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臺越野車揚起的煙塵,在死寂的荒原上拉出兩條長長的尾跡。
抵達約定交易點的那一刻,車輪碾過沙礫的噪音,成了這片天地間唯一的聲響。
太安靜了。
安靜到令人心悸。
一種被無形猛獸盯住的錯覺,讓每一根汗毛都不安地倒豎。
眾人下車。
山大下意識將巨錘頓在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試圖用這熟悉的聲響驅散心中的寒意。
他魁梧的身軀緊繃如鐵,警惕地掃視著空無一物的四周,多年的戰(zhàn)斗本能在他腦中瘋狂鳴叫:有埋伏。
碎星早已半跪在地,科技長弓的弓弦微微震顫。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無數(shù)毒蛇的視線鎖定,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在遠處幾處可能藏身的廢墟與山坡間來回逡巡,卻找不到任何破綻。
夏豆那張精致的小臉有些發(fā)白,下意識地躲到白月魁身后,小手緊緊攥著衣角,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白老板……這里……一個人都沒有。”
她的話音帶著一絲顫抖,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眾人心中那層不安的薄膜。
氣氛,驟然緊張。
唯有林越,神色如常。
他非但沒有緊張,反而升起一股獵人走進獵場的興奮。
這點小場面,甚至讓他覺得有些無趣。
就在眾人神經(jīng)緊繃的瞬間,他心念一動。
【源質(zhì)感知,開啟】
剎那間,整個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了斑斕的色彩,化作一片由黑白灰線條勾勒出的單調(diào)領域。
而在那片單調(diào)的背景板上,不遠處的山坡后方,十幾道灼熱而明亮的藍色光暈,如同黑夜中的鬼火,散發(fā)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每一個光暈,都代表著一個鮮活的生命源質(zhì)。
一群藏頭露尾的鼠輩,不夠看。
林越在心里下了判斷。
他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隨意掃了一眼風景。
他不動聲色地挪到白月魁身邊,身體微微前傾,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壓低了嗓音,語氣中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
“人來了。”
“后面山坡,十四個,前面廢墟,六個?!?/p>
“把我們包圓了?!?/p>
白月魁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與駭然的劇烈收縮。
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這已經(jīng)超出了人類感官的極限!
握著唐刀的手指瞬間繃緊,但她強大的自制力讓身體紋絲不動,連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沒有泄露。
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瞥著這個渾身是謎的男人,心中對他的評估再次被徹底打敗。
“別動。”
林越的聲音及時響起,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仿佛在安撫一只受驚的貓。
“他們不動,我們也不動?!?/p>
“陪他們玩玩,看看獵物不進陷阱,獵人會不會自己急著跳出來。”
說完,他嘴角那抹壞笑愈發(fā)明顯。
這哪里是面對致命的圍殺,分明是一場有趣的游戲。
白月魁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經(jīng)營了數(shù)十年的、對局勢的絕對掌控力,正在被身邊這個男人輕易地瓦解和接管。
就在這靜默的對峙中,一陣沉悶的、越來越響亮的轟鳴聲,自天空傳來。
眾人猛地抬頭。
只見一片巨大的陰影,正從云層中緩緩壓下,將他們腳下的這片荒原徹底吞沒!
一艘體型超過兩百米的巨型飛艇,掙脫了云霧的束縛,露出了它猙獰的全貌。
它更像一個由無數(shù)廢鐵拼湊而成的鋼鐵怪物。
巨大的雙氣囊上,布滿了顏色各異的焊接補丁,銹跡斑斑的金屬板犬牙交錯,散發(fā)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屬于工業(yè)文明墳墓的壓迫感。
這是一個行走的鋼鐵堡壘。
也是一個移動的鋼鐵墳墓。
飛艇緩緩下降,最終懸停在兩百米左右的高空。
強大的氣流卷起地面的沙塵,形成一道道小型旋風,刮得人睜不開眼。
“滋啦——”
刺耳的電流聲中,小隊的通訊器同時響起一個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電子合成音。
“龍骨村的人?!?/p>
沒有問候,只有陳述。
“你們的交易對象,是我們?!?/p>
“現(xiàn)在,放下武器,登上吊艙。”
“你們有五分鐘時間考慮?!?/p>
不容置疑的命令,帶著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小隊眾人臉色劇變。
這根本不是交易,是明晃晃的脅迫!
山大怒罵一聲,碎星的箭矢已經(jīng)對準了飛艇,夏豆更是嚇得躲進了車里。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匯聚在白月魁身上,等待她的決斷。
然而,白月魁卻看向了林越。
她發(fā)現(xiàn),林越非但沒有絲毫緊張,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艘鋼鐵巨獸,眼神里閃爍著一種名為“興奮”的光芒。
仿佛那不是威脅,而是一份從天而降、讓他期待已久的……大餐。
林越注意到了白月魁的目光,他笑了。
“有意思。”
“地面上藏著一群狼,天上又來了一頭鷹?!?/p>
他轉過頭,看著白月魁那雙冰冷的、此刻卻寫滿掙扎的眸子,一字一頓地說道。
“侄女,想不想玩把大的?”
白月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失控。
這個男人,他的瘋狂正在感染她。
同時白月魁對林越充滿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才會擁有這樣極端反差的兩面。
“跟狼玩,最多是咬死幾只,沒意思?!?/p>
林越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充滿了侵略性。
那是一種視萬物為食糧的頂級掠食者的眼神。
“但要是……我們把這頭鷹的窩給端了呢?”
“天上,可比地面干凈多了?!?/p>
此言一出,連白月魁都為之動容。
他的意思是……上去?!
主動走進虎穴?!
這徹底違背了她數(shù)十年來賴以生存的所有法則。
但內(nèi)心深處,一個被壓抑了太久的聲音卻在叫囂著,贊同這個瘋狂的提議。
不等白月魁做出決定,林越已經(jīng)按下了自己這邊的通訊器。
他抬頭望著那艘巨大的飛艇,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妄的笑容,用一種輕松得仿佛在點餐的語氣說道。
“五分鐘太久了?!?/p>
“現(xiàn)在,把吊艙放下來?!?/p>
“我們上去?!?/p>
通訊器那頭,陷入了長達十幾秒的沉默。
似乎連飛艇上的人,都未曾料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干脆利落,甚至帶著一絲挑釁意味的回答。
片刻之后,飛艇的腹部,一個巨大的金屬吊艙緩緩降下,帶著沉重的鎖鏈摩擦聲,落在了眾人面前。
山坡上,原本埋伏著的領頭人,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很好?!?/p>
“魚餌,進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