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剛蒙蒙亮。
李大成從酣睡中醒來,只覺得渾身是勁,昨夜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推開門,一股子誘人的麥香便撲面而來。
廚房里,林婉清早已在忙碌。
她賣力地揉著雪白的面團,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幾縷被汗水打濕的發(fā)絲調(diào)皮地貼在光潔的臉頰上。
許是覺得熱了,她用手背隨意地抹了下額頭,一抹白色的面粉便印在了俏臉上,像一只可愛的小花貓,卻渾然不覺。
因著彎腰用力的動作,那件洗得有些薄的短衫緊緊貼著后背,勾勒出一條驚心動魄的窈窕曲線,隨著揉面的動作,微微起伏,充滿了生命力和說不出的韻味。
這幅景象,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讓李大成感到心安和滿足。
“嫂子,起這么早?”
聽到聲音,林婉清回過頭,看到是李大成,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瞬間亮了,帶著一絲羞赧和安心。
“大成,我……我睡不著?!?/p>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屋里,“我總覺得昨晚是做夢,一睜眼就想看看那些錢和糧票還在不在。”
“以后會越來越多的。”
李大成笑了,走上前,很自然地挽起袖子,露出結(jié)實有力的小臂。
“我來吧,你歇會兒,等著吃就行。”
李大成的手法并不熟練,面和得有些硬,但這絲毫不影響兩人高漲的情緒。
當(dāng)?shù)谝粡埌酌骘炞颖凰孔镜胤旁跓裏岬蔫F鍋里時,那“滋啦”一聲,仿佛是這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
一股濃郁的、不摻任何雜質(zhì)的麥香味,很快就從門窗的縫隙里飄散出去,霸道地飄進了清晨四合院的每一個角落。
……
中院,賈家。
賈張氏還躺在床上睡得死沉,呼嚕聲像拉風(fēng)箱。
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的棒梗,鼻子猛地抽動幾下,他丟下泥團,像只小狗一樣循著味兒,扯著嗓子就喊:
“奶!烙餅!白面烙餅!我要吃!”
“烙餅?”
賈張氏的呼嚕聲戛然而止,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那雙三角眼瞪得溜圓,用力一吸,臉上瞬間布滿了貪婪和嫉妒。
“是后院那個小絕戶!”
她尖著嗓子破口大罵,口水噴了一地:“殺千刀的玩意兒!吃了肉,現(xiàn)在又吃上白面了!他家哪來的錢和票?!”
她一腳踹開房門,沖著正在給小當(dāng)喂粥的秦淮茹就吼:
“秦淮茹!你死人??!聞不見味兒嗎?!”
秦淮茹被吼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的碗都差點掉了。
“媽,我……”
“你什么你!”
賈張氏幾步?jīng)_過來,一把奪過碗,指著后院的方向,唾沫星子橫飛。
“去!端著你的碗!再去要!”
“他家現(xiàn)在就那個小王八蛋和那個小騷蹄子,不要臉皮!你帶著棒梗和小當(dāng)一起去,哭!就說孩子餓!我就不信,他還能當(dāng)著全院的面,狠心不給孩子一口吃的!”
“媽……昨天……太丟人了……”秦淮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昨天被李大成當(dāng)眾羞辱的場景,像烙印一樣刻在她心里,比挨打還難受。
“丟人能當(dāng)飯吃嗎!”
賈張氏眼睛一瞪,“你不去,今天中午你們娘仨就別吃飯了!我賈家不養(yǎng)吃白飯的廢物!”
秦淮茹看著婆婆那張扭曲的臉,又看了看兩個孩子眼巴巴的眼神,心一橫,咬了咬牙。
她認命地走進廚房,拿出了那個“祖?zhèn)饔戯埓蠛M搿?,拉著兩個孩子,低著頭,一步一步,像上刑場一樣,挪向了后院。
……
“咚!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李大成眉頭一皺。
“誰?”
“大成兄弟……是我……秦姐……”門外,傳來秦淮茹那熟悉的、柔弱又帶著一絲委屈的聲音。
李大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對身旁一臉緊張的林婉清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安心。
他端著盤子,盤子里放著兩張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白面餅,大步走到門口,猛地一下拉開了門。
門外,秦淮茹領(lǐng)著棒梗和小當(dāng),手里捧著那個空空如也的大海碗,正擺出一副我見猶憐的表情。
可她一個字還沒說出口,李大成手里那盤熱氣騰騰的白面餅,就直接懟到了她眼前。
那股子純粹的、香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麥香味,混著熱氣,直沖她的天靈蓋。
“咕?!?/p>
秦淮茹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又來了?”
李大成晃了晃手里的盤子,似笑非笑。
“秦姐,你家這碗是祖?zhèn)鞯膶氊惏??怎么天天端著出來串門?這是有什么講究嗎?傳男不傳女?”
“噗嗤!”
躲在自家窗戶里看熱鬧的許大茂,一個沒忍住,當(dāng)場笑了出來,又趕緊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抖得跟篩糠似的。
秦淮茹的臉,從豬肝色變成了醬紫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身后的棒??刹还苓@些,一看見白面餅,眼睛都綠了,餓虎撲食般伸手就去抓。
“啪!”
李大成手腕一翻,用盤子邊不輕不重地在棒梗油乎乎的手背上敲了一下。
“哎喲!”棒梗疼得尖叫一聲,縮回了手。
“你干什么打我兒子!”秦淮茹又急又氣,下意識地喊道。
“我打你兒子?”
李大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秦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這盤子就放在這兒,是你兒子伸手搶,不是我伸手打。你要是不服,咱現(xiàn)在就去派出所,讓警察同志給評評理,看看什么叫搶,什么叫正當(dāng)防衛(wèi)?”
秦淮茹被他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從她身后炸響。
“小畜生!你敢打我大孫子!我跟你拼了!”
賈張氏像一頭發(fā)了瘋的母豬,張牙爪舞地猛沖過來。
李大成身形一晃,輕松閃開,賈張氏撲了個空,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她穩(wěn)住身形,立刻使出了看家本領(lǐng),一屁股坐在李大成家門口的泥地上,雙手“啪啪”地拍著自己的大腿,張嘴就嚎。
“老賈呀——!你死得早啊——!你快睜眼看看吧——!”
“你老婆子我跟大孫子,讓人堵在門口欺負啊——!”
“人家吃著白面餅子,連口湯都不給咱們孤兒寡母喝,還動手打你親孫子啊——!”
“我沒法活了啊——!老天爺啊——!你怎么不降下一道雷,劈死這個沒心沒肺的小絕戶啊——!”
她哭得聲嘶力竭,調(diào)子拐了十八個彎,演技之精湛,引得全院的人都圍了過來看熱鬧。
李大成卻不生氣,他好整以暇地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上,津津有味地欣賞著賈張氏的表演。
“賈張氏,你這嗓子是真不錯,高音亮,低音沉,不去天橋底下說書唱戲,真是屈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