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可能......”她猛地起身,義肢卻突然失靈,整個人踉蹌撞上辦公桌。
文件筆筒嘩啦灑落一地,如同她潰不成軍的理智。
齊父看著女兒狼狽,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旋即恢復冷靜:“他連齊氏股份都不要,只求盡快離婚。詩涵,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
窗外雨聲漸起,噼啪打在玻璃上,屋內(nèi)氣氛沉悶壓抑。
“把筆給我。”齊父伸手,“既然你下不了決心,爸幫你簽?!?/p>
齊詩涵看著遞到眼前的鋼筆,突然笑了。
笑聲嘶啞破碎,像從胸腔最深處擠出:“您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吧?”
她一把抓過協(xié)議書,在簽名處龍飛鳳舞簽下名字,力道大得幾乎劃破紙張。
最后一筆落下,鋼筆尖“啪”地折斷,墨水暈染開,像一滴黑色的淚。
“滿意了?”她將協(xié)議書摔在桌上,轉(zhuǎn)身望向窗外。
雨幕模糊了城市,也模糊了她的未來。
齊父收起協(xié)議,臨走前輕聲道:“孩子,別難受,他娶你七年,人生能有幾個七年......別再去打擾他了?!?/p>
門關上瞬間,齊詩涵暈了過去。
“齊總!”助理推門沖入時,齊詩涵已倒在地上,臉色慘白。
她死死抓住助理衣袖,聲音嘶?。骸鞍?.....離婚協(xié)議......追回來......”
話未說完,她徹底陷入黑暗。
夢里,她回到剛結(jié)婚的日子。
他們像默契的室友。
她深夜歸家,玄關永遠亮著小燈;他從不打擾會議,但書房門邊總悄無聲息出現(xiàn)溫熱的參茶;每月她幻肢痛發(fā)作那幾天,他床頭柜上都會多出一瓶止痛藥
她不知他如何記住。
最難忘是那年除夕。
她故意在公司加班到凌晨,回來卻發(fā)現(xiàn)餐廳燈還亮著。
秦浩然趴在餐桌上睡著,面前是一桌涼透的年夜飯。
他手邊放著翻開的相冊,全是他們兒時合影。
那一刻,她鬼使神差伸手想撫他發(fā)絲,卻在即將觸碰時被手機鈴聲驚醒
趙琴打來哭訴想哥哥了。
她收回了手,沖忙的去照護趙琴
“詩涵?詩涵!”齊父的聲音將她拽回現(xiàn)實。
齊詩涵睜眼,映入眼簾是父親憔悴面容。
一向梳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散亂幾縷,眼下濃重青黑,昂貴唐裝領口甚至皺了一塊。
“爸......”齊詩涵想撐起身子,卻引發(fā)撕心裂肺的咳嗽,喉間涌上腥甜。
齊父慌忙按呼叫鈴:“別動!醫(yī)生說你肺部感染高燒,再不好好休息......”
她突然哽住。
齊父的異常,齊詩涵毫無察覺。
她心里只有離婚協(xié)議。
“離婚協(xié)議呢?”齊詩涵急問,聲音因高燒而帶著明顯的顫音。
齊父沉默著替她掖好被角,從床頭柜抽屜里取出那份折疊整齊的協(xié)議,遞到她面前:“何必呢,浩然心意已決,不會回來了?!?/p>
見協(xié)議還在,齊詩涵緊繃的肩膀驟然松弛,指尖卻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住協(xié)議邊緣:“我要見他,我要親口問他,是不是真的一點余地都沒有?!?/p>
“詩涵......”齊父欲言又止,眼底滿是痛惜,“醫(yī)生說你肺部感染嚴重,高燒還沒退,再激動只會加重病情?!?/p>
齊詩涵卻像沒聽見,掙扎著想坐起身,剛一動彈,便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喉間涌上的腥甜讓她忍不住偏過頭,一口血咳在潔白的被單上,刺目得讓人窒息。
“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齊父急忙按住她,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為了一個不回頭的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值得嗎?”
齊詩涵閉上眼,胸口的劇痛和心口的酸澀交織在一起,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回憶,突然如潮水般涌來
秦浩然為她熨燙襯衫時專注的側(cè)臉,為她準備止痛藥時小心翼翼的模樣,甚至在她幻肢痛發(fā)作時,默默坐在床邊守到天亮的身影。
原來那些被她視作理所當然的好,早已刻進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病房門就在這時被猛地推開,趙琴紅著眼眶撲到床前,雙手緊緊抓住床欄:“姐姐!你怎么會變成這樣?是不是秦浩然那個混蛋氣你的?我去找他算賬!”
齊父突然厲聲呵斥:“閉嘴!這里輪不到你說話!”
趙琴被這突如其來的嚴厲嚇了一跳,委屈地看向齊詩涵:“姐姐,你看伯父......他怎么能這么說我?我只是擔心你啊?!?/p>
齊詩涵睜開眼,看著趙琴那張與趙翊航七分相似的臉,心中卻沒有了往日的柔軟,反而升起一絲莫名的煩躁。
她想起助理之前說的話
“先生也是人,心也是肉長的,總有涼透的一天”。
是啊,秦浩然的心,就是被她一點點涼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