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上次老周走后總感覺屋子里臭臭的,正和曉曉開窗噴清新劑,門又被敲響。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死寂,每一下間隔漫長,似耗盡敲門人所有勇氣。
曉曉拉開門,直接愣住。
門外是一對中年夫婦。男人舊工裝洗得發(fā)白,頭發(fā)花白,脊背佝僂,女人躲他身后半步,眼神空洞,緊抱一個褪色帆布包。身上是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傷與…被漫長絕望磨礪出的麻木。
“那、那個…請、請問…”男人干澀沙啞,濃重外地口音,“是…能幫忙…看事的師傅嗎?”
我扒拉開愣神的曉曉,側(cè)身:“進(jìn)來吧,地方亂,隨便坐,收費(fèi)合理,童叟無欺?!?/p>
他倆幾乎是挪進(jìn)來的,帶著一股沉重的、能把人壓垮的悲傷。男人搓著手,目光掃過我堆滿零食和古怪玩意的桌子,最后落我臉上,那眼神里就剩最后一點(diǎn)快熄滅火星子了。
“師傅…俺們從北邊來…找孩子…找了五年了…”他嘴唇哆嗦著。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女人像是被這話燙了一下,猛地抬頭,淚水瞬間盈滿干涸眼眶,死咬嘴唇不哭出聲。她顫抖著,打開視若珍寶的帆布包,從最內(nèi)層拿出一個透明塑料袋小心包裹的東西。
一層層打開塑料袋——是只舊報(bào)紙疊的千紙鶴。報(bào)紙泛黃發(fā)脆,邊角磨損嚴(yán)重,顯然被反復(fù)摩挲展開無數(shù)次。紙鶴翅膀上,用暗褐干涸、帶鐵銹味的液體寫著歪扭名字“睿睿”與生辰八字。
“師傅…”她聲音啞得只剩氣音,“半年前…火車站碰到個…老先生說…用血親的血和孩子的八字疊紙鶴…天天晚上對著喊名字…誠心祈禱…就能…找到被拐的孩子…”
眼淚大顆砸落茶幾:“俺們信了…他爸天天對著它說話…說家里等他…買新玩具…”哽咽難繼,緩了很久,“一開始…俺還能夢到睿睿…在很黑很冷的地方哭…喊媽媽…后來、后來夢不到了…可這紙鶴…它自己會動!頭會歪!指著方向!”
男人接話,同樣顫抖:“俺們就跟它指的方向走…走了好幾個省…它把俺們指到這…指著北邊…然后就…不動了…”
我拿起那只千紙鶴。好家伙,一股龐大又絕望的念力混著陰損的邪氣直沖腦門!里面藏了個極其惡毒的搜魂咒!這缺德玩意兒根本不是在找活著的孩子!是以血跡八字為引,在搜可能已死孩童的殘魂!指引的方向,可能是埋骨地,或是囚禁魂魄之處!更可怕的是,符咒在吸收絕望愿力為動力的同時,順便還將搜尋到的微弱魂力當(dāng)辣條給抽走了!
我肺都快氣炸了,鼻尖也酸酸的,這簡直是歪門邪道!騙人爹媽血淚!但臉上還得繃住。不能說實(shí)話,那太殘忍了。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一副“小case”的表情,“問題不大,它這算是完成使命壽終正寢了?!?/p>
說完,我沒像之前那樣粗暴簡單地處理,而是并指如刀,調(diào)動體內(nèi)那點(diǎn)家底,渡去一絲極溫和純凈的靈力,包裹住紙鶴上父母微弱堅(jiān)韌的念想,抹除凈化那惡毒符咒每點(diǎn)痕跡。紙鶴靈異波動徹底消失,安靜躺在我手心,變回一只普通卻承載無盡悲傷的紙鶴。
“…它最后指的方向,是城北老工業(yè)區(qū),那邊廢棄廠子多?!蔽冶M量平穩(wěn),“你們…先去那邊派出所報(bào)案,詳細(xì)說明經(jīng)過,包括紙鶴,請警方排查。這紙鶴…”我把變得普普通通的紙鶴放回女人手里,“留著念想吧?!?/p>
夫妻攙扶著千恩萬謝走了,背影看著更佝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