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牌下的心跳與碎米薺】城市的初冬,帶著一種灰蒙蒙的、揮之不去的濕冷。
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
空氣里彌漫著汽車尾氣、塵土和一種屬于深秋落葉腐敗后的、略帶甜腥的腐朽氣息。
季夏裹緊了深灰色的舊呢大衣,低頭快步走在人行道上。他剛從城北的舊書市場回來,
懷里抱著幾本用牛皮紙包好的舊書,紙袋邊緣滲出油墨的微腥。他需要穿過這條主干道,
到對面的公交站換乘。車流在濕漉漉的路面上穿梭,濺起細(xì)小的水花,
發(fā)出沉悶的、永不停歇的嗡鳴。紅燈亮起。他停下腳步,站在斑馬線前,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對面站臺上稀疏的等車人群。然后,他的目光定住了。心跳,
毫無征兆地漏跳了一拍。在站牌下,
那個穿著米白色長款羽絨服、圍著一條淺灰色羊絨圍巾的身影……是林笙。她正微微仰著頭,
看著站牌上的路線圖,幾縷微卷的發(fā)絲從圍巾里溜出來,被風(fēng)吹拂著,貼在白皙的頸側(cè)。
她似乎有些冷,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里,肩膀微微縮著。
側(cè)臉的線條在灰暗的天光下顯得柔和而沉靜。季夏感覺喉嚨有些發(fā)緊。
自從上次書店躲雨一別,已經(jīng)過去了幾周。那只小小的紙船,像一個隱秘的錨點(diǎn),
時不時在他整理書架或翻閱舊書時,從記憶深處浮現(xiàn)出來。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她。
綠燈亮了。人群開始移動。季夏下意識地跟著人流穿過馬路,腳步卻有些遲疑。
要不要打招呼?會不會太唐突?她會不會已經(jīng)忘了自己?各種念頭在腦海里翻滾,
讓他手心微微出汗。他走到站臺邊緣,離林笙還有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猶豫著,張了張嘴,
卻發(fā)不出聲音。就在這時——“啪嗒!”一滴冰冷的雨點(diǎn),毫無預(yù)兆地砸在他的鼻尖上!
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幾乎是瞬間,細(xì)密的雨絲就變成了急促的、噼里啪啦的雨點(diǎn)!
一場毫無征兆的陣雨,如同天幕被驟然撕裂,傾盆而下!“??!
”站臺上的人群發(fā)出一陣小小的騷動,紛紛向站牌下狹窄的遮雨棚擠去。
季夏也被雨點(diǎn)砸得一個激靈,抱著書本能地往后退,后背撞上了冰冷的站牌金屬柱。
他下意識地看向林笙的方向。林笙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驚得后退了一步,
差點(diǎn)撞到身后的人。她有些狼狽地抬手擋在額前,試圖遮住斜掃進(jìn)來的雨絲。
羽絨服的帽子被風(fēng)吹得滑落,幾縷濕發(fā)貼在了臉頰上。幾乎是同時,
兩人的目光在慌亂的人群中,隔著雨幕,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林笙的眼睛微微睜大,
帶著一絲驚訝,隨即,那驚訝迅速被一種明亮的、帶著驚喜的笑意取代!她認(rèn)出了他!
“季夏?”她的聲音穿透了嘩嘩的雨聲,清脆而清晰?!傲帧煮??
”季夏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抱著書,
有些笨拙地往她那邊挪動了幾步,擠進(jìn)了同樣擁擠的遮雨棚下。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
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帶著陽光曬過味道的皂角清香,混合著雨水潮濕的氣息。
“好巧?。 绷煮系男θ菰谟昴恢酗@得格外明亮,驅(qū)散了周遭的陰冷,“這么大的雨!
你也是等車嗎?”“嗯……剛……剛從書市回來?!奔鞠闹噶酥笐牙锏募埓?,
聲音還是有些局促。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滑進(jìn)衣領(lǐng),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他感覺自己的臉頰又開始發(fā)燙,尤其是在林笙那雙清澈的眼睛注視下?!皶校?/p>
淘到什么寶貝了?”林笙好奇地探了探頭,目光掃過他懷里的紙袋。“幾本……舊版的詩集。
”季夏含糊地回答,心思完全不在書上。他的目光落在林笙微濕的頭發(fā)和肩膀上,
猶豫了一下,還是笨拙地側(cè)過身,試圖用自己稍寬的肩膀和懷里的書袋,
幫她多擋住一點(diǎn)斜掃進(jìn)來的雨絲。林笙似乎察覺到了他細(xì)微的動作,微微一怔,
隨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爸x謝?!彼p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暖意。雨越下越大。
密集的雨點(diǎn)砸在站臺的頂棚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噼啪聲,如同無數(shù)面小鼓在瘋狂敲打。
水汽彌漫,將站臺外的一切都模糊成一片晃動的灰白。小小的遮雨棚下,擠滿了躲雨的人,
空氣變得有些悶熱而潮濕,混雜著各種氣息。季夏和林笙被擠在站牌的一角,
肩膀幾乎挨在一起。季夏能清晰地感覺到林笙羽絨服柔軟的觸感,
以及她身上傳來的、微弱的體溫。沉默在雨聲中蔓延。季夏搜腸刮肚地想找點(diǎn)話說,
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討厭這種尷尬的沉默,尤其是在林笙面前。“你……最近還好嗎?
”林笙先開了口,聲音在雨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柔和,“書店生意怎么樣?”“還……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