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風中的舊傷社區(qū)活動中心的空調(diào)持續(xù)輸送冷風,但我手心的汗意未曾消退。
左腿的舊傷隱隱發(fā)作,如一根鈍釘敲入骨縫——每逢天氣轉變或情緒緊繃,它便準時蘇醒,
提醒我在緬甸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臺上,社區(qū)主任仍在慷慨激昂:“……所以說,
提高防騙意識,非常關鍵!特別是一些有過不幸遭遇的同志,更要認真學習,深刻反思!
”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我低下臉,把帽檐又往下拉了拉。反思?我該反思什么?
是當初輕信那位拍胸脯保證國外有高薪工作的遠房表哥,
還是該反思在園區(qū)挨打時沒有干脆了斷自己?“接下來,
讓我們熱烈歡迎我市著名企業(yè)家、慈善家,也是防詐騙宣傳志愿者——趙銳趙老師,
為大家做分享!趙老師的公司為咱們社區(qū)活動提供了大量支持!”掌聲明顯熱烈了幾分。
我沒什么興趣地抬了抬眼。一個西裝熨帖、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男人微笑著走上講臺,
接過話筒?!爸魅文蜌饬耍貓笊鐣菓摰摹!鄙ひ魷睾停瑤е还纱判缘母腥玖?。
但我的血,在那一刻徹底冷了。全身肌肉霎時繃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那張臉,
我燒成灰都認得!趙銳——緬北那個詐騙園區(qū)的主要負責人之一!那個在我逃跑時追上來,
冷笑著朝我后背開槍的趙銳!我腿上的傷,就是那時留下的!他怎么會在這兒?
還成了企業(yè)家?慈善家?防詐騙講師?巨大的諷刺砸得我頭暈目眩。我死死盯著他,
胃里翻騰不休。趙銳在臺上談笑風生,案例鮮活,妙語連珠,臺下的大爺大媽頻頻點頭。
他儼然一位成功、負責、心懷社會的精英。可他的目光偶爾掃過臺下,
那眼神深處藏著的東西,我沒有看錯——是冰冷的,像毒蛇無聲吐信。忽然,
他的視線在我這個方向停頓了片刻。盡管我壓低了帽子,埋著臉,但那一刻,
我仿佛被槍口瞄準。他看見我了?不可能,這么多人……講座終于結束,人群開始松動。
我拉緊外套,壓著帽檐,陷入人流向外擠,只想盡快離開??斓介T口時,
一個身影不經(jīng)意地靠近。是趙銳。他正與主任握手告別,笑容可掬。
就在我擦過他身邊的剎那,一句壓得極低、卻清晰無比的話鉆進耳朵:“命挺硬啊。
”我的腳步猛然頓住,全身血液都凝固了。我沒有回頭,加快腳步,
幾乎是跑著沖出了活動中心。冷風撲面,我才發(fā)覺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認出我了!
他絕對認出來了!那句“命挺硬”,是確認,更是赤裸裸的挑釁!
我踉蹌著回到租住的老舊小區(qū),一口氣沖上六樓,反鎖上門,背靠門板大口喘息。
心臟一下下重重敲擊胸腔。不能待了,這里不能再待了!我沖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
小心向下望去。樓下路燈的陰影里,靠著一個抽煙的男人。黑T恤,寸頭,
脖子上有一道模糊的紋身。他看似低頭玩手機,卻不時抬眼掃向我這棟樓的單元門。這張臉,
我也記得——園區(qū)里的打手之一,趙銳的馬仔!來得真快!
2 逃亡的環(huán)衛(wèi)工我猛地拉緊窗簾,心臟狂跳。冷靜!必須冷靜!陳默,
你是在偵察連待過的人!連做幾次深呼吸,我強迫自己鎮(zhèn)定。環(huán)顧這間簡陋的一居室,
除了一張床、一個舊衣柜,沒什么值得帶走。幾件換洗衣服,抽屜里那點微薄的現(xiàn)金,
還有……我從床底拖出一只舊背包,里面是一套發(fā)皺的環(huán)衛(wèi)工裝、一頂破舊帽子,
和一個塞著零錢的腰包。這是我回國后就備下的,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十分鐘后,
我換上那身帶著汗味和塵土氣息的工裝,把帽子壓到眉骨,順手從窗臺抹了點灰擦在臉上。
鏡中的人佝僂著背,眼神渾濁,與剛才驚慌的年輕人判若兩人。我從廚房后窗爬出,
沿老舊水管和防盜網(wǎng)小心下到樓后窄巷。垃圾堆的酸臭撲面而來。
我拉起環(huán)衛(wèi)車上的破麻袋蓋住頭,推起不知誰停在這的廢舊手推車,一瘸一拐,
盡量自然地向外走。巷口,那馬仔仍靠在燈柱上,低頭點煙,
完全沒留意這個渾身酸臭的“環(huán)衛(wèi)工”。我推車從他身后幾米處經(jīng)過,心臟幾乎跳出口腔。
直到拐過街角,徹底脫離他的視線,我才扔下手推車,閃入最近的地鐵站。
不能去火車站、汽車站,趙銳一定也布了人。我在城市另一端的城中村下車。
這里外來人口密集,巷道錯綜復雜,攝像頭稀少,最適合藏身。找了一家墻皮剝落的小旅館,
用假身份證登記,老板眼皮沒抬就扔來鑰匙。房間窄小潮濕,但后窗對著蛛網(wǎng)般密布的小巷。
剛癱坐在吱呀作響的床上,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但歸屬地是本市。我遲疑片刻,
接通?!拔??是小陳嗎?我社區(qū)老劉啊!”劉大媽熱情洋溢的嗓音傳了過來?!皠⒅魅?,
您好?!蔽冶M量讓聲音聽起來平常?!鞍ィ阏f個好消息!今天來講課的趙老師,
趙大善人,他知道你的事之后特別上心!說想對你進行一對一幫扶,
問你要不要到他公司當個保安什么的,總比你現(xiàn)在沒工作強!瞧人家多熱心!
”我后背竄起一股寒意。幫扶?他是想把我弄到他眼皮底下,更方便下手!
“謝謝趙老師……和劉主任關心,”我吸了口氣,“不過……不用麻煩了,我買了車票,
準備去南方投奔親戚,明天一早就走?!薄鞍??這么突然?那……那好吧,路上小心啊。
”劉大媽語氣難掩失望。掛斷電話,我靠上冰冷的墻壁。趙銳的動作比我想象的更快,
也更狡猾。他不僅來硬的,還動用“關懷”這種軟刀子。他知道我沒走,劉大媽這個電話,
既是試探,也是警告:我知道你住哪兒,認識誰,別想?;印W源龜??絕無可能。
我在緬甸園區(qū)挨的打,受的罪,背后那一槍,腿上的傷,
還有那些再也回不來的人……不能就這么算了!趙銳如今光鮮亮麗,扮成企業(yè)家、慈善家。
我必須撕下他的面具。怎么撕?報警?我沒有證據(jù),反而可能打草驚蛇。
得先自己找到他的尾巴。我拿出舊背包里最后一樣東西——一個皺巴巴的筆記本和一支筆。
在紙上寫下“趙銳”兩個字,后面重重打上一個問號。接著,
我開始回憶今天講座的全部細節(jié)。他的公司名字?辦公室位置?他的車?
3 拾荒者的偵察天剛蒙蒙亮,我再次改頭換面。破舊的深色衣服松松垮垮,
外罩一件撿來的反光背心,手里提著編織袋,木棍一頭綁著磨禿的釘子。臉上抹得更臟,
頭發(fā)凌亂,背故意駝起,走路時刻意加重左腿的跛態(tài)。一個徹頭徹尾的拾荒老人。
城中村早起的人不少,但沒人多看我一眼?;蔚铰愤?,用撿來的零錢搭上最早一班公交車,
駛向昨天記下的趙銳公司大致方位。車上人不多,我縮在最后一排角落。
腦中復盤在部隊所學的偵察要領:自然,隱蔽,多看多聽少動。
趙銳的公司位于一棟氣派的寫字樓。我沒敢太靠近,在對街找了個垃圾桶,假意翻揀,
目光緊盯大樓出口。等了近兩小時,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駛出。開車的是個魁梧的寸頭男人,
副駕駛坐著西裝革履的趙銳。是昨天樓下那個馬仔在開車。我記下了車牌號。轎車匯入車流。
我扔下編織袋,攔了輛出租車?!皫煾担锨懊婺禽v黑車,別太近。
”司機從后視鏡瞥了我一眼,大概覺得我這身打扮不像打得起車的,但還是跟了上去。
車行二十多分鐘,駛入一個高檔住宅小區(qū)。出租車進不去,我在門口下車,沿小區(qū)外圍行走,
記下小區(qū)名字和布局。趙銳的巢穴,也找到了。下午,我換回普通衣服,
回到昨天聽講座的社區(qū)附近,蹲在街角等候。臨近下班時,看見買完菜回家的劉大媽。
“劉主任!”我迎上去,臉上擠出不好意思的笑?!鞍??小陳?你不是說去外地了嗎?
”劉大媽一臉驚訝?!鞍?,沒走成,親戚那邊臨時有事?!蔽覔蠐项^,“劉主任,
今天電話里沒好意思細問,那位趙老師……真是大好人啊。他公司具體是做什么的?
那么大老板,怎么還親自來講課?”劉大媽立刻來了精神:“是吧!
趙老師可是咱們市的名人!做外貿(mào)的,好像還搞點慈善基金,就是那個……周氏慈善總會,
對!人家這才是成功企業(yè)家,不忘初心!”周氏慈善總會?這個名字像一根針,
狠狠扎進我心里。當年騙我們出國的勞務中介,似乎就隱約提過這個名字!我強壓震驚,
繼續(xù)套話:“真厲害啊。那他公司地址在哪兒?等我穩(wěn)定了,說不定真得去謝謝人家,
找份工作。”“就在金茂大廈A座18樓,銳進國際貿(mào)易?!眲⒋髬専嵝牡卣f完,
又壓低聲音,“不過小陳啊,趙老師忙,你沒事可別去打擾人家?!薄鞍?,知道知道,
謝謝劉主任!”弄到了具體地址和公司名稱,還意外收獲一個名字——周氏慈善總會。
趙銳的辦公室在金茂大廈18樓,安保嚴密,我這身拾荒打扮連大堂都進不去。硬闖不行,
得另想辦法。我在大樓外圍轉悠觀察。大樓側面外墻上布滿密集的線路管道。找到了!
網(wǎng)絡光纖箱就在一樓背街的角落,不算太顯眼。第二天上午,估摸上班時間差不多了。
我再次扮成拾荒老人,溜達到那個角落,左右張望見無人注意,
迅速用準備好的小工具撬開光纖箱的塑料鎖舌,找到標著“A座18樓”線纜的接口,
猛地一拽一扭!接口松動,線未斷,但大概率接觸不良了。做完這一切,我合上箱蓋,
快速離開。走到街角公用電話亭,投幣,撥通金茂大廈物業(yè)電話,捏著嗓子變聲:“喂?
物業(yè)嗎?A座18樓好像網(wǎng)絡斷了吧?麻煩快看看咋回事,急著干活呢!”掛斷電話,
我在馬路對面等待。不到二十分鐘,一輛電信維修車停在大樓門前。
一個穿工裝、背工具包的男人下車走進大樓。機會來了!我快步跟上,在大廳角落追上他。
“師傅,是修18樓網(wǎng)絡的嗎?”維修工看我一眼:“是啊,你是?
”“我是18樓銳進公司的,”我壓低聲音,一臉著急,“我們老板急著發(fā)郵件,
催我下來看看您到了沒。我?guī)鷱呢浱萆先?,快點兒!”維修工沒多想,
嘟囔著“故障得排查,急也沒用”,但還是隨我走向貨梯。貨梯直達18樓。走廊安靜,
銳進公司的玻璃門關著。我示意維修工稍等,自己上前,
隔著玻璃門對里面一位站起的女職員說:“物業(yè)修網(wǎng)絡的,來看一下故障。
”女職員皺眉開門。維修工進去檢查線路接口。我跟著溜入,快速掃視辦公室。
趙銳的獨立辦公室在靠窗位置,門關著?!皢栴}可能在外面主線箱,我出去看看。
”維修工檢查完室內(nèi)接口說道。“好好,您辛苦?!迸殕T應聲。趁她注意力在維修工身上,
我假意系鞋帶,落在后面。維修工和女職員先后走出玻璃門。就是現(xiàn)在!
我如貍貓般閃到趙銳辦公室門口,掏出細鐵絲和塑料片,幾秒內(nèi)無聲撬開門鎖,閃身而入,
反手輕輕帶上門。辦公室寬敞,裝修奢華。來不及多看,
我迅速將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竊聽器吸附在老板臺底下最隱蔽的角落。隨即退至門邊,
傾聽外面動靜,悄悄開門閃出,輕輕帶上門。走廊無人,維修工和女職員估計已下樓。
我快步從消防通道離開。成功了!第二天一整天,我窩在城中村的旅館房間,
戴著耳機監(jiān)聽那頭動靜。大部分是無關緊要的電話和交談。直到傍晚,
耳機里傳來開門聲和腳步聲。是趙銳的聲音:“……嗯,你先出去吧。”接著,
是另一個略顯蒼老卻透著威嚴的嗓音:“小趙啊,這邊的事抓緊,‘貨物’品質必須保證,
那邊催得急?!边@個聲音……我好像在哪聽過?很遙遠,但有些耳熟。
趙銳語氣恭敬:“周老您放心,流程絕對沒問題,都是最好渠道。
只是最近風頭有點……”就在這時,趙銳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未變,
內(nèi)容卻陡然轉折:“周老您稍等?!本o接著,一陣細微窸窣聲,像他從抽屜取出什么東西。
然后——“刺啦————?。?!”一聲極其尖銳刺耳的噪音猛地炸開,幾乎穿透耳膜!
我猛地摘掉耳機,耳內(nèi)嗡嗡作響。再戴回去,只剩一片死寂的忙音。
4 邊境的陷阱耳中的嗡鳴持續(xù)了好幾分鐘才逐漸消退。我坐在旅館吱呀作響的椅子上,
渾身發(fā)冷。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被徹底看穿、徹底碾壓的無力感。趙銳那句“稍等”,
隨后取出設備、摧毀竊聽器的一系列動作,流暢得可怕。他根本不是懷疑,
是百分之百確定自己被監(jiān)聽了,并且瞬間找到了應對方式。
這混蛋的反偵察能力強得超乎想象。他這些年“洗白”的路上,
恐怕從未真正放下在老本行里磨礪出的獠牙。周老?貨物?渠道?
這幾個詞如毒蛇在腦中盤旋。那個蒼老聲音帶來的熟悉感,更令我坐立難安。是誰?
到底在哪里聽過?線索徹底斷了。從趙銳辦公室這邊,短期內(nèi)不可能再找到突破口。
他現(xiàn)在肯定如受驚的毒蛇,縮回洞中,加倍警惕。我該怎么辦?就在幾乎被沮喪吞沒時,
手機響了。是一個我?guī)缀踹z忘的號碼。王寶。和我一同從那個地獄爬出來的難友。
他傷得比我更重,不僅是身體,還有精神。逃回來后,我們聯(lián)系很少,都刻意避開那段過去。
我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拔梗客鯇??”電話那頭的聲音發(fā)抖,
帶著壓抑不住的恐懼:“默……默哥?是我……你,你最近怎么樣?”“我還好。你怎么了?
聲音不對?!蔽业男奶崃似饋??!拔摇也恢朗遣皇俏已刍ǎ?/p>
或者又犯病了……”王寶的聲音帶著哭腔,“最近總感覺有人跟著我……昨天,
昨天我好像看清了其中一個,很像……很像園區(qū)里那個‘瘋狗’……對,
就是那個喜歡拿電棍捅人的那個!默哥,他們是不是找來了?他們是不是不放過我們?!
”我腦中“轟”的一聲。趙銳不僅找上我,連王寶也沒放過!他是在清除所有可能的隱患!
“王寶,你聽我說,”我盡量讓聲音保持鎮(zhèn)定,“你沒看錯,也不是犯病。趙銳,
就是園區(qū)那個趙經(jīng)理,他回來了,現(xiàn)在在國內(nèi),人模狗樣地當起了老板。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短促的抽氣,隨后是死一般的沉默。“他認出我了,也在找我。
”我繼續(xù)說,“你那邊很不安全,聽我的,立刻,馬上,離開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
找個熱鬧點的小旅館先住下,別回家!手機卡也換了再聯(lián)系我!”“好……好……默哥,
我……我怕……”王寶的聲音徹底崩潰?!芭聸]用!照我說的做!活下去!”我咬著牙說完,
掛了電話。握著發(fā)燙的手機,憤怒和一種冰冷的決心取代了剛才的無力感。
趙銳這是要趕盡殺絕!連王寶那樣的情況都不放過!不能讓他得逞!辦公室的路堵死了,
趙銳本人更是無懈可擊。但他身邊的人呢?那個開車的馬仔,李霸虎!
園區(qū)里出了名的有勇無謀,仗著趙銳的勢橫行霸道,但腦子不太靈光。趙銳很多臟活,
肯定離不開他去辦。對,從他身上打開缺口!我重新振作精神,再次換上那身拾荒者的行頭。
這次目標明確:找到李霸虎的住處。跟蹤一個警惕的職業(yè)打手并不容易。
我在趙銳公司樓下和那個高檔小區(qū)外輪流蹲守。兩天后,
終于看見李霸虎獨自開著那輛黑色轎車出來。我再次叫了出租車,遠遠跟著。
車子沒有開往商業(yè)區(qū)或趙銳的別墅,而是七拐八繞進了一個管理松懈的老式居民小區(qū)。
李霸虎停好車,吹著口哨,晃悠著上了其中一棟樓的四樓。確定了。
這里應該不是趙銳的安全屋,就是李霸虎自己常住的地方。難點在于怎么進去裝竊聽器。
這種老樓樓道里往往有鄰居,而且李霸虎這種人的警惕性再差,也比普通人高。
我又等了三天,摸清李霸虎大致的作息。他有時住這里,有時去趙銳那邊,行蹤不算規(guī)律。
第四天晚上,看見李霸虎的車開走,像是去了趙銳別墅的方向。機會來了。凌晨一點,
小區(qū)靜悄悄。我依舊是一身拾荒打扮,但動作迅捷無聲。老舊的單元門鎖根本沒費事。四樓,
左邊那戶。我貼在門上傾聽,里面沒有任何動靜。掏出細鐵絲和特制塑料卡尺,
對付這種老式防盜門的鎖芯,比趙銳辦公室的門簡單多了。不到十秒,咔噠一聲輕響。
我閃身進去,反手輕輕帶上門。屋里一股煙酒和汗味混合的氣味。陳設簡單,甚至雜亂。
我快速掃視,找到一個合適位置——客廳電話座機的聽筒內(nèi)側。安裝過程很快。
我仔細抹掉所有可能觸碰到的痕跡,迅速撤離?;氐铰灭^,
監(jiān)聽設備里傳來的大多是李霸虎粗魯?shù)拇螂娫捖?、電視聲、以及呼呼大睡的鼾聲。一連幾天,
都是沒營養(yǎng)的內(nèi)容。就在我快要懷疑自己是否選錯了目標,
考慮是否冒險去趙銳別墅附近碰運氣時,監(jiān)聽器里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是李霸虎在打電話,
語氣是少有的恭敬和認真?!颁J哥,您放心……明白,明白,都安排好了……兩天后,
邊境老地方,‘豬仔’六只,狀態(tài)都好……嗯,
車和路線都沒問題……用的是周氏慈善總會賑災物資車的名義出境,手續(xù)都齊,
查不出來的……好,好,到了那邊有人接……”豬仔!慈善總會名義出境!
我的血一下子沖上頭頂!他們還在干這種勾當!而且規(guī)模和組織性,比以前更甚!
周氏慈善總會!又是它!這個披著羊皮的狼!憤怒過后,一個念頭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能將他們?nèi)粟E并獲的機會!但時間太緊了,只有兩天!報警?證據(jù)呢?
就憑一段模糊的監(jiān)聽錄音?警方能調(diào)動多少資源?
能相信我一個有PTSD病史的退伍兵的話嗎?萬一走漏風聲,趙銳肯定會取消行動,
一切又回到原點。不行,常規(guī)途徑來不及了。一個瘋狂的計劃在腦海中逐漸成型。
我要混進去!混進那六只“豬仔”里,跟著他們的車出境!只要到了邊境,就能里應外合,
給他們致命一擊!但這太冒險了。一旦暴露,死在邊境線上都沒人知道。我需要幫手,
一個絕對可靠,并且有能力在關鍵時刻行動的幫手。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
撥通了一個我以為再也不會主動聯(lián)系的號碼。響了很久才接通,
一個沉穩(wěn)又略帶疲憊的男聲傳來:“喂,哪位?”“老班長,”我聲音有些發(fā)澀,“是我,
陳默?!彪娫捘穷^沉默了兩秒,隨即語氣變得凝重:“陳默?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