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在夜空中舞動,像被風(fēng)吹散的綠色絲綢,又似神靈隨手潑灑的熒光顏料。林默仰著頭,
呼出的白氣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氣中迅速凝結(jié)又消散。她裹緊了羽絨服,
卻依然感覺寒冷刺骨——不只是因為北極圈的低溫,更因為身后那道熟悉又陌生的目光。
"林默。"那個聲音穿過五年的時光,準(zhǔn)確無誤地?fù)糁兴男呐K。林默緩緩轉(zhuǎn)身,
極光在他身后流轉(zhuǎn),為陸遠的輪廓鍍上一層夢幻的綠光。他比記憶中瘦了許多,
曾經(jīng)讓她著迷的下頜線更加鋒利,眼睛卻依然明亮如星。"陸遠。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真的是你。"陸遠向前邁了一步,
靴子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咯吱聲響。"我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林默熟悉的克制,"你還好嗎?"林默想說"很好",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不好。
自從你消失后,我一直不好。"陸遠的表情凝固了。極光在他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林默看見他喉結(jié)滾動,像是在吞咽什么難以言說的情緒。"對不起。
"最終他只說出這三個字。一陣狂風(fēng)卷起雪粒,林默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她再睜開時,
陸遠已經(jīng)脫下自己的圍巾,小心翼翼地系在她脖子上。這個動作太過熟悉,
讓林默瞬間回到五年前北京的冬天,陸遠總是這樣,怕她著涼。"暴風(fēng)雪要來了。
"陸遠抬頭看了看天色,"我的觀測站在前面不遠,先去那里避一避吧。"林默應(yīng)該拒絕的。
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轉(zhuǎn)身離開,回到鎮(zhèn)上安全的旅館。但她的雙腿已經(jīng)自動跟上了陸遠的腳步,
仿佛這五年的分離從未存在。觀測站是一棟木質(zhì)小屋,比林默想象中要溫馨許多。
陸遠推開門,暖氣和松木的香氣撲面而來。屋內(nèi)空間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張床,
一個簡易廚房,墻上掛滿了極光照片和星圖。最引人注目的是窗邊的工作臺,
上面擺著一臺專業(yè)相機和三腳架。"坐吧。"陸遠指了指床沿,自己則去壁爐添柴,
"茶還是咖啡?""茶。"林默輕聲回答,脫下厚重的外套,
這才注意到墻上的一張照片——那是五年前的自己,在北京的胡同里,
陽光透過銀杏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照片被精心裝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陸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我每天都看。"他簡單地說,轉(zhuǎn)身去燒水。
林默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她走到照片前,發(fā)現(xiàn)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我的太陽,
即使相隔光年。"水壺發(fā)出尖銳的鳴叫,陸遠倒水的動作有些慌亂。林默走到他身邊,
接過茶杯時,他們的手指短暫相觸。電流般的感覺讓兩人同時縮回手,茶杯差點打翻。
"小心燙。"陸遠低聲說,眼睛卻不敢看她。林默捧著茶杯,
熱氣氤氳中她看見陸遠手腕上那道熟悉的疤痕——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
他為她擋下失控自行車留下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突然放下茶杯。"為什么?
"她的聲音帶著五年積攢的委屈和憤怒,"為什么一句話不說就消失?我找遍了整個北京,
甚至去了你老家!"陸遠的肩膀垮了下來。他走到窗邊,背對著林默。"我被診斷出腦瘤。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醫(yī)生說手術(shù)成功率不到30%。"林默的世界在旋轉(zhuǎn)。
她扶住桌子才沒有跌倒。"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就在我們約定去領(lǐng)證的前一周。
"陸遠轉(zhuǎn)過身,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痛苦,"我不能讓你看著我慢慢死去,林默。
你值得更好的生活。"窗外的風(fēng)聲呼嘯,屋內(nèi)卻靜得可怕。林默感到淚水滑過臉頰,滾燙的。
"所以你替我做決定?"她哽咽著,"五年...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么過的嗎?
"陸遠走近一步,又強迫自己停下。"我每天都會查看你的社交媒體。"他輕聲說,
"看到你開了攝影工作室,看到你去了冰島拍極光...我想,至少你過得很好。""不好!
"林默幾乎是喊出來的,"我假裝很好!我拍極光是因為那是我們曾經(jīng)的約定!
"她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暴風(fēng)雪算什么,
我寧愿凍死也不要..."陸遠從背后抱住了她。他的手臂緊緊環(huán)住她的肩膀,
下巴抵在她頭頂。"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遍遍重復(fù),聲音破碎,
"我錯了...手術(shù)很成功,
我已經(jīng)痊愈三年了...我只是...不敢回來面對你..."林默在他懷里轉(zhuǎn)身,
淚眼朦朧中看見陸遠同樣滿臉淚水。她抬手撫上他的臉,觸感如此真實。"你這個混蛋。
"她輕聲說,然后踮起腳尖,將臉埋在他的肩窩。那個擁抱像是點燃了積壓五年的渴望。
陸遠的回應(yīng)熱烈而克制,他的手掌輕撫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拉近。
林默聞到了他衣領(lǐng)間熟悉的氣息,分不清是誰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領(lǐng)。當(dāng)他們終于分開時,
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我從來沒有停止愛你。"陸遠抵著她的額頭說,"每一天,
每一秒。"林默捧著他的臉,仔細(xì)端詳每一處變化。"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我害怕...害怕你已經(jīng)有了新生活。"陸遠苦笑,"而且,一個差點死掉的人,
有什么資格..."林默用手指輕輕按住他的嘴唇。這一次更加緩慢,更加深情。
她的手指穿過他的發(fā)絲,感受著曾經(jīng)熟悉的觸感。陸遠的手從她的腰際上移,
隔著毛衣輕輕撫摸她的背部,每一個觸碰都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玻璃。
壁爐的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與窗外舞動的極光交相輝映。陸遠慢慢引導(dǎo)林默后退,
直到她的腿碰到床沿。他停下來,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留下來。"林默輕聲說,
拉著他的手,"今晚,不要再離開我。"陸遠的手輕輕包裹著她的,
溫暖的觸感從指尖蔓延至心底。林默幫他脫下厚重的毛衣,手掌貼上他胸前的襯衫,
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你瘦了。"她喃喃道,指尖劃過他明顯的肋骨輪廓。"現(xiàn)在好多了。
"陸遠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指尖貼在自己的唇邊,"剛做完手術(shù)時更糟。
"林默感到一陣心疼,她拉近他,讓兩人的額頭相抵。陸遠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物傳來,
熟悉又陌生。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頰,引起一陣微妙的戰(zhàn)栗。"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嗎?
"陸遠在她耳邊低語,溫?zé)岬臍庀⒆屗l(fā)燙,"在景山公園看日落。"林默輕笑,
手指在他襯衫的紐扣上無意識地畫圈。"你緊張得把相機摔了。""那是因為你太美了。
"陸遠的聲音因情感而低沉,"現(xiàn)在也一樣。"他們相擁而臥,
極光透過窗戶在他們身上投下流動的光影。陸遠的手掌輕撫林默的發(fā)絲,
像是在重新記憶每一縷的觸感。他的擁抱既熟悉又新鮮,帶著五年等待的克制與珍視。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林默在陸遠懷中醒來。他的手臂環(huán)抱著她,呼吸平穩(wěn)。
她輕輕轉(zhuǎn)身面對他,用手指描繪他熟睡中的面容。陸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眼睛還沒睜開就露出微笑。"早安。"他嗓音沙啞,將她拉近,在她的發(fā)間落下一個輕吻。
"極光結(jié)束了。"林默望向窗外晴朗的天空。陸遠搖搖頭,撫上她的臉頰。"不,
它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他深情地看著她,"就像我們的愛。"林默知道,這不是結(jié)束,
而是一個新的開始——在經(jīng)歷了分離與痛苦后,他們的愛情如同極光,在漫長的黑夜后,
終于迎來了最絢爛的綻放?;氐奖本┑娜兆?,像被浸泡在溫?zé)岬拿厶抢铮?/p>
每一個瞬間都流淌著失而復(fù)得的甜。陸遠順利通過了天文館的面試,成了最年輕的研究員。
我們租下了東四環(huán)一套小小的公寓,有大大的落地窗。他總說,這里的陽光讓他想起我。
生活重新有了形狀。白天,他去天文館,我在工作室修圖、策劃新的拍攝項目。夜晚,
是我們的小宇宙。他會從背后擁著我,下巴擱在我頭頂,指著攤開在書桌上的巨大星圖,
聲音低沉而清晰,講述著光年之外的奧秘。他的指尖有時會無意識地滑過我的脊背,
隔著薄薄的睡衣布料,那觸感帶著電流,比北極圈最絢爛的極光更讓我心跳加速。"看這里,
默,"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激起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獵戶座的腰帶三星,像不像我們?
"我笑著回頭,與他四目相對。"不像,"我輕聲說,"它們太遠了。我們很近。
"他加深了這個擁抱,將我更深地嵌入他的懷抱。書桌上的星圖被我們無意中掃落在地毯上,
無人理會。窗外城市的燈火,成了我們相依的背景光。我們計劃著未來。
他興致勃勃地設(shè)計著我們的極光攝影與天文科普聯(lián)展,甚至開始構(gòu)思一本圖文并茂的書。
我則偷偷量好了他無名指的尺寸,準(zhǔn)備在某個他意想不到的時刻,
拿出那枚遲到了五年的戒指。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像一場不愿醒來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