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總帶著股黏膩的潮氣,打濕了青石板路,也打濕了沈硯之藏在飛檐下的衣角。
他蹲在琉璃瓦上已經(jīng)半個時辰,指尖捻著片剛摘下的龍爪槐葉,
看底下穿月白長衫的公子將最后一盆姚黃搬進花廳。那是戶部侍郎府的后院,
今晚的雨來得急,護院們縮在廊下搓著手閑聊,沒人留意頭頂瓦片上多了個黑影。
沈硯之舔了舔唇角,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在青灰瓦上,暈開一小片深色。他最喜這樣的雨夜,
雨聲能蓋住足音,潮濕的空氣里,連花香都帶著點瑟縮的甜?;◤d的窗沒關嚴,
留著道指寬的縫,透出暖黃的燭光,也泄出幾句閑談。穿月白衫的是侍郎家的三公子蘇珩,
聽說上個月剛從江南游學回來,帶回的這盆姚黃是貢品級別的,花瓣層疊如堆雪,
花心卻泛著點蜜色的暈,據(jù)說整個京城只此一盆。沈硯之摸了摸腰間的鹿皮囊,
里面裝著他慣用的小鏟和油紙。他做這行當已有五年,從江南的私家園林到京城的王侯府邸,
什么樣的名花沒沾過他的手。人家叫他采花大盜,
他自己卻覺得該叫“移花客”——他從不是為了錢財,只是見不得好花生在不合時宜的地方。
就像這盆姚黃,被擺在俗氣的鎏金盆里,旁邊還堆著幾盆艷俗的月季,簡直是暴殄天物。
三更梆子剛敲過第一響,廊下的護院打了個哈欠,挪到耳房里烤火去了。
沈硯之像片柳葉般從飛檐上滑下來,落地時足尖點在積水的青石板上,只濺起極小的水花。
他繞到花廳后墻,那里爬滿了紫藤,藤蔓的陰影正好能遮住他的身形。花廳里的燭光晃了晃,
蘇珩的聲音帶著點笑意:“這姚黃嬌氣,夜里得蓋層紗罩,不然受了潮,明早花瓣該蔫了。
”隨后是腳步聲漸遠,大概是回房了。沈硯之等了片刻,確定四周無人,
才貓著腰溜到花廳門口。那盆姚黃就擺在窗邊的花架上,花瓣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白,
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層層疊疊的像堆著揉碎的月光。他屏住呼吸,指尖剛碰到花盆邊緣,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極輕的響動——不是風聲,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聲。他猛地轉身,手腕一翻,
藏在袖中的短刀已經(jīng)抵住了來人的咽喉。月光從云縫里漏下來,
照亮了對方的臉——是個穿淺綠襦裙的姑娘,梳著雙丫髻,手里還提著盞羊角燈,
燈芯的火苗抖得厲害。姑娘嚇得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卻沒叫出聲。沈硯之皺了皺眉,
這侍郎府的丫鬟膽子倒不小。他壓低聲音:“別出聲,不然……”話音未落,
姑娘忽然往后縮了縮,羊角燈“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燈油潑了滿地,
火苗在積水里掙扎了幾下就滅了?!罢l在那里?”廊那頭傳來護院的喝問,腳步聲越來越近。
沈硯之暗罵一聲,也顧不上那盆姚黃了,伸手抓住姑娘的手腕就往紫藤架后鉆。
姑娘的手腕纖細,指尖卻帶著點涼意,大概是剛澆過花。兩人躲在藤蔓深處,
能聽見護院舉著燈籠四處查看的聲音。姑娘的呼吸很急促,噴在沈硯之的脖頸上,
帶著點淡淡的花香,像是剛摘過茉莉。他忽然想起什么,低頭看了看姑娘的裙擺,
果然沾著些濕潤的泥土和細碎的花瓣?!澳闶秦撠燄B(yǎng)花的丫鬟?”他湊在她耳邊問,
聲音輕得像蚊子叫。姑娘點點頭,睫毛在黑暗中抖得像受驚的蝶。護院的腳步聲遠了,
沈硯之松了口氣,剛想松開她的手,卻被她反抓住了?!澳恪闶菫榱四桥枰S來的?
”姑娘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點好奇。沈硯之挑眉,這丫鬟倒是不怕他了?!芭c你無關,
”他想甩開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她抓得很緊,“放開,不然我不客氣了?!薄皠e碰那盆花,
”姑娘忽然抬起頭,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聲音卻很認真,“它剛換了土,根須還沒扎穩(wěn),
一動就活不成了?!鄙虺幹读算叮故菦]注意這個。他盜花向來只看品相,
從不管這些細枝末節(jié)?!澳愣B(yǎng)花?”他問。姑娘嗯了一聲,
聲音里帶了點自豪:“蘇公子帶回的花都是我照料的,這姚黃每天要曬三個時辰的太陽,
澆水得用井水,還得摻點花蜜……”她說得仔細,像是在說什么寶貝。
沈硯之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盜過無數(shù)名花,還是頭一次被個丫鬟攔住,
理由竟然是花的根須沒扎穩(wěn)。他剛想說話,遠處又傳來打更聲,已是四更天了。再不走,
天就要亮了?!敖裉焖阄仪纺愕模彼砷_姑娘的手,往后退了兩步,“這姚黃,
我改日再來取?!闭f完,他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墻影里,只留下那姑娘站在紫藤架下,
手里還攥著片被他扯下來的紫藤花瓣。沈硯之回到藏身的破廟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破廟里堆著他這幾年“移”來的花,墻角擺著盆墨蘭,窗臺上是株罕見的綠萼梅,
都是他從各處尋來的珍品。他把濕漉漉的外衫脫下來搭在香案上,
坐在草堆上發(fā)呆——那姑娘認真的語氣總在他耳邊回響,她說“一動就活不成了”時,
聲音里的急切不似作偽。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蘇州,偷過一盆罕見的并蒂蓮。
那是在一個富商的水榭里,蓮花開得正好,粉白的花瓣映著碧水,美得讓人心顫。
他費了好大勁才把整盆蓮挖出來,連夜運到城外的池塘里。可沒過三天,那并蒂蓮就蔫了,
花瓣一片片掉在水里,像碎掉的云。后來他才知道,那蓮是用溫水養(yǎng)的,
池塘里的冷水傷了它的根。那是他唯一一次失手,也是唯一一次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接下來的幾天,沈硯之都沒再去侍郎府。他在京城的胡同里閑逛,
看那些尋常人家院墻上探出來的薔薇,聽賣花姑娘吆喝著“茉莉夜來香”。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點想那盆姚黃,更想知道那個穿淺綠襦裙的丫鬟把它照料得怎么樣了。
第七天傍晚,他又摸到了侍郎府的后墻。這次沒下雨,月色正好,他趴在墻頭往里看,
花廳的窗依舊開著條縫,那盆姚黃還擺在原來的位置,只是花瓣似乎更舒展了些,
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他正看得入神,
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花廳里走出來——正是那個穿淺綠襦裙的姑娘。
她手里拿著個小噴壺,走到姚黃旁邊,小心翼翼地往花瓣上噴水,
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什么易碎的珍寶。沈硯之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見過無數(shù)人養(yǎng)花,
有小心翼翼伺候的,有把花當炫耀資本的,卻從沒見過誰像她這樣,仿佛花是有靈性的,
一舉一動都帶著疼惜。姑娘噴完水,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在花架旁的小凳上,
托著腮看那盆姚黃。月光落在她的側臉上,能看清她纖長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
她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很輕,卻被晚風送進了沈硯之的耳朵里?!澳阏f,他還會來嗎?
”她像是在問花,又像是在問自己,“其實你在這里也挺好的,
蘇公子待你也不錯……”沈硯之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從沒想過,
自己這個人人喊打的采花大盜,竟然會被一個丫鬟惦記著。他正想跳下去跟她說句話,
忽然看見遠處走來兩個護院,手里還提著燈籠。他連忙縮回頭,屏住呼吸。
那兩個護院大概是巡邏的,走到花廳門口時停了下來?!白罱傆X得不對勁,”其中一個說,
“前幾天夜里好像聽見這邊有動靜。”另一個哼了一聲:“誰這么大膽子,
敢來侍郎府偷東西?再說,有什么值錢的?”“聽說三公子那盆姚黃很金貴,
”第一個護院說,“要是被那采花大盜盯上了,可就麻煩了?!惫媚锫牭竭@話,忽然站起身,
聲音帶著點不服氣:“這姚黃是活物,不是東西。再說,沈……那位也不是為了錢。
”她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臉頰微微泛紅。護院們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一個丫鬟敢插嘴。
“你個小丫頭懂什么,”其中一個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回房睡覺去,別在這里礙事。
”姑娘低下頭,小聲嘟囔了句什么,轉身往丫鬟房的方向走去。
沈硯之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心里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摸了摸腰間的鹿皮囊,
里面的小鏟硌得他有點疼。他忽然不想偷那盆姚黃了。接下來的日子,沈硯之沒再去侍郎府,
卻總在附近的胡同里轉悠。他知道姑娘每天清晨會去街角的井邊打水,
知道她午后會坐在花廳門口的石階上曬太陽,
知道她傍晚喜歡去后院的小花園里擺弄那些不起眼的花草。他像個偷窺者,遠遠地看著她,
看她打水時衣袖挽到小臂,露出纖細的手腕;看她曬太陽時會拿出本舊書來讀,
陽光落在書頁上,
也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看她擺弄花草時會對著那些不知名的小草輕聲說話,
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他甚至知道了她的名字。那天他聽見蘇珩喊她:“阿芷,
把那盆文竹搬到書房來?!卑④?,白芷的芷,倒是和她身上的花香很配。轉眼到了端陽,
京城家家戶戶都掛起了艾草和菖蒲。沈硯之在破廟里用艾草編了個小香包,
里面塞了點曬干的薄荷,是他前幾天在城外采的。編完后他又覺得好笑,自己一個采花大盜,
竟然學著小姑娘做這些玩意兒??赡窍惆捅凰旁诹速N身的口袋里,時不時摸一摸,
感受著布料的粗糙和里面草藥的硬實。傍晚時分,他又忍不住走到侍郎府后墻。
今天府里很熱鬧,大概是在過端午,隱約能聽見絲竹聲和笑語聲。他趴在墻頭往里看,
花廳里燈火通明,阿芷正端著盤粽子從里面走出來,大概是要送到廚房去。
她穿著件新做的杏色襦裙,裙擺上繡著幾枝艾草,顯得比平時更鮮亮些。
沈硯之看著她的背影,手指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里的香包。他忽然很想把那香包送給她,
哪怕只是遠遠地扔過去,讓她知道有這么個人在惦記著她。就在這時,
他看見蘇珩從花廳里追出來,攔住了阿芷?!鞍④?,”蘇珩的聲音帶著笑意,
“這是我從江南帶來的香囊,給你?!彼f過來一個精致的錦袋,上面繡著并蒂蓮。
阿芷愣了愣,連忙擺手:“公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蘇珩卻把香囊塞進她手里:“拿著吧,這幾個月辛苦你照料那些花了?!闭f完,
他深深地看了阿芷一眼,轉身回了花廳。阿芷站在原地,手里捏著那個錦袋,
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桃子。沈硯之的心忽然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有點疼,又有點酸。
他默默地從墻上滑下來,轉身就走,口袋里的艾草香包硌得他心口發(fā)悶。他回到破廟時,
天已經(jīng)黑透了。他把那個香包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可看著那些散落的艾草和薄荷,
心里又后悔了。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草藥撿起來,重新塞進香包里,
只是那原本平整的布料已經(jīng)皺巴巴的了。接下來的幾天,沈硯之都沒再去侍郎府。
他去了城外的一座荒山,那里有片野生的芍藥,開得如火如荼。他在那里待了三天,
白天躺在花叢里看云,晚上就靠著樹干睡覺。他想,也許離開京城就好了,
離開這個有姚黃、有阿芷的地方,他就能變回那個只懂盜花的沈硯之。可到了第四天清晨,
他還是忍不住往回走。走到侍郎府附近時,他看見阿芷提著個籃子從府里出來,
籃子里裝著些紙錢和供品,大概是要去城外的墳地。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阿芷走得很慢,
一路上都低著頭,像是有心事。出了城門,她拐進一片小樹林,那里有座孤零零的墳,
墓碑上沒有名字,只有一束早已干枯的野菊。阿芷把供品擺好,蹲在墳前,低聲說:“娘,
我來看你了。蘇公子待我很好,府里的花也長得很好,你別擔心……”她說著說著,
聲音就哽咽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沈硯之躲在樹后,心里忽然很難受。
他一直以為阿芷是個無憂無慮的丫鬟,卻沒想到她心里藏著這么多苦。阿芷哭了好一會兒,
才擦干眼淚,站起身準備往回走。沈硯之看著她孤單的背影,忽然從樹后走了出來,
把那個皺巴巴的艾草香包遞到她面前。阿芷嚇了一跳,看到是他,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是你……”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沈硯之的臉有點燙,他很少這么窘迫過。
“這個……給你,”他把香包塞進她手里,“端午的,驅邪?!卑④频皖^看著手里的香包,
又抬頭看了看他,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爸x謝……”她輕聲說。
沈硯之“嗯”了一聲,轉身想走,卻被她叫住了?!澳恪憬惺裁疵??”她問。
沈硯之猶豫了一下,說:“沈硯之?!卑④泣c點頭,把香包小心翼翼地放進籃子里。
“我叫林芷,”她說,“你可以叫我阿芷?!鄙虺幹男暮鋈涣亮似饋?,
像被陽光照透的湖面。他笑了笑,說:“阿芷?!蹦翘熘螅虺幹桶④扑闶钦J識了。
他們很少在侍郎府見面,大多是在城外的小樹林或者河邊。
沈硯之會給她帶些他在山里采的野花,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兒,卻開得很熱鬧。
阿芷會跟他講侍郎府里的事,講那些花的長勢,講蘇公子又從哪里帶回了新奇的玩意兒。
沈硯之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喜歡聽阿芷說話,喜歡看她講到花時眼睛發(fā)亮的樣子,
喜歡她偶爾露出的羞澀笑容。他甚至開始覺得,那些被他“移”來的花,
在破廟里開得再好看,也比不上阿芷身邊的一草一木。有一天,阿芷忽然跟他說:“沈硯之,
你別再做這個了好不好?”她指的是他采花的行當。沈硯之沉默了,他沒想過要放棄,
這是他唯一會做的事。“我沒有別的本事,”他說,“不做這個,我怎么活?”阿芷低下頭,
小聲說:“我可以教你養(yǎng)花,我們可以去城外租塊地,種些花草賣,也能活下去的。
”沈硯之的心猛地一顫。他從沒想過這樣的生活,有自己的地,有自己的花,
還有……身邊的她。他看著阿芷認真的眼神,忽然覺得,也許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可他知道,自己是個被官府通緝的采花大盜,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太奢侈了。他笑了笑,
沒說話,轉身離開了。那天晚上,沈硯之做了個決定。
他要去偷最后一盆花——不是侍郎府的姚黃,而是皇宮里的那株傳說中的夜光曇。
據(jù)說那曇花只在午夜開放,花瓣會發(fā)出淡淡的熒光,是百年難遇的奇珍。他想把這株花偷來,
送給阿芷,然后就離開京城,去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也許真的可以租塊地,種些花草。
他花了三天時間打探皇宮的地形,制定了周密的計劃。第五天夜里,他潛入了皇宮的御花園。
那株夜光曇種在一座琉璃亭里,四周有侍衛(wèi)把守。沈硯之屏住呼吸,
像只貍貓般在陰影里穿梭,避開巡邏的侍衛(wèi),終于來到了琉璃亭外。
亭子里果然亮著淡淡的光,那株曇花正在盛放,花瓣如白玉般剔透,果然散發(fā)著柔和的熒光,
美得讓人窒息。沈硯之的心跳得厲害,他剛想翻墻進去,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喝:“誰在那里?”他回頭一看,只見幾個侍衛(wèi)舉著燈籠圍了上來,
為首的正是京城里有名的捕頭李青。沈硯之心里暗罵一聲,
知道自己月光穿過琉璃亭的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銀。
沈硯之背靠著冰涼的廊柱,指尖攥得發(fā)白——李青的聲音還在遠處回蕩,可他腳下像生了根,
挪不開半步。不是因為怕,是因為亭子里忽然多了個人影。林芷穿著身灰布短打,
頭發(fā)用根木簪挽著,手里還提著個空竹籃,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她看到沈硯之的瞬間,
眼睛猛地睜大,手里的籃子“哐當”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澳阍趺丛谶@里?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快步走上前想拉他的胳膊,卻被他下意識躲開。
沈硯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全是汗,沾在衣料上,涼得發(fā)黏。“別出聲,”他往她身后躲了躲,
借著亭柱的陰影遮住身形,“李青帶著人在搜?!绷周频募绨蛎黠@僵了一下,她轉過身,
背對著外面的月光,側臉在陰影里看不真切,只聽見她急促的呼吸聲。
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著侍衛(wèi)的吆喝。沈硯之能感覺到林芷的指尖在抖,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個姑娘家,往亭子深處拽。那里擺著幾盆高大的芭蕉,
寬大的葉子能藏住兩個人。“蹲下。”她用氣聲說,自己先矮下身,將他往芭蕉葉后推。
沈硯之幾乎是跌進去的,膝蓋磕在青磚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林芷緊隨其后蹲進來,兩人的肩膀緊緊貼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芭蕉葉上的露水順著葉尖滴下來,落在沈硯之的脖頸里,涼得他打了個激靈。
林芷似乎察覺到了,往他這邊靠得更緊些,用自己的肩膀擋住那片滴水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