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深吸一口氣，知道躲不過。他點點頭，跟著主事走向禮部官員休憩的偏殿。
楚懷瑾屏退了左右，獨自坐在一張紫檀木官帽椅上，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下官顧辭，拜見侍郎大人?！鳖欈o依足禮數(shù)，躬身行禮。
殿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楚懷瑾用杯蓋輕輕刮著茶沫的細(xì)微聲響，一下下，仿佛刮在人的心上。
良久，楚懷瑾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今日……殿前甚是驚險啊?！?/p>
“是下官不慎，險些沖撞了前方御史，釀成大錯，請大人責(zé)罰?！鳖欈o把頭埋得更低，主動請罪，姿態(tài)放得極低。他知道，此刻任何辯解都是徒勞，甚至?xí)づ瓕Ψ健?/p>
“不慎？”楚懷瑾輕輕重復(fù)了一句，語氣玩味，“確實是‘不慎’。若非王御史‘不慎’失儀，此刻被拖下去的，恐怕就是顧奉禮你了。說起來，你倒真是……運氣不錯?！?/p>
他把“運氣不錯”四個字咬得微微有些重。
顧辭后背發(fā)涼，知道對方起了疑心，但絕不能承認(rèn)：“全賴陛下洪福，上天庇佑，才讓下官僥幸未釀成大禍。”
“上天庇佑？”楚懷瑾放下茶盞，發(fā)出一聲輕響，終于抬起了眼。那雙眼睛里，沒有了平日的溫和假象，只剩下冰冷的銳利，像刀子一樣刮過顧辭的臉，“顧辭，你是個聰明人。本官也不與你繞彎子。禮部，是個講規(guī)矩、重體統(tǒng)的地方。有些運氣，用一次是僥幸，用兩次，就是取禍之道了?！?/p>
這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脅。
“下官愚鈍，謹(jǐn)記大人教誨。”顧辭姿態(tài)恭順，仿佛完全聽不懂對方的弦外之音。
楚懷瑾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但最終只是揮了揮手，語氣重新變得淡漠：“下去吧。你初來乍到，部里事務(wù)繁雜，明日先去案牘庫，將近年所有祭祀典儀的卷宗謄錄整理一遍，沒有整理完畢，不得參與部內(nèi)其他事務(wù)?！?/p>
案牘庫！那是個暗無天日、積塵如山的地方！里面的卷宗浩如煙海，且多年無人打理。讓他一個人去整理？這分明是要將他困死在那故紙堆里，隔絕他與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讓他永無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