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碎晨霜,宋宴一路疾馳,風(fēng)聲在耳畔呼嘯,懷里小白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那點微弱的暖意透過錦袍傳來,成了漫漫長路里唯一的慰藉。
行至午后,終于望見青巖關(guān)的城樓?;液谏某菈σ郎蕉ǎ褚活^蟄伏的巨獸,城門處卻異常冷清,不見往來的商旅,只有幾個守軍縮著脖子靠在墻角,眼神渙散。
“不對勁。”宋宴勒住馬,指尖下意識按在劍柄上。青巖關(guān)再怎么告急,也不該是這般死寂。
他翻身下馬,將小白揣得更緊些,對迎上來的守軍亮出令牌:“本殿奉旨馳援,守將何在?”
守軍見了令牌,先是一愣,隨即慌忙跪地:“參見太子殿下!守……守將在關(guān)內(nèi)議事?!闭f話時眼神閃爍,不敢與宋宴對視。
宋宴眸色沉了沉,揮手道:“帶路?!?/p>
穿過城門時,他留意到城墻內(nèi)側(cè)的箭垛上積著薄雪,顯然許久未曾有人值守。街巷里空無一人,門窗緊閉,連狗吠聲都聽不到,整座關(guān)隘像座被遺棄的空城。
“人都去哪了?”宋宴冷聲問。
帶路的守軍支支吾吾:“前幾日……有流言說山匪要攻城,百姓都躲去地窖了?!?/p>
宋宴沒再追問,心里卻已明了。所謂的“告急”,恐怕從頭到尾都是場騙局。靖王與趙珩布下這局,是想將他困在青巖關(guān),再羅織罪名,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到了守將府,卻見大門虛掩,里面靜悄悄的。宋宴推門而入,正廳的案上擺著殘酒冷菜,顯然剛有人離開。他目光掃過四周,突然瞥見屏風(fēng)后閃過一抹衣角。
“出來。”宋宴長劍出鞘,寒光直指屏風(fēng)。
屏風(fēng)后傳來一陣輕響,一個身著鎧甲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面色蒼白,雙手微微顫抖:“臣……參見殿下?!闭乔鄮r關(guān)守將周奎。
“本殿奉旨而來,敵軍在哪?”宋宴步步緊逼,劍尖幾乎抵上周奎的咽喉。
周奎撲通跪地,連連磕頭:“殿下饒命!根本沒有敵軍!是……是靖王逼著臣謊報軍情,說只要將您引來青巖關(guān),就讓臣升任總兵……”
果然如此。宋宴收劍回鞘,聲音冷得像冰:“他人呢?”
“剛……剛帶著親兵走了,說要去京城‘呈稟戰(zhàn)況’?!敝芸兜孟窈Y糠,“殿下,臣是被脅迫的,求殿下開恩??!”
宋宴看著他這副貪生怕死的模樣,只覺得可笑。他轉(zhuǎn)身往外走:“備馬,回京城?!?/p>
“殿下不可!”周奎連忙爬起來,“靖王臨走前說,關(guān)外的路都被封了,您現(xiàn)在出去,怕是會遇上……”
“遇上什么?”宋宴回頭,眼神銳利如刀,“遇上和黑風(fēng)口一樣的‘埋伏’?”
周奎臉色瞬間煞白,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個字。
宋宴沒再理他,徑直回了客房。將小白從懷里取出時,小家伙已經(jīng)醒了,綠玉般的眼睛濕漉漉地望著他,鼻尖動了動,像是在嗅他身上的血腥味。
“還疼嗎?”宋宴輕輕撫摸著它的背,那里的皮毛依舊雪白,只是紅繩結(jié)的光澤淡了許多。
小白蹭了蹭他的指尖,發(fā)出細(xì)弱的嗚咽,像是在安慰他。
宋宴笑了笑,找來傷藥處理手臂上的傷口。傷口不算深,只是天冷,血漬已經(jīng)凝成了暗紅的硬塊。他咬著牙上藥,小白突然湊過來,用舌頭輕輕舔舐他的手腕,溫?zé)岬挠|感讓他動作一頓。
“傻狐貍?!彼窝缒罅四笏亩?,“本殿沒事。”
夜幕降臨時,傅霖終于趕了回來,身上添了幾道新傷,盔甲上沾滿了血污。
“殿下,關(guān)外的路果然被封了,靖王留下的人守在山口,硬闖怕是會吃虧?!备盗毓嗔丝跓岵瑁曇羯硢?,“而且……我在回來的路上聽到消息,趙珩在京城散布謠言,說您勾結(jié)山匪,意圖謀反?!?/p>
宋宴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杯沿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動作倒是快?!?/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傅霖急道,“我們被困在這青巖關(guān),進退兩難,萬一靖王真的拿著假證據(jù)去御前……”
“他不會。”宋宴打斷他,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趙珩急著扳倒本殿,可靖王想要的是整個江山。他讓趙珩當(dāng)先鋒,不過是想坐收漁利。若本殿真的‘謀反’,第一個被清算的,就是趙珩?!?/p>
傅霖聽得一頭霧水:“殿下的意思是……”
“他們之間,本就不是鐵板一塊?!彼窝绱浇枪雌鹨荒ɡ湫Γ芭扇巳ソo趙珩送封信,就說靖王在青巖關(guān)私藏了龍袍,意圖不軌。”
傅霖眼睛一亮:“殿下高明!趙珩最是多疑,定然會猜忌靖王!”
“去吧?!彼窝鐡]揮手,“記住,要讓靖王的人‘無意間’看到送信的人?!?/p>
傅霖領(lǐng)命而去,客房里只剩下宋宴與小白。窗外的月亮爬上城樓,清冷的月光灑進來,落在小白雪白的皮毛上,泛著淡淡的銀輝。
小白蜷縮在宋宴腿上,綠玉般的眼睛望著窗外,突然豎起耳朵,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警告聲。
宋宴立刻警覺起來,走到窗邊一看,只見幾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對面的屋頂上,手里拿著弓箭,箭頭直指他的客房。
“看來是等不及了?!彼窝缋湫σ宦?,轉(zhuǎn)身將小白揣進懷里,“既然來了,就別想走?!?/p>
他吹滅燭火,借著月光摸到門后,靜待時機。片刻后,屋頂傳來輕響,顯然有人跳了下來。緊接著,房門被輕輕推開,幾個黑衣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就在他們靠近床邊時,宋宴突然從門后沖出,長劍橫掃,瞬間砍倒兩人。剩下的人反應(yīng)過來,舉刀便砍,卻被他靈活避開。
客房里頓時陷入混戰(zhàn),刀劍碰撞的脆響劃破夜空。宋宴左臂帶傷,動作稍緩,肩頭被劃了一刀,鮮血瞬間浸透了衣袍。
懷里的小白突然掙扎起來,綠玉般的眼睛里閃過紅光。宋宴正想按住它,卻見它猛地竄了出去,狠狠咬住一個黑衣人的手腕。那黑衣人吃痛,刀掉在地上,宋宴趁機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
“小白!”宋宴驚呼,生怕它受傷。
小白卻異常靈活,在人群中穿梭,時不時撲上去撕咬黑衣人的腳踝,為宋宴爭取時機。它的皮毛被濺上血點,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綠玉般的眼睛里滿是兇狠,全然沒了往日的溫順。
終于,最后一個黑衣人倒在地上。宋宴喘著粗氣,彎腰將小白抱起來,見它沒受傷,才松了口氣。
“真是只不讓人省心的狐貍?!彼窝缒罅四笏亩?,語氣里卻滿是后怕。
小白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像是在邀功。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傅霖帶著人沖了進來:“殿下!沒事吧?”
“沒事。”宋宴搖頭,目光落在地上的尸體上,“查一下,這些人身手不錯,不像是普通的山匪?!?/p>
傅霖檢查了一番,臉色凝重:“殿下,他們腰間都有塊狼頭令牌,像是……靖王的暗衛(wèi)?!?/p>
宋宴并不意外。靖王既然敢設(shè)局,自然不會留活口。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小白,綠玉般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突然想起玉衡化形時說的話——“我喜歡殿下,便想一直跟著殿下”。
或許,這只狐貍,真的是上天派來護他的。
“傅霖,守好關(guān)口,明日一早,我們突圍。”宋宴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知道,京城的風(fēng)暴已經(jīng)開始,他必須盡快回去,否則,不僅他自身難保,連小白都會被卷入這場權(quán)謀漩渦。
窗外的月亮漸漸西斜,青巖關(guān)的夜色依舊深沉。宋宴抱著小白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撫摸著它頸間的紅繩結(jié)。他能感覺到,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前方等待著他們。但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有這只傻狐貍陪著,再兇險的路,他也敢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