就讓我無法立足。
正文酒會璀璨的水晶燈下,我端著酒杯,徑直走向今晚的主角,周聿安。
無視他身旁助理驚愕的眼神,我在他面前站定,直視他那雙英俊卻涼薄的眼。我舉起酒杯,
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清晰得足以讓周圍的人側(cè)目?!爸茼舶?,祝你和溫月微,百年好合。
”我頓了頓,在他驟然冰封的視線中,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補上了那句淬了毒的刀?!翱上?,你愛而不得。而我,”我笑了,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
“也從來不是她的影子?!痹捯袈湎碌乃查g,他眼中最后一絲偽裝的溫情消失殆盡,
整張臉陰沉下來,透著一股鐵青的寒意。周圍的喧囂瞬間遠去,我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復(fù)仇開啟的興奮。他沒有怒吼,
只是用一種近乎平靜的、卻令人膽寒的語調(diào),對身旁的助理吩咐?!巴5羲械目ǎ?/p>
公寓清空,扔出去。”說完,他看都未再看我一眼,轉(zhuǎn)身融入了衣香鬢影的人群,
仿佛只是隨手扔掉了一件不聽話的垃圾。幾分鐘后,我被兩個黑衣保鏢“請”出了會場。
身上還穿著他為我定制的香奈兒高定禮服,腳上踩著Jimmy Choo的水晶鞋,
可笑的是,我的口袋里連一塊錢打車的硬幣都沒有。晚風(fēng)吹來,我才感到一陣鉆心的冷。
我被驅(qū)逐了。在一場盛大的宴會中,被我依附了三年的男人,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
將我從云端狠狠地摔進了泥濘里。我赤著腳,拎著那雙昂貴的鞋子,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
櫥窗里倒映出我狼狽的身影,尤其是那雙精心描畫的眉眼,依舊有三分像溫月微。三年前,
就是因為這三分相似,周聿安將我從孤兒院帶走。他為我取名“念衾”。
我曾天真地以為是“念念不忘”的意思。后來才知道,
其本意是“思念安寢之人”——一個連名字都在提醒我,
我只是另一個女人投射在他床笫之間的影子。一個贗品。夜色漸深,我哆嗦著拿出手機,
剛想撥通我唯一的朋友李思思的電話,她的電話卻先一步打了進來。我心中一暖,剛要開口,
電話那頭卻傳來她冰冷又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林晚,哦不,念衾,你可真有本事啊。
敢在酒會上那么跟周先生說話?”我的心,瞬間沉入谷底。她叫我林晚,那是我的本名,
一個連周聿安都懶得記的名字。“思思,我……”“別叫我思思,我嫌惡心?!彼驍辔?,
語氣尖刻,“周先生說了,這是給你的教訓(xùn)。他讓我提醒你,這三年來花在你身上的賬單,
一共是兩千三百七十八萬。你還得起嗎?你現(xiàn)在滾回去,跪在他腳下,像條狗一樣求他,
他或許還能大發(fā)慈悲地收留你?!笔謾C從我冰冷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屏幕碎裂成一片蛛網(wǎng)。呵,終究是錯付了。我所謂的朋友,我以為的救命稻草,
原來也只是他豢養(yǎng)的另一條狗。我的反抗,我的宣戰(zhàn),在他精心編織的囚籠里,
只是一個無聊的笑話。他要的不是我的認(rèn)錯,而是要我明白,我的一切,都由他賦予,
也能由他隨時收回。02我最終沒有回去跪下求他。我身上那點僅存的、可笑的傲骨,
不允許我那么做。我當(dāng)?shù)袅四巧戆嘿F的禮服和鞋子,
換來的錢只夠我租一間不見天日的地下室。為了活下去,
我在一家后廚油膩、氣味熏人的小餐廳找了份洗碗的零工。
冰冷的洗潔精水毫不留情地侵蝕著我的雙手,不過幾天,
那雙曾被周聿安評價“最適合彈鋼琴”的手,就變得紅腫、粗糙,布滿了細(xì)小的傷口。
每次埋頭在堆積如山的碗碟間,那些被我刻意壓抑的記憶,就像水槽里油膩的泡沫,
不斷翻涌上來。我想起,為了更像溫月微,周聿安帶我去紋身。
他說溫月微的腳踝有一只藍色的蝴蝶,于是,我也必須有。我怕疼,針刺進皮膚的瞬間,
我痛得渾身發(fā)抖,眼淚直流。周聿安就坐在旁邊,一邊翻著財經(jīng)雜志,
一邊用毫無溫度的聲音說:“忍著,月微當(dāng)年紋的時候,一聲都沒吭?!蔽疫€想起,
我從小喜歡國畫,喜歡水墨在宣紙上氤氳開來的禪意??芍茼舶舱f,溫月微擅長的是油畫,
她的畫濃烈、奔放,像燃燒的太陽。于是,我的畫架上,再也沒有了墨條和硯臺,
取而代之的是一管管氣味刺鼻的油彩。他會站在我身后,握著我的手,
一筆一筆地教我模仿溫月微的筆觸,直到我的畫作,也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復(fù)制品。
最讓我感到屈辱和寒心的,是溫月微母親那次病危。老人家需要輸血,是罕見的Rh陰性血。
而我,恰好也是。那天我重感冒,發(fā)著高燒,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周聿安的助理直接沖進公寓,架著我就往醫(yī)院去。我虛弱地哀求,說我生病了,
能不能過兩天。周聿安在電話里冷冷地說:“念衾,別忘了你的價值。她的母親,不能有事。
”我被按在抽血椅上,冰冷的針頭扎進我的血管,400cc的血液從我體內(nèi)被抽走。
獻完血,我眼前一黑,虛脫地倒在了醫(yī)院冰冷的走廊上。我模糊地看到周聿安就站在不遠處。
他沒有看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個剛剛得到救治的家庭上。
他溫聲細(xì)語地安慰著溫月微的父親,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真切的關(guān)懷。而我,
那個剛剛獻出救命血的“功臣”,就像一灘被用廢的垃圾,被他和他的人,徹底無視。
“你被解雇了。”餐廳老板粗暴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拽回。我愕然地抬起頭,
手里還抓著油膩的抹布。“為什么?”“不為什么,”老板不耐煩地擺擺手,眼神躲閃,
“有人打了電話來,說不能用你。趕緊結(jié)了工資走人!”我明白了。周聿安的報復(fù),
遠沒有結(jié)束。他不僅要我一無所有,還要斷絕我所有的生路。
他要用這種持續(xù)的、無孔不入的打壓,把我逼回那個金絲籠里,逼我承認(rèn),離開他,
我連呼吸的資格都沒有。03我被逼到了真正的絕境。身上最后的幾十塊錢也花光了,
地下室的房東開始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我。我餓得頭暈眼花,胃里像有火在燒。
在最深的絕望里,我想起了我唯一還擁有的、真正屬于我的東西。那是一支舊鋼筆,
派克牌的,筆身已經(jīng)有了些許劃痕,是顧清讓留給我的遺物。顧清讓,
是我在孤兒院里唯一的光。他比我大幾歲,總是像個小大人一樣保護我,
用他微薄的零花錢給我買糖吃。他說,等他長大了,就帶我離開那里。這支鋼筆,
是他用第一個月打工的工資買的,他說要送給愛畫畫的我??墒?,他沒等到帶我離開,
就在一場車禍里永遠地離開了我。這支筆,是我對他所有思念的寄托。可現(xiàn)在,
我為了活下去,要去賣掉它。我攥著鋼筆,走向了本市最大的一家典當(dāng)行。在路上,
我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周聿安。我想起他那間巨大的書房,墻上掛滿了溫月微的畫像,
各種各樣的,笑著的,沉思的,跳舞的。他常常在深夜把我叫到書房,
讓我穿上溫月微留下的舊衣裙,坐在那些畫像下面,一言不發(fā)地陪著他。他看我的眼神,
不是在看我,而是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那種被當(dāng)成透明容器的感覺,
比任何打罵都更傷人。有一次他喝醉了,抓著我的肩膀,對著我的臉,
一遍又一遍地嘶喊著:“月微……月微……”我當(dāng)時嚇壞了,遲疑著沒有回應(yīng)。
他瞬間勃然大怒,狠狠地將我推倒在地。我的額頭撞在桌角上,鮮血直流。
他卻只是冷漠地看著,嘴里還在喃喃:“你為什么不是她?
你連回應(yīng)都這么慢……”額角上的那道疤,至今還在。它和腳踝的蝴蝶紋身一樣,
是周聿安刻在我身上的、屬于另一個女人的烙印。走進典當(dāng)行,我顫抖著把鋼筆放在柜臺上。
老師傅拿起來看了看,說:“東西是好東西,但有些年頭了,最多給你三千?!比В?/p>
夠我撐一段時間了。我閉上眼,點了點頭,正準(zhǔn)備簽字?!拔页鋈f。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猛地回頭。是周聿安的助理,
那個總是面無表情、替他執(zhí)行所有殘忍命令的男人。他走到柜臺前,輕蔑地看了一眼鋼筆,
然后將目光轉(zhuǎn)向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或者說是嘲諷?!爸芟壬f,這支筆,他買了。
”助理從懷里掏出一張支票,遞給老師傅。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他已經(jīng)從老師傅手里拿過了那支鋼筆。我沖上去想搶回來。他卻只是后退一步,
將鋼筆舉過頭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周先生還說,念衾小姐,
你身上的一切,包括你的回憶,都屬于他?!蔽业氖澜纾谀且豢?,徹底崩塌了。
0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典當(dāng)行的。我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尸走肉,
游蕩在城市的街頭。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和色彩,只剩下無盡的灰白。
腦海里反復(fù)回響著鋼筆被掰斷的脆響,和助理那句冰冷的話。他摧毀的不是一支筆,
是我最后的精神支柱,是我在這個冰冷世界上,唯一能汲取到溫暖的回憶。最終,
我的腳步停在了城郊的墓園。顧清讓的墓碑,靜靜地立在那里。照片上的少年,
笑容干凈得像一塵不染的陽光。我跪倒在墓碑前,再也抑制不住,放聲痛哭。
我向他訴說我的痛苦,我的絕望,我被踐踏得一文不值的愛與思念?!翱迚蛄藛??
”一個幽靈般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渾身一僵,緩緩回頭。周聿安就站在那里,
穿著一絲不茍的黑色大衣。他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憤怒,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tài)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他手里拿著一束白菊,
和我?guī)淼哪鞘荒R粯?。他緩步走來,將花放在墓碑前,動作甚至稱得上溫柔。
“我每年都會來看看他?!彼_口,聲音很輕。“畢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對手。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是戒備地看著他。他側(cè)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
那眼神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shù)品,一件由他親手雕琢、浸滿痛苦的藝術(shù)品?!澳铘?,
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為什么會選擇你?”他輕笑一聲。“僅僅因為你像溫月微嗎?不,
那只是原因之一。”他蹲下身,與我平視,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我慘白驚恐的臉。
“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是顧清讓的軟肋?!薄笆撬谶@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扼住了我的喉嚨。“你以為他的車禍,是意外嗎?
”周聿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他享受著我臉上血色褪盡的過程,一字一句地,
揭開了那個被埋葬了數(shù)年的、血淋淋的真相?!爱?dāng)年,他一個還沒畢業(yè)的窮學(xué)生,
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拿到了周氏集團偷稅漏稅的核心證據(jù),準(zhǔn)備舉報。你說,
我怎么能讓他得逞呢?”“那場車禍,我設(shè)計得很完美?!薄皠x車失靈,意外事故,
所有人都信了?!薄岸悖彼氖种篙p輕撫上我的臉頰,冰冷得像蛇信,
“就是我從他尸體上,奪來的最有趣的戰(zhàn)利品?!鞭Z隆一聲,我的世界徹底炸裂。
“我把你從孤兒院帶走,給你最好的生活,讓你模仿溫月微,讓你活成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知道我最享受的是什么嗎?”他病態(tài)地湊近我,溫?zé)岬臍庀娫谖叶叄?/p>
說的卻是最惡毒的話語?!拔易钕硎艿模褪强粗銥槲彝纯?,為我改變,
卻又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思念著那個被我親手殺死的顧清讓。
”“我看著你因為思念他而黯然神傷,看著你把對他的愛深埋心底,每一次,
都讓我感受到一種……扭曲的、徹底的勝利?!薄澳悴皇侨魏稳说奶嫔?,念衾。
”“你只是一個證明我贏了的活物?!薄澳愕拇嬖诒旧?,你的痛苦,你的思念,
就是對我那個死去對手的,最大的羞辱。”真相,原來是這樣的。我不是溫月微的影子,
我是顧清讓的墓志銘。我的每一滴眼淚,每一次心痛,每一次委曲求全,
都只是他精心設(shè)計的一場戲劇,一場用來取悅他變態(tài)征服欲的觀賞性表演。
我一直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里。我以為的救贖,其實是更深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