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終于落地,巨大的慣性讓我身體前傾,安全帶勒得胸口生疼??蛇@點疼,比起視頻里母親承受的,算得了什么?
我?guī)缀跏堑谝粋€沖出機艙的旅客,拖著行李箱在空曠的通道里狂奔。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卻絲毫澆不滅心頭的熊熊烈焰。手機被我攥得死緊,屏幕邊緣甚至被我的指力壓得微微變形。
第一個電話,打給大哥蘇志豪。
忙音。漫長的忙音,像鈍刀子割肉。
二哥蘇志杰,同樣無人接聽。
三哥蘇志遠(yuǎn),電話通了,響了兩聲,被干脆利落地掛斷。
最后是四哥蘇志鵬。電話響了好一陣,才被不耐煩地接起,背景是嘈雜的音樂和喧鬧的人聲。
“蘇晚!你催命??!”蘇志鵬的聲音拔得老高,帶著濃重的酒氣和毫不掩飾的煩躁,“今天是我媽的生日!我們正忙著呢,你少來煩我們!沒事掛了!”
我媽的生日?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墜入了冰窟。
“哪個媽?”我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
“蘇晚!你他媽留學(xué)留傻了吧?腦子進(jìn)水了?還能是哪個媽!”蘇志鵬在那邊破口大罵,隨即毫不留情地掐斷了電話。
嘟嘟嘟的忙音在耳邊炸響。
我僵在原地,機場明亮的燈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蘇志鵬那理所當(dāng)然的“我媽”,像一記重錘,砸得我頭暈?zāi)垦!?/p>
視頻……難道是假的?是有人惡意AI合成,用來離間我們家的?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狠狠掐滅。不可能!視頻里母親那絕望的眼神,那真實的痛楚,那身破舊到刺眼的麻布衣服……AI再厲害,也模擬不出那種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破碎!
可父親呢?蘇國棟那個靠著母親嫁妝起家、在蘇家謹(jǐn)小慎微了二十多年的入贅女婿,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被這樣當(dāng)眾羞辱?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們?nèi)绱僳`踏?
混亂的思緒像一團(tuán)亂麻,越扯越緊。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強行壓下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暴怒。真相,必須親眼去看!
攔了輛出租車,報出視頻里那個宴會所在的酒店名字。司機透過后視鏡,詫異地看了一眼我身上簡單的T恤牛仔褲,大概在疑惑我這種打扮去那種頂級場所做什么。
我沒心思理會,目光死死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車子在酒店金碧輝煌的大門前停下。我剛推開車門,另一側(cè)也下來一個女孩。
她穿著一身當(dāng)季最新款的粉色高定小禮服,裙擺蓬松得像一朵盛開的芍藥。脖子上掛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鉆石項鏈,在酒店門口的射燈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她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普通帆布鞋上掃過,精致的臉上立刻浮起毫不掩飾的輕蔑。
她踩著細(xì)高跟,趾高氣揚地直接擋在我面前,下巴抬得老高。
“喂,你也是來參加我媽生日宴的?”她語氣尖刻,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施舍感,“看清楚牌子沒?這里被我們蘇家包場了!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往里鉆的!識相點趕緊滾!”
蘇家?我抬眼,冷冷地看著她那張妝容精致的臉。
“A市首富,蘇國棟的那個蘇家?”我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眼神里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喲,知道還敢來?怎么,想混進(jìn)去釣金龜婿?還是想巴結(jié)我爸?省省吧你!我爸對我媽那可是死心塌地,上一個不知死活想勾引我爸的賤人,現(xiàn)在墳頭草都三尺高了!我媽一個眼神,就能讓她跪地求饒!”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扎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
我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解鎖,調(diào)出相冊里一張全家福——那是很多年前拍的,照片上的蘇國棟還很年輕,攬著溫婉笑著的母親沈清荷,我和四個哥哥圍在周圍,笑容燦爛。我把屏幕轉(zhuǎn)向她,指著照片上的蘇國棟。
“這個人,你認(rèn)識嗎?”
女孩湊近看了一眼,隨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拔尖,充滿了被冒犯的憤怒:“廢話!這是我爸!蘇國棟!你拿我爸照片想干什么?哦——我知道了!又是一個想當(dāng)小三的賤貨!我警告你,離我爸遠(yuǎn)點!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最后一絲僥幸,被她這聲“我爸”徹底碾碎。
我點開那個讓我一路氣血翻涌的視頻,直接懟到她眼前。畫面里,我的母親正被她的“哥哥們”撕扯著衣服。
女孩看著視頻,先是一愣,隨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滑稽的事情,捂著嘴咯咯地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快出來了。
“哈哈哈!原來你是為了這個老賤人來的?。俊彼林劢切Τ鰜淼臏I,語氣刻薄到了極點,“怎么,看我們蘇家有錢,想跟著一起攀親戚?我勸你省省吧!這女的瘋了好幾年了,非說是我爸的老婆,被我哥他們?nèi)尤セ纳揭皫X喂狼,結(jié)果腿斷了還爬回來,死皮賴臉地賴在我們家,非說我爸欠她一個女兒……哈哈哈,笑死人了!就她那副鬼樣子,我爸多看一眼都嫌惡心!怎么可能跟她有孩子?”
轟——!
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荒山野嶺……腿斷了……爬回來……
每一個詞,都化作最鋒利的刀刃,在我心口反復(fù)凌遲!這三年,我的母親,究竟在地獄里經(jīng)歷了什么?而我的父親,我的哥哥們,就是親手把她推入地獄的魔鬼!
眼前這個女孩,蘇瀾瀾,她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沾著我母親的血淚!
怒火瞬間吞噬了所有思考。我猛地伸手,狠狠一把將她推開!
“啊——!”蘇瀾瀾猝不及防,尖叫一聲,穿著高跟鞋踉蹌著后退好幾步,差點摔倒,昂貴的包包也掉在地上。她穩(wěn)住身形,那張漂亮的臉蛋因為憤怒和羞惱徹底扭曲,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敢推我?!你算什么東西!保安!保安呢!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轟出去!”
我根本懶得再看她一眼,也完全無視了聞聲趕來的保安。所有的冷靜和克制都被滔天的怒火燒成了灰燼。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徑直朝著那扇通往地獄的、金碧輝煌的宴會廳大門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