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鐵律,在蘇婉的臥室里回蕩。李伯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躬身領命:“是!顧先生!我馬上去辦!”
他迅速轉身,身影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沉重的房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窺探。門外隱約傳來他壓低聲音、帶著不容置疑威壓的指令,迅速控制住了聞聲趕來的慌亂傭人,并封鎖了整個樓層。
臥室里只剩下顧玄和床上昏迷不醒的蘇婉。
顧玄走到床邊,低頭凝視著蘇婉。帝印的淡金色光紋在她胸口若隱若現,勉強壓制著體內狂暴的灰黑死氣和蠱毒母蟲的躁動,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那層薄弱的封印。
“竊命…鼎爐…”顧玄的眼神冰冷刺骨,指尖輕輕拂過蘇婉冰涼的手腕,一絲微弱的神念探入她混亂的經脈。那被強行植入、如同附骨之疽的竊命秘術根基和失控的母蠱,正在瘋狂沖擊著帝印的封鎖,貪婪地吞噬著她本就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撐住。”顧玄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波動。他不再猶豫,盤膝坐在床邊冰冷的地毯上,雙手掐訣,閉目凝神。這一次,他并非引動自身所剩無幾的本源,而是開始以無上道心溝通天地間稀薄的靈氣,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方圓數里內的游離能量緩緩牽引而來,再以精妙絕倫的控制力,將其轉化為精純溫和的生命精氣,絲絲縷縷地渡入蘇婉體內,滋養(yǎng)她瀕臨枯竭的生機,同時加固著那層帝印封印。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顧玄的臉色也越發(fā)蒼白。但他如同磐石,紋絲不動。
黎明時分,蘇家莊園主宅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巨大的餐廳里,只有蘇美鳳、劉啟明和蘇子峰三人。蘇子峰臉色慘白,眼下烏青濃重,眼神渙散,時不時神經質地看向門口,顯然被顧玄昨晚那句“三個月必潰”嚇得魂不附體。劉啟明眉頭緊鎖,儒雅的面具下是難以掩飾的焦慮和陰沉。蘇美鳳則坐立不安,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帶著驚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怨毒。
“媽!他…他說的不會是真的吧?我…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蘇子峰終于崩潰,帶著哭腔抓住蘇美鳳的手臂。
“閉嘴!胡說八道什么!”蘇美鳳煩躁地甩開他的手,尖聲道,“一個鄉(xiāng)下神棍的話你也信?他那是嚇唬你的!啟明,你找的專家呢?怎么還沒到?!”
劉啟明推了推眼鏡,臉色難看:“已經在路上了,是從國外請的頂尖醫(yī)療團隊。但…昨晚觀景亭那邊…”他壓低聲音,眼中帶著后怕,“派去的人…全失聯了!包括巴頌大師!現場…現場像被颶風掃過,還有…還有大量燒焦的痕跡!那小子…絕對有問題!”
就在這時,管家李伯步伐沉穩(wěn)地走了進來,臉上恢復了平日那副恭敬中帶著距離感的職業(yè)表情:“夫人,先生,子峰少爺,大小姐身體突發(fā)不適,需要靜養(yǎng)。顧先生吩咐了,大小姐養(yǎng)病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p>
“突發(fā)不適?”蘇美鳳猛地站起來,聲音尖銳,“李伯!你什么意思?晚晴是我侄女!她病了,我這個做姑姑的去看看都不行?那個顧玄算什么東西!他憑什么攔著?!”
李伯微微躬身,態(tài)度恭敬,語氣卻異常強硬:“這是顧先生的意思,也是為大小姐的身體著想。夫人若執(zhí)意要去,恐怕會驚擾到大小姐靜養(yǎng),后果…請夫人三思?!彼痤^,目光平靜地掃過蘇美鳳,那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影七特有的、冰冷的警告意味。
蘇美鳳被他看得心頭一寒,囂張的氣焰不由自主地弱了幾分。她想起了昨晚巴頌大師失聯的詭異,想起了顧玄那雙深不見底、令人心悸的眼睛…難道…昨晚觀景亭的動靜,是顧玄干的?巴頌大師他…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竄頭頂!蘇美鳳強壓下恐懼,色厲內荏地指著李伯:“你…你被那個顧玄收買了?!好你個李伯!吃里扒外的東西!我要告訴我大哥!”
李伯神色不變:“夫人言重了。我李伯只效忠蘇家,效忠老太爺的遺命。如今大小姐是家主,顧先生是大小姐的丈夫,他們的命令,就是蘇家的命令。夫人若想見老爺,請自便。”他側身讓開道路,姿態(tài)無可挑剔,卻堵死了蘇美鳳等人硬闖的可能。
蘇美鳳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不敢真的硬闖。劉啟明陰沉著臉,拉住了幾乎要暴走的蘇子峰。
“好!好一個顧玄!好一個李伯!”蘇美鳳咬牙切齒,“我看你們能囂張到幾時!啟明,我們走!等專家到了,我看那個病秧子還能不能‘靜養(yǎng)’!”她狠狠地瞪了李伯一眼,拉著失魂落魄的兒子和臉色鐵青的丈夫,怒氣沖沖地離開了餐廳。
李伯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神冰冷。他轉身,對侍立一旁的傭人沉聲道:“看好大小姐的樓層,沒有顧先生或我的允許,一只蒼蠅也不準飛進去?!?/p>
時間在壓抑中流逝。蘇家莊園表面平靜,暗地里卻暗流洶涌。
下午,幾輛低調奢華的商務車駛入莊園。蘇美鳳和劉啟明親自迎接,來者是一支由數位金發(fā)碧眼、氣度不凡的外籍專家和幾位國內頂尖權威組成的豪華醫(yī)療團隊。領頭的是一位白發(fā)蒼蒼、在國際醫(yī)學界享有盛譽的史密斯博士。
“史密斯博士,麻煩你們了!我侄女她…”蘇美鳳臉上堆滿虛假的擔憂。
史密斯博士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道:“蘇夫人放心,我們會盡力。
”他帶著團隊,在蘇美鳳和劉啟明的陪同下,浩浩蕩蕩地走向主宅三樓。
然而,在通往蘇婉臥室的走廊入口,他們再次被李伯(影七)攔住了。
“抱歉,史密斯博士,各位專家。”李伯微微躬身,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大小姐正在接受顧先生的特殊治療,此刻處于關鍵期,不能受到任何干擾。顧先生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特殊治療?”史密斯博士眉頭緊鎖,看向蘇美鳳,“蘇夫人,這和我們之前了解的情況不符。蘇小姐的病情需要最先進的儀器檢查和團隊會診!什么‘特殊治療’?這簡直是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
“李伯!你聽到了嗎?!”蘇美鳳立刻尖聲附和,“史密斯博士是世界頂級專家!耽誤了晚晴的病情,你擔待得起嗎?給我讓開!”
“李管家,請理解我們的專業(yè)立場?!币晃粐鴥葯嗤矅烂C開口,“蘇小姐的病情復雜,需要科學嚴謹的診斷和治療方案。任何未經證實的‘特殊療法’,都可能帶來不可預測的風險!”
面對專家團隊的質疑和蘇美鳳的咄咄逼人,李伯依舊寸步不讓,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顧先生的治療,不容打擾。各位專家請回吧?!?/p>
“豈有此理!”史密斯博士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我要見蘇小姐!立刻!否則我無法對我的職業(yè)道德和病人的生命安全負責!”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就在蘇美鳳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準備強行施壓時——吱呀。
臥室的門,開了。
顧玄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初,甚至更添了幾分深不可測的寒意。他穿著一身簡單的家居服,目光平靜地掃過走廊上氣勢洶洶的專家團和一臉怨毒的蘇美鳳等人。
“吵什么?”顧玄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顧玄!你……”蘇美鳳剛想開口斥責。
顧玄卻直接無視了她,目光落在領頭的史密斯博士身上,用流利純正的英語說道:“史密斯博士?心腦血管和免疫系統(tǒng)交叉領域的權威,三年前成功完成過‘羅斯柴爾德’家族繼承人的心臟移植手術。經驗豐富,不錯。”
史密斯博士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認識自己,還如此了解他的履歷。
“不過,”顧玄話鋒一轉,語氣平淡卻帶著令人心悸的篤定,“她的病,你們治不了。”
“狂妄!”一位年輕氣盛的專家忍不住怒斥,“你憑什么下此斷言?你懂現代醫(yī)學嗎?!”
顧玄的目光淡淡掃過那人,如同看著一只聒噪的螞蟻:“她體內有非自然植入的能量場,如同跗骨之蛆,正在侵蝕她的生命本源。同時,還有活性的異種生物毒素,與她的神經和造血系統(tǒng)深度糾纏。現代醫(yī)學的儀器,檢測不到這種能量場,也分辨不出這種毒素的本質。強行介入,只會加速能量場的崩潰和毒素的爆發(fā),讓她死得更快。”
他的描述精準、冷酷,仿佛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專家團瞬間一片嘩然!非自然能量場?活性異種生物毒素?這聽起來簡直像科幻小說!
“一派胡言!”史密斯博士也沉下了臉,“蘇先生,蘇夫人!這位顧先生的話毫無科學依據!我強烈要求立刻為蘇小姐進行全面檢查!否則,我無法繼續(xù)留在這里承擔風險!”
蘇美鳳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顧玄!你聽到了嗎?!你再敢阻攔,耽誤了晚晴的救治,你就是殺人兇手!李伯!給我讓開!保安!把門給我撞開!”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試圖煽動混亂。
顧玄眼神一冷,一股無形的寒意瞬間彌漫開來!走廊里的溫度仿佛驟降!
“冥頑不靈?!彼吐曂鲁鏊膫€字,帶著一絲冰冷的厭煩。
他不再多言,只是緩緩抬起右手,對著史密斯博士和他身后情緒激動的專家團隊,凌空輕輕一拂!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甚至沒有帶起一絲風。
但就在他拂袖的瞬間——
史密斯博士等人如同被一股無形的、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推著,身不由己地齊齊向后踉蹌了數步!他們臉上的憤怒、質疑瞬間變成了驚愕和茫然,仿佛大腦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所有激烈的情緒和即將沖口而出的斥責都被瞬間“清空”,只剩下一種奇異的、空白的平靜感。
他們眼神呆滯地看著顧玄,又看看周圍,似乎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么那么激動,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站在這里。剛才那股強烈的、要闖進去的沖動,如同潮水般退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片茫然的平靜。
“諸位專家辛苦了,請回休息室稍作休息?!鳖櫺穆曇羝胶偷仨懫穑瑤е环N奇異的安撫力量。
史密斯博士等人茫然地點點頭,竟然真的順從地、安靜地轉身,在傭人的引導下,乖乖地離開了三樓走廊,仿佛剛才的激烈對峙從未發(fā)生過!
蘇美鳳、劉啟明和蘇子峰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他們無法理解發(fā)生了什么!那些氣勢洶洶、據理力爭的專家,怎么突然就像被洗腦了一樣,變得如此聽話?
“你…你對專家們做了什么妖法?!”蘇美鳳驚恐地指著顧玄,聲音都在顫抖。
顧玄的目光終于落在了蘇美鳳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如同在看一個死人:“妖法?我只是讓他們冷靜一下,認清現實。至于你…”
他向前踏出一步。
僅僅一步!
一股無法形容的、如同實質般的恐怖威壓,如同萬仞高山轟然傾塌,瞬間籠罩了蘇美鳳、劉啟明和蘇子峰三人!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來不及升起,膝蓋一軟,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齊齊跪倒在地!巨大的屈辱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們!
蘇子峰更是嚇得直接失禁,一股腥臊味彌漫開來。
“聽著,”顧玄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扎進他們的靈魂,“蘇婉的命,只有我能救。誰敢再動歪心思,干擾治療…”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掃過三人慘無人色的臉,最后定格在蘇美鳳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面容上。
“…我保證,你們的下場,會比那個南洋降頭師,慘一萬倍?!?/p>
說完,顧玄不再看地上如同爛泥般的三人,轉身走回臥室,厚重的房門在他身后無聲關閉,留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走廊上,只剩下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魂飛魄散的蘇美鳳一家,以及空氣中殘留的、令人作嘔的腥臊味。
李伯如同幽靈般出現在不遠處,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三人,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冰冷的漠然。他知道,姑爺的雷霆手段,才剛剛開始。蘇家的天,要徹底變了。
臥室里,顧玄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被傭人匆匆攙扶走、如同喪家之犬的蘇美鳳等人,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他攤開手掌,掌心赫然躺著幾根極其細微、幾乎看不見的黑色絲線——這是剛才他拂袖瞬間,從蘇美鳳身上悄然攝取的、帶著濃郁南洋邪術氣息的“引子”!
顧玄指尖燃起一縷微弱卻凝練到極致的金色火焰,將那幾根黑色絲線投入其中。
嗤!
絲線瞬間化為飛灰,但在徹底湮滅的瞬間,一縷極其微弱、卻帶著惡毒詛咒氣息的意念殘留,如同受到牽引般,指向了莊園深處,蘇美鳳所居住的副樓方向!
“血飼…怨咒…”顧玄眼神銳利如刀,捕捉到了那絲意念殘留中隱含的信息,“果然還有媒介!”
他身影一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臥室中。
幾分鐘后,顧玄的身影出現在蘇美鳳奢華卻透著詭異氣息的臥室內。他無視了那些昂貴的擺設,目光精準地落在了梳妝臺一個不起眼的暗格里。
暗格打開,里面沒有珠寶,只有一個巴掌大小、造型古怪的青銅小香爐。香爐表面刻滿了扭曲的南洋符文,爐內殘留著黑色的灰燼,散發(fā)著一股混合著檀香和淡淡血腥氣的、令人作嘔的邪異味道!
顧玄拿起香爐,指尖在爐壁上那些扭曲的符文上緩緩拂過。冰冷的觸感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與蘇婉體內死氣同源的惡毒詛咒之力!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屬于蘇婉本人的血氣!
“以親侄女之血為引,飼喂邪爐,加深怨咒,加速竊命…”顧玄的眼神徹底冰寒,“好一個毒婦!”
他掌心用力,那青銅小香爐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從指縫間簌簌落下。
但顧玄知道,這只是一個工具。真正的主使者,還隱藏在更深的陰影里。蘇美鳳,不過是擺在臺面上的棋子。
他走到窗邊,看著蘇家莊園之外的城市燈火,眼神深邃如淵。
“南洋…看來,得親自去‘拜訪’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