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回到學校，第一節(jié)課老師就下發(fā)了前兩天考試的試卷，而此刻的林晚的指尖正死死掐著那張印著鮮紅數(shù)字的數(shù)學試卷。58分的墨跡像團燒紅的烙鐵，把"不及格"三個字燙得格外猙獰，連帶著卷首那個歪歪扭扭的"林晚"都顯得面目全非。
后桌傳來紙張翻動的窸窣聲，她慌忙把試卷對折再對折，折成豆腐干大小塞進數(shù)學課本最厚的那一頁?？赡菙?shù)字像長了腳似的，順著指縫鉆進腦子里——上周小測驗還勉強及格，這次居然倒退了十分。
"林晚，發(fā)什么呆呢？"前排的許哲轉過來，校服袖口沾著點藍黑鋼筆水，"張老師叫你去辦公室拿新的錯題本。"
她猛地抬頭，撞進少年帶著關切的眼睛里。許哲的睫毛很長，陽光透過窗戶在他鼻梁投下淺淡的陰影，那是種讓人安心的干凈模樣?？闪滞泶丝讨挥X得臉頰發(fā)燙，慌亂地抓過桌角的練習冊："我、我馬上就去。"
辦公室里彌漫著粉筆灰和舊紙張混合的味道。張老師正對著電腦屏幕嘆氣，看見林晚進來，指了指桌角的一摞錯題本："這次測驗咱們班整體都不太理想，尤其是立體幾何這塊。我想了個辦法，搞個互助小組，讓成績好的帶帶薄弱的。"
林晚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衣角。她知道自己數(shù)學有多糟糕，尤其是那些繞來繞去的空間線面關系，每次看例題都像在破譯密碼。
"你看江嶼怎么樣？"張老師突然開口，指了指窗外。林晚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正看見江嶼站在走廊盡頭的欄桿旁。他穿著件黑色連帽衫，拉鏈拉到頂端，碎發(fā)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光潔的額頭。有女生抱著作業(yè)本從他身邊經過，偷偷往他那邊瞟，然后紅著臉快步走開。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林晚趕緊低下頭："他、他成績那么好，會不會沒時間......"
"江嶼這孩子看著冷淡，其實挺細心的。"張老師翻著成績單笑了，"我剛跟他說過，他沒意見。你們倆座位離得近，討論問題也方便。"
走出辦公室時，林晚感覺手心全是汗。她抱著嶄新的錯題本，腳步像踩著棉花。剛轉過走廊拐角，就和一個堅實的胸膛撞了個滿懷。錯題本散落一地，其中一本滑到對方腳邊。
"對不......"道歉的話在看清來人時卡在喉嚨里。江嶼正彎腰幫她撿本子，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在他纖長的手指上跳躍。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指節(jié)分明，握著紙質封面的樣子莫名好看。
"立體幾何？"江嶼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他手里正拿著那本印著"空間幾何體"字樣的錯題本。
林晚的臉瞬間燒起來，像被潑了盆熱水。她慌忙去搶："我、我不太會這個......"
"我知道。"江嶼把本子遞還給她，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停頓了兩秒才移開，"張老師說的互助小組，放學后有空嗎？"
風從走廊穿堂而過，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林晚盯著他黑色連帽衫上的抽繩，那兩根繩子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動。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有、有空的。"
"那放學后教室見。"江嶼說完，轉身往樓梯口走。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留下林晚站在原地，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回到教室時，許哲正在幫她整理散落的文具?？匆娝龖牙锏腻e題本，了然地笑了："張老師跟你說互助小組的事了？"
林晚點點頭，把本子小心翼翼地放進課桌。
"其實不用麻煩江嶼的。"許哲突然說，他的手指在練習冊上輕輕敲著，"我立體幾何還不錯，可以給你講題。"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響亮起來。林晚看著許哲真誠的眼睛，又想起剛剛江嶼遞還本子時的樣子，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她攥著衣角輕聲說："張老師已經跟江嶼說好了......"
許哲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隨即又揚起嘴角："那也沒關系，有不懂的隨時問我就行。"他從筆袋里拿出支熒光筆，"我把?？嫉念}型標出來了，你先看著，不會的圈出來。"
夕陽把教室染成溫暖的橘紅色時，大部分同學都已離開。林晚把課本和習題冊在桌上擺好，卻怎么也靜不下心。江嶼還沒來，她偷偷看向他的座位——桌面收拾得干干凈凈，只有一本攤開的物理競賽題集，旁邊放著支黑色水筆。
這是她第一次這么仔細地看江嶼的座位。他的書總是按大小排列得整整齊齊，筆記本上的字跡鋒利又工整，不像自己的本子，總被各種涂鴉占滿空白處。
"在看什么？"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林晚差點把筆碰掉。江嶼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她旁邊，手里拿著個黑色文件夾。他今天換了件白色T恤，脖頸處的線條清晰利落，隨著說話的動作，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沒、沒什么。"林晚趕緊低下頭翻書，紙張被手指捻得發(fā)皺，"我們從哪里開始講？"
江嶼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木質椅腿在地面摩擦出輕微的聲響。他把文件夾打開，里面是打印整齊的例題，旁邊用紅筆標著解題步驟。"先看三視圖吧，你這次填空錯了三個。"
他的氣息帶著淡淡的薄荷味，林晚屏住呼吸，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題目上。可眼角的余光總會不受控制地飄向他那邊——他握筆的姿勢很好看，手腕輕輕轉動時，能看見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講題時眉頭會微微蹙起，像是在認真對待什么重要的事情。
"這里，"江嶼的筆尖突然點在林晚的練習冊上，"側視圖的高應該對應錐體的母線長，不是底面半徑。"
溫熱的指尖不經意間碰到林晚的手背，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她猛地縮回手，打翻了桌角的水杯。水順著桌沿流下，正好浸濕了江嶼的文件夾。
"對不起！"林晚慌亂地去拿紙巾，卻被江嶼按住手腕。他的掌心溫熱干燥，力道很輕，卻讓林晚瞬間僵在原地。
"沒事。"江嶼抽出幾張紙巾，平靜地擦拭著打濕的紙頁，"打印的而已，不礙事。"
夕陽的金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投下細小的陰影。林晚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發(fā)現(xiàn)他左邊眉骨處有顆很小的痣，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跳漏了一拍，趕緊移開目光，假裝研究題目。
"其實這個不難。"江嶼突然抬頭，視線正好和她撞上。林晚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低下頭，耳朵尖紅得快要滴血。
空氣里彌漫著微妙的沉默。只有窗外的蟬鳴和遠處籃球場傳來的喧鬧聲。
"你看，"江嶼的聲音放緩了些，帶著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把立體圖形拆解成平面，就像......"他頓了頓，似乎在找合適的比喻，"就像把折紙展開。"
林晚抬起頭時，正看見他拿著一支筆在草稿紙上畫著。他畫得很快，線條流暢，轉眼就勾勒出一個三棱錐的展開圖。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那是種安靜又認真的模樣。
"這樣是不是清楚多了？"他問。
"嗯。"林晚點點頭，感覺臉頰的熱度漸漸退去。她開始跟著他的思路往下走，那些原本晦澀的定理似乎變得清晰起來。江嶼講題很有耐心，從不跳過任何步驟，每當林晚皺眉，他就會停下來問："這里懂了嗎？"
有次她被一道證明題難住，咬著筆頭發(fā)呆。江嶼沒說話，只是在草稿紙上畫了條輔助線。那道線像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思路。林晚驚喜地抬頭，正好看見他嘴角噙著的笑意，很淡，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開圈圈漣漪。
"原來這么簡單......"她喃喃自語，臉頰又開始發(fā)燙。
"剛開始都這樣。"江嶼把她的錯題本拉過去，用紅筆圈出關鍵步驟，"把這些典型錯誤記下來，下次就不會錯了。"他的手指離她的手很近，林晚能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那是種讓人安心的熱度。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教學樓里的燈一盞盞亮起，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墻壁上。
"今天就到這里吧。"江嶼合上文件夾，看了眼手表，"這幾道題你回去做試試，明天我檢查。"
林晚點點頭，開始收拾東西。她把江嶼標過的例題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感覺那幾頁紙仿佛有了特殊的重量。
兩人一起走出教學樓時，正好碰見許哲。他抱著籃球站在路燈下，額頭上還帶著汗珠，看見他們，笑著揮了揮手："講完題了？"
"嗯。"江嶼應了一聲，腳步沒停。
"林晚，這道題你昨天不是說不會嗎？"許哲突然跑過來，把一張寫著解題步驟的便簽紙遞給她，"我寫了兩種解法，你看看哪種好懂。"
橘黃色的路燈照在便簽紙上，許哲的字跡工整秀氣。林晚接過便簽，說了聲謝謝，卻感覺氣氛有些微妙。
"那我先走了。"許哲拍了拍籃球，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消失在巷口時，還回頭看了一眼。
"這道題他的解法有點繞。"江嶼突然開口，指了指便簽紙上的第二題，"其實可以用空間向量更簡單。"
林晚"啊"了一聲，低頭去看題目。江嶼湊過來，指著便簽紙講解，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她感覺自己的耳朵又開始發(fā)燙，心跳像被什么東西牽著，忽快忽慢。
"明天我再給你講向量法。"江嶼直起身，路燈在他眼瞳里投下細碎的光，"快回家吧，晚了不安全。"
"嗯。"林晚點點頭，抱著書包往前走。走了幾步回頭，看見江嶼還站在原地。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黑色的連帽衫在晚風中輕輕晃動。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他抬起頭，對著她的方向揮了揮手。
林晚趕緊轉過身，快步往前走。書包里的錯題本仿佛在發(fā)燙，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張許哲給的便簽紙，又想起江嶼低頭講題時認真的側臉，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夜空里綴著幾顆疏星，晚風帶著桂花的甜香。林晚哼著不成調的歌，腳步輕快。她不知道這樣的互助小組會持續(xù)多久，也不知道那些難懂的立體幾何會不會真的變好，但此刻，心里某個角落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帶著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第二天早讀課前，林晚剛把作業(yè)本放在桌上，就看見江嶼走了過來。他把一個白色信封放在她的練習冊上："昨天的題解。"
信封上沒有署名，只有用黑色水筆寫的"立體幾何輔助線技巧"。林晚打開一看，里面是打印整齊的講義，旁邊用紅筆標注著重點，末尾還畫了個簡單的狐貍表情包，圓滾滾的身子，耷拉著耳朵，像是在說"加油"。
林晚忍不住笑出聲，抬頭想跟他說謝謝，卻發(fā)現(xiàn)江嶼已經回到座位，正低頭看著課本，耳根卻悄悄泛紅。
往后翻了翻，中間夾著一枚書簽，赫然就是之前丟失的那一枚，林晚抬起頭剛想問一下，正好，江嶼也回過頭，說到:“放學了給你在教室補習一下數(shù)學吧，”。林晚有點懵，不由得回答道“好啊”！說完在林晚驚愕的眼神中拿走了書簽。
只留下林晚那咬牙切齒的受氣包的表情包看著江嶼的一臉壞笑。
“晚上別忘了補習”，江嶼說到，又說“別老是打我東西的主意，哈哈哈”。說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林晚拳頭攥的緊緊的，心里又是一種不一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