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她打入冷宮,任由她病骨支離,自生自滅。滿宮上下,無人敢再提「沈沅」二字。
新冊的舒貴妃溫柔解意,朝堂之上再無人掣肘,我以為這是帝王應(yīng)有的快意。直到三月后,
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座紫禁城。太監(jiān)李福連滾帶爬地來報,說皇后……沒了。那夜,
我做了個荒唐的夢。夢里她魂歸江南,青梅竹馬的少年郎為她撐起一把油紙傘,她笑靨如花,
說此生再不入帝王家。我從夢中驚醒,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幾乎窒息。
發(fā)瘋般沖向那座我親手為她打造的囚籠,我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她生命的倒計時,
早已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悄然開啟。而我,親手將她推向了終點。1“陛下,
舒貴妃娘娘已在殿外等候多時了?!崩罡5穆曇魧⑽覐亩逊e如山的奏折中喚醒。
我揉了揉酸脹的眉心,殿內(nèi)的龍涎香燒得有些過旺,熏得我頭疼?!白屗M來。
”我淡淡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舒貴妃,舒婉,鎮(zhèn)遠侯的嫡女,
如今宮中最得寵的女人。她穿著一身藕荷色的宮裝,裊裊娜娜地走進來,手里捧著一盅參湯。
“陛下,臣妾見您操勞國事,特意燉了參湯為您補補身子?!彼穆曇糗浥?,像江南的鶯啼,
總能恰到好處地撫平我心頭的煩躁。我嗯了一聲,接過湯盅,卻沒有喝。
“沈沅……皇后那邊,最近如何?”我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李福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不敢作聲。舒婉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恢復(fù)如常,她體貼地為我捏著肩膀,
柔聲道:“陛下,姐姐在冷宮里一切都好,有內(nèi)務(wù)府按時送去的吃食,凍不著也餓不著,
您就放心吧?!笔菃??我放下湯盅,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另一張臉。那張臉,
曾經(jīng)也對我這樣笑過。沈沅,我的皇后。那個陪我從籍籍無名的皇子,
一步步走到九五之尊位置的女人。那個將她哥哥,大周最勇猛的將軍送到我手上,
助我穩(wěn)固江山的女人。也是那個……我親手打入冷宮的女人。只因為,她哥哥沈策功高蓋主,
手握三十萬兵權(quán),成了我心頭的一根刺。而她,作為沈家的女兒,
竟敢屢次三番為她哥哥求情。“陛下,兄長絕無反心!”她跪在我的御書房,臉色蒼白,
字字泣血。我看著她,只覺得無比的諷刺?!皼]有反心?那他為何遲遲不肯交出兵權(quán)?沈沅,
你是朕的皇后,心里裝的卻全是你的沈家!”我拂袖而去,將她的哀求和眼淚,
通通關(guān)在了門后。從那天起,我再也沒去看過她。我冊封了舒婉為貴妃,
夜夜宿在她的長春宮,我用無盡的恩寵告訴所有人,我大周的皇帝,
不需要一個心懷二意的皇后。三個月,九十天。我以為我已經(jīng)忘了她??蔀槭裁?,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我批閱奏折的間隙,眼前總會晃過她穿著鳳袍,對我盈盈淺笑的模樣。
“陛下?陛下?”舒婉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我回過神,對上她關(guān)切的眼神,心中一陣煩悶。
“你先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薄笆?,臣妾告退?!笔嫱窆郧傻匦卸Y,退了出去。
殿內(nèi)又恢復(fù)了安靜,我看著那碗未動的參湯,忽然就失了胃口。李福,去長信宮看看。
我頓了頓,改口道:“去冷宮,看看她……死了沒有?!?李福的身子猛地一顫,
臉上血色盡失?!氨菹隆彼麚渫ㄒ宦暪虻乖诘?,
“皇后娘娘……娘娘她還好好地……”“好好地?”我冷笑一聲,
將手中的朱筆重重擲在桌上,“一個被廢的皇后,在那種地方,能有多好?
”我的怒火來得莫名其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如此失控?;蛟S是舒婉的溫柔提醒了我,
沈沅曾經(jīng)比她更溫柔?;蛟S是這壓抑的宮殿讓我喘不過氣,而沈沅,是這宮殿里唯一的,
曾讓我感到過一絲暖意的人?!皾L去!”我低吼道。李福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那一夜,
我處理政務(wù)到深夜,卻始終無法靜心。腦海里反反復(fù)復(fù),都是沈沅的影子。
我想起我們大婚那晚,她掀開蓋頭,滿眼羞澀又勇敢地看著我,“夫君,往后余生,
阿沅定不負你。”我想起我被兄弟構(gòu)陷,圈禁在王府,是她典當了所有嫁妝,為我上下打點,
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我想起我登基那日,她站在我身側(cè),母儀天下,眼中的驕傲與愛意,
比那鳳冠上的明珠還要璀璨??扇缃瘢谀??在陰冷潮濕的冷宮里,
被我親手推下去的深淵里。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慌。不知過了多久,
李?;貋砹?,他渾身都在發(fā)抖,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氨菹隆彼婚_口,
聲音就哽咽了,“皇后娘娘……她……她不行了……”我猛地站起身,
龍椅被我?guī)У冒l(fā)出一聲巨響?!澳阏f什么?”“太醫(yī)說,娘娘她憂思成疾,
早已是油盡燈枯之相……怕是……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冬天……我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竟飄起了細密的雪花。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我忽然想起,沈沅最喜歡雪。
她說江南的雪溫婉,不像北方的雪,凜冽得像是刀子。她總說,等天下太平了,
就讓我陪她回江南看看雪。我答應(yīng)過的。可我……食言了。3我?guī)缀跏桥苤鴽_出御書房的。
寒風(fēng)夾雜著雪粒子,像刀子一樣刮在我的臉上,可我感覺不到冷。我的心里,
像是燃著一團火,要把我整個人都燒成灰燼。冷宮。這個我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此刻卻顯得如此熟悉,仿佛我已經(jīng)在心里走了千百遍。門是虛掩著的,我一推就開。
一股混合著霉味和藥味的冰冷空氣撲面而來。殿內(nèi)沒有點燈,只有一扇破舊的窗戶,
透進幾縷慘白的月光。我看到了她。她就躺在那張冰冷的木板床上,
身上蓋著一床薄薄的舊棉被。她瘦得脫了形,原本豐腴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
只剩下一雙大得驚人的眼睛,空洞地望著房梁。她聽到了動靜,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
看到我的時候,她眼中沒有驚訝,沒有怨恨,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你怎么來了?”她的聲音沙啞干澀,像是許久沒有說過話。我喉嚨發(fā)緊,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以為我會看到一個哭天搶地,痛斥我無情的怨婦。我以為她會求我,
求我放她出去,求我饒了沈家。可她沒有。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澳銇?,是想看我死了沒有?”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
卻只牽動了臉上一片死氣,“讓你失望了,還剩一口氣。”我的心,
像是被針狠狠地扎了一下?!吧蜚?!”我走過去,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腕,
“你這是在跟誰說話?朕是你的夫君!”“夫君?”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拔业姆蚓?,
在我跪著求他相信我兄長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她甩開我的手,力氣小得可憐,
卻讓我踉蹌著后退了一步。“蕭景行,你走吧?!彼]上眼睛,不再看我,“這里不歡迎你。
”蕭景行。她叫了我的名字。我們成婚十年,她從未連名帶姓地叫過我。
她總是喚我“陛下”,或是私下里,軟軟地叫我“夫君”。原來,在她心里,
我早已不是她的夫君了。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冷宮的。只記得那晚的雪下得很大,
我一個人在雪地里走了很久,直到渾身都被凍得僵硬。李福跟在我身后,不敢出聲,
只是默默地為我撐著傘?;氐綄嫷?,我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在昏迷中,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我又回到了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我看到沈沅死了。
她就躺在那張冰冷的床上,安安靜靜地,像是睡著了。然后,
我看到她的魂魄從身體里飄了出來,變成了一個透明的影子。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眼中沒有絲毫留戀。她飄出了冷宮,飄出了皇城,一路向南。她回到了江南。
那是一個煙雨朦朧的小鎮(zhèn),青石板路,白墻黛瓦。在一個開滿了梔子花的院子里,
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正在作畫。他看到她,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對她溫柔地笑。“阿沅,
你回來了?!鄙蜚湟残α?,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輕松又明媚的笑容?!白又t,
我回來了。”她撲進他的懷里,像一只倦鳥歸巢。那個叫子謙的男人,我認得他。
是當年和沈沅一同長大的竹馬,顧子謙。我登基后,曾想過要除掉他,是沈沅求我,
說他早已無意仕途,只想在江南做個閑散畫師。我嗤之以鼻,卻還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放了他一馬。原來……原來如此。夢里,我看到他們一起在小鎮(zhèn)上生活。顧子謙教她畫畫,
她為他洗手作羹湯。他們會在清晨一起去湖邊散步,會在黃昏時一起看夕陽。
沒有金碧輝煌的宮殿,沒有前呼后擁的奴仆,只有一間小小的院子,兩顆緊緊相依的心。
她再也沒有穿過繁復(fù)的宮裝,只是荊釵布裙,卻比穿著鳳袍時還要美麗。她臉上的笑容,
也一天比一天多。我像一個可悲的看客,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另一個男人的懷里,
找到了我從未給過她的幸福。夢的最后,我看到他們白發(fā)蒼蒼,相攜著坐在院子里的搖椅上。
顧子謙問她:“阿沅,這輩子,你后悔嗎?”沈沅靠在他的肩上,臉上是歲月靜好的安然。
“不悔?!彼f,“若有來生,我只愿生在尋常百姓家,與你做一對平凡夫妻,
再不入那帝王家?!痹俨蝗肽堑弁跫摇@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
狠狠地刺穿了我的心臟。我猛地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5“陛下!您終于醒了!”李福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環(huán)顧四周,是我的寢殿,
不是那個冰冷的夢境??蓧衾锏囊磺?,卻那么真實,真實到讓我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幻。
“沈沅……沈沅呢?”我抓住李福的胳膊,急切地問。“娘娘……娘娘還在冷宮。
”李福被我的樣子嚇到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還在……她還在……我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卻被李福死死攔住。“陛下,您龍體欠安,太醫(yī)說您要靜養(yǎng)!”“滾開!”我一把推開他,
連外袍都來不及穿,赤著腳就往外沖。我不能讓她死!我絕不能讓她死!
我絕不能讓她去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她是我的皇后,生是我的人,死也必須是我的鬼!
我再一次沖進了冷宮。這一次,殿內(nèi)點了燈,一盞昏黃的油燈,照亮了這方寸之地。
沈沅還躺在床上,一個面生的老嬤嬤正在喂她喝藥。看到我,那嬤嬤嚇得手一抖,
藥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參見陛下……”我沒理她,徑直走到床邊。沈沅似乎睡著了,
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她的臉,比我上次見時更加蒼白消瘦,像一朵即將凋零的白玫瑰。
“太醫(yī)!”我對著外面嘶吼,“太醫(yī)都死哪去了?!”很快,幾個太醫(yī)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跪了一地?!敖o朕救她!無論用什么方法,用什么藥,都必須把她給朕救回來!
若是救不回來,你們所有人都給她陪葬!”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太醫(yī)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輪流為沈沅診脈,每個人的臉色都越來越凝重。
最后,院判顫巍巍地跪倒在我面前。“陛下……恕罪……皇后娘娘她……她已是病入膏肓,
心脈衰竭……臣等……臣等無能為力啊……”無能為力……這四個字,像四把重錘,
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是天子,我是這天下的主宰,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涩F(xiàn)在,
我卻連一個女人的性命都留不住。一個……我親手推向死亡的女人?!皾L!
”我一腳踹開院判,“都是一群廢物!滾出去!”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殿內(nèi)又只剩下我和她。
我緩緩地在床邊坐下,伸手,想要撫摸她的臉,卻又怕驚擾了她。我的手,在半空中,
微微顫抖。就在這時,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依舊是空洞的,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霧。
她看著我,看了很久,然后,緩緩地開口。“蕭景行,你是在可憐我嗎?
”6我的心猛地一抽。“阿沅……”我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我不是……”“不必了。”她打斷我,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字字清晰,“你的可憐,
我不需要?!彼龗暝胍饋恚疫B忙伸手去扶她。我的手剛碰到她的胳膊,
就被她用盡全力地甩開?!皠e碰我?!彼粗?,眼神里是化不開的厭惡和冰冷,“我嫌臟。
”臟……她說我臟。我怔怔地看著她,心臟像是被凌遲一般,一片一片地被割開。“阿沅,
我知道錯了?!蔽曳畔滤械尿湴梁妥饑溃曇衾飵狭艘唤z哀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們重新開始,我把你接回坤寧宮,你還是我的皇后,我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我以為,我的示弱和懺悔,至少能換來她一絲動容??伤皇强粗?,笑了。那笑容,
比哭還難看。“回不去了,蕭景行?!彼f,“從你把我打入冷宮的那一刻起,
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薄拔腋绺纾虿?,他為你鎮(zhèn)守邊疆十年,身上大小傷痕無數(shù),
最重的一次,險些連命都丟了。他把你當成明君,當成兄弟,可你是怎么對他的?
”“你忌憚他,猜疑他,甚至不惜構(gòu)陷他,只為了收回他手中的兵權(quán)!”“還有我,
我陪你十年,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變成這深宮里步步為營的皇后。
我為你付出了我的一切,可你又是怎么對我的?”“你寧愿相信一個外人,
也不愿相信你的枕邊人。你把我關(guān)在這里,任我自生自滅,對我所有的痛苦和絕望,
視而不見?!彼穆曇粼絹碓郊樱n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病態(tài)的潮紅。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每一聲,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我慌了,手忙腳亂地想要為她順氣?!鞍?,你別說了,
別說了……”她卻一把推開我,死死地盯著我,眼中是滔天的恨意?!笆捑靶?,我的心,
在你把我打入冷宮的那天,就已經(jīng)死了?!薄拔椰F(xiàn)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快點死。
”“因為只有死了,我才能離開你,離開這座囚禁了我一生的牢籠。”“我告訴你,
就算我死了,化成厲鬼,我也不會原諒你!”說完這番話,她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軟軟地倒了下去,昏了過去。我抱著她漸漸冰冷的身體,只覺得整個世界,
都在我眼前分崩離析。7我把沈沅帶回了我的寢殿,養(yǎng)心殿。我下令,將全天下最好的藥材,
源源不斷地送進宮。我召集了所有太醫(yī),讓他們?nèi)找故卦诘顑?nèi),寸步不離。我甚至貼出皇榜,
懸賞萬金,只求能找到為沈沅續(xù)命的奇人異士。我推掉了所有的朝政,
日日夜夜守在她的床邊。我親自為她喂藥,為她擦拭身體,為她講述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
我想用這種方式,來彌補我犯下的錯,來留住她??墒?,沒有用。她的身體,
還是一天比一天虛弱。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在昏睡。偶爾醒來,
也只是睜著眼睛,空洞地望著床頂?shù)牧魈K,不言不語。她不肯喝藥,每次我喂她,
她都會緊緊地閉著嘴。我只能捏開她的下巴,強行把藥灌進去。可她總有辦法,
再把藥吐出來。黑色的藥汁,混著血絲,染紅了她胸前的衣襟,也刺痛了我的眼睛?!鞍洌?/p>
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活下去?”我抓著她的肩膀,失控地嘶吼,“你就那么想死嗎?
你就那么想離開我嗎?”她不說話,只是用那雙死寂的眼睛看著我。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我的所有努力,在她看來,都只是一場可笑的獨角戲。我絕望了。
我開始相信,那個夢,是真的。她不是想死。她只是想……回家?;氐侥莻€有顧子謙的,
江南水鄉(xiāng)。8舒婉來過幾次。她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端著精心準備的湯羹,
想要博得我的關(guān)注??晌疫B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氨菹拢鸀榱嘶屎蠼憬?,
已經(jīng)多日不曾上朝了,朝中大臣們都議論紛紛……”“滾?!蔽翌^也不抬地吐出一個字。
舒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不甘心地退了出去。我看著床上毫無生氣的沈沅,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瘋狂的念頭。是舒婉,是她和她背后的鎮(zhèn)遠侯府,
一手策劃了對沈策的構(gòu)陷。也是她,在我面前不斷地吹枕邊風(fēng),讓我對沈沅的猜忌,
日益加深。如果不是她,我和沈沅,又怎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她的錯!“來人!
”我對著殿外喊道。幾個禁軍統(tǒng)領(lǐng)立刻走了進來。“舒貴妃,言行不端,善妒成性,
構(gòu)陷忠良,即刻起,褫奪貴妃封號,打入冷宮,永世不得出!”“鎮(zhèn)遠侯府,結(jié)黨營私,
意圖謀反,滿門抄斬,三族之內(nèi),流放三千里!”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禁軍統(tǒng)領(lǐng)們領(lǐng)命而去。很快,宮外就傳來了舒婉凄厲的哭喊和求饒聲。我充耳不聞。我以為,
為沈沅報了仇,她會高興一點,會有一點求生的意志。我走到床邊,對她說:“阿沅,
你聽到了嗎?我為你報仇了,舒婉和鎮(zhèn)遠侯府,都得到了應(yīng)有的下場?!鄙蜚渚従彽剞D(zhuǎn)過頭,
看著我。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笆捑靶校彼_口,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你做這些,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心安?”我愣住了?!澳阒皇窍胗眠@種方式,
來減輕你的罪惡感罷了?!彼读顺蹲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你以為殺了他們,
你欠我的,就都還清了嗎?”“你錯了?!薄澳闱肺业?,是一顆真心?!薄澳氵@輩子,
都還不清了?!闭f完,她又閉上了眼睛,像是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疲憊。我的心,
沉入了無底的深淵。原來,我做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是徒勞。9我開始變得暴躁易怒,
喜怒無常。宮里的每一個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只要有一點不順心,我就會大發(fā)雷霆。
無數(shù)的宮人、太監(jiān),因為一點小錯,就被我拖出去杖斃。整個皇宮,
都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中。我知道,我病了。病得不輕。我的心,隨著沈沅的生命,
一點一點地死去。李福跪在我面前,老淚縱橫。“陛下,您要保重龍體??!您是天子,
是萬民之主,您不能倒下??!”我看著他,慘然一笑。“天子?萬民之主?
”“如果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這天子,不做也罷!”我揮手,
將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掃落在地。瓷器碎裂的聲音,清脆而刺耳。我像是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