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低聲說,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沙啞,“我失態(tài)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臉轉(zhuǎn)向了窗外,留給我一個被霓虹燈光勾勒出的、模糊的側(cè)影。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猜不透她的心思。這種未知的等待,比面對周遠航的陰謀更讓我感到煎熬。
許久,她才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聲音,輕輕地問:“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是我?”她轉(zhuǎn)回頭,看著我,眼眸里水光瀲滟,充滿了困惑和不確定,“你見過那么多優(yōu)秀的人,去過那么多地方。而我……我只是一個被困在林氏這個籠子里的、無趣的女人?!?/p>
我沒想到她會這么問。在我心中,她是遙不可及的月亮,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詞。但在她自己看來,她卻如此缺乏安全感,甚至有些自卑。這種反差,讓我心疼得無以復(fù)加。
“你不是籠中鳥,你是鳳凰?!蔽铱粗难劬Γ靡环N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說道,“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七年前的林氏集團。而是在十年前,哈佛的畢業(yè)典禮上?!?/p>
她愣住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十年前?哈佛?”
“嗯?!蔽尹c點頭,“那天,你是優(yōu)秀畢業(yè)生代表,上臺演講。你穿著一身學(xué)士服,站在陽光下,自信、驕傲、光芒萬丈。你說,你的夢想,是建立一個屬于未來的新能源帝國。那一刻,我就在臺下的人群里。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女孩,真了不起?!?/p>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成為她的司機前,遠遠地見過她。那時的她,還沒有經(jīng)歷喪父之痛,沒有背負整個家族的重擔,她的眼睛里,閃爍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和火焰。那個畫面,像一幅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后來,林伯伯去世,我看到新聞里你憔悴的樣子,看到你獨自一人扛起所有。我才知道,原來鳳凰也會受傷,也會疲憊?!蔽业穆曇糇兊萌岷停拔一氐侥闵磉?,最初確實是受人之托。但后來,日復(fù)一日地看著你堅強、隱忍、獨自面對所有風雨,那份最初的欣賞,就慢慢變成了別的東西?!?/p>
“我看著你為了一個方案熬到深夜,在后座疲憊地睡著;我聽著你在電話里用最冰冷的聲音拒絕那些無理的要求,掛了電話卻會默默地紅了眼眶;我知道你喜歡吃城西那家小巷里的甜品,卻因為身份的原因,從來不能親自去排隊……”
我將這七年里,我默默觀察到的一切,那些她自己都未必在意的細節(jié),娓娓道來。每多說一句,她眼中的震驚就更深一分。她從不知道,有一個人,會以這樣一種沉默而又深刻的方式,記錄著她的全部生活。
“所以,從來不是‘為什么是你’?!蔽易詈罂偨Y(jié)道,“而是,只能是你?!?/p>
車廂里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這一次,沉默不再是尷尬,而是被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情愫所包裹。
“送我回家吧。”許久,她才輕聲說。聲音里,沒有了之前的疏離和困惑,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我重新啟動車子,將她送回云頂山莊。下車時,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離開,而是在車門邊停頓了一下,回頭對我說:“陳默,明天……我想吃城西那家店的桂花糕?!?/p>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快步走進了別墅,仿佛怕我看到她泛紅的臉頰。
我坐在車里,愣了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她話里的意思。隨即,一股巨大的喜悅,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那扇門,終于,被她親手推開了一條縫。
然而,甜蜜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就在我和林清寒的關(guān)系有了突破性進展的第二天,周遠航的反擊,比我預(yù)想中來得更快,也更狠。
那天早上,我?guī)еH手為林清寒買的桂花糕,心情愉快地走進辦公室。然而,迎接我的,卻是整個公司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陳顧問,不好了!”助理張萌焦急地迎上來,“您快看新聞!”
我打開電腦,各大財經(jīng)媒體的頭條,都被一則爆炸性新聞?wù)紦?jù)——《林氏集團首席戰(zhàn)略顧問陳默身份揭秘:竟是七年司機!星輝資本投資背后疑點重重!》
新聞里,不僅詳細披露了我過去七年擔任林清寒司機的事實,還將我的個人履歷進行了惡意歪曲,把我塑造成一個靠著裙帶關(guān)系上位的、背景不明的“小白臉”。文章言辭犀利,極具煽動性,字里行間都在暗示,星輝資本的投資,是我和林清寒聯(lián)手做的一個局,目的就是為了清洗異己,侵吞集團資產(chǎn)。
更致命的是,新聞還附上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林清寒正靠在我的肩膀上,那正是慶功晚宴上我們跳舞時的畫面。拍攝角度極為刁鉆,看起來就像是我們在公眾場合舉止親昵,曖昧不清。
輿論瞬間引爆。林氏的股價,在開盤后不到十分鐘,應(yīng)聲跌停。董事會的電話被打爆,合作伙伴的質(zhì)疑紛至沓來。
“是周遠航干的?!蔽铱粗娔X屏幕,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這種下三濫的輿論攻擊,正是他的風格。他很聰明,知道從商業(yè)層面已經(jīng)無法撼動我們,便選擇從我和林清寒的私人關(guān)系入手,試圖從內(nèi)部瓦解我們的信任,動搖我們的根基。
“清寒呢?”我問張萌。
“林總在會議室,正在召開緊急公關(guān)會議?!?/p>
我拿起那盒還帶著余溫的桂花糕,徑直走向會議室。
推開門,里面一片愁云慘霧。公關(guān)部的總監(jiān)蘇菲正焦頭爛額地匯報著情況:“林總,現(xiàn)在網(wǎng)上輿論對我們非常不利,‘司機上位’、‘資本騙局’這些詞條已經(jīng)沖上了熱搜。我們嘗試了刪帖、限流,但對方的攻勢太猛,根本壓不??!”
林清寒坐在主位,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鎮(zhèn)定。她看到我進來,只是對我微微點了一下頭。
我走到她身邊,將桂花糕放到她面前的桌上,輕聲說:“先吃點東西?!?/p>
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在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刻,我竟然還有心思關(guān)心一盒糕點。
林清寒看著那盒桂花糕,又抬頭看了看我。我的眼神,平靜而又堅定,仿佛在告訴她:別怕,有我。
她緊繃的嘴角,微微松動了一些。她拿起一塊桂花糕,小口地吃了起來。
“陳默!”一位董事終于忍不住了,站起來質(zhì)問道,“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新聞上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林總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環(huán)視一周,平靜地說道:“新聞上說的,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
“我確實給林總當了七年司機,這是事實?!蔽姨谷怀姓J,引來一片嘩然。
“但我不是靠裙帶關(guān)系上位。星輝資本的每一分錢,都是干凈的。至于我和林總的關(guān)系……”我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林清寒,她也正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緊張。
我微微一笑,繼續(xù)說道:“我們是彼此最信任的合伙人,也是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至于那張照片,只是晚宴上的一支禮節(jié)性舞蹈,被人惡意解讀而已?!?/p>
我的回答滴水不漏,但顯然無法平息所有人的疑慮。
“那你要怎么證明?”那位董事追問道,“現(xiàn)在外面都傳瘋了,我們的股價已經(jīng)跌停了!再不想辦法,公司就完了!”
“證明?”我笑了,“對付流言最好的辦法,不是去解釋,而是用事實,狠狠地打爛造謠者的臉?!?/p>
我走到投影幕布前,將我的筆記本電腦接上。
“各位,請看?!?/p>
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份文件。
“這是我們之前制定的,針對天宇集團的債務(wù)收購計劃。本來,我打算再等一周,等他們的資金鏈繃到最緊的時候再動手。但現(xiàn)在,既然周遠航這么著急想玩,那我們就陪他玩大一點?!?/p>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和指令流不斷刷新。
“我已經(jīng)通知了瑞士那邊的銀行,即刻啟動對天宇集團的債務(wù)催收程序,并向法院申請資產(chǎn)凍結(jié)。同時,”我調(diào)出了另一個窗口,那是一個復(fù)雜的交易界面,“我已經(jīng)授權(quán)星輝資本旗下的對沖基金,在接下來的48小時內(nèi),不計成本地做空天宇集團的股票?!?/p>
“他不是想玩輿論戰(zhàn)嗎?那我們就讓資本市場,給他上一堂最生動、最殘酷的課?!?/p>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冰冷的殺氣。會議室里,所有人都被我的雷霆手段震懾住了,鴉雀無聲。
林清寒靜靜地看著我,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種熟悉的、名為“信任”和“欣賞”的光芒。
“我需要董事會的授權(quán),”我轉(zhuǎn)過身,看著所有人,“授權(quán)我動用集團的備用金,配合星輝資本,一起狙擊天宇。這是一場豪賭,贏了,天宇集團將不復(fù)存在,林氏將成為行業(yè)內(nèi)唯一的霸主。輸了,我們可能會陷入比現(xiàn)在更深的泥潭?!?/p>
“我同意?!绷智搴谝粋€開口,聲音清脆而堅定。
有了她的表態(tài),其余的董事們在短暫的猶豫和權(quán)衡后,也紛紛點頭同意。在絕對的實力和鐵腕的計劃面前,所有的流言蜚語,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接下來的48小時,是一場真正的戰(zhàn)爭。
我把自己關(guān)在辦公室里,這里臨時變成了一個戰(zhàn)時指揮中心。十幾塊屏幕上,閃爍著全球金融市場的實時數(shù)據(jù)。我?guī)缀鯖]有合眼,不斷地分析、決策、下達指令。林清寒也一直陪著我,她雖然不懂復(fù)雜的技術(shù)操作,但她會默默地為我準備好咖啡和食物,在我最疲憊的時候,遞上一杯熱水。
我們的敵人,周遠航,顯然也察覺到了我們的意圖。他瘋狂地拋售資產(chǎn),籌集資金,試圖在二級市場上與我們對抗,穩(wěn)住他的股價。
整個金融市場,都因為我們兩家的神仙打架而風聲鶴唳。
戰(zhàn)斗進行到第36個小時,我們進入了最膠著的狀態(tài)。周遠航背后那股神秘的勢力,終于出手了。一股龐大的資金突然涌入市場,瘋狂地買入天宇的股票,試圖拉升股價,打爆我們的空頭倉位。
“陳默,資金量太大了!我們的備用金快要見底了!”負責操盤的交易員聲音里帶著一絲驚慌。
我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我死死地盯著K線圖,那條紅色的線,正在被對方的巨額買單,一點點地向上推。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林清寒走了進來,她的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這是我名下所有的個人資產(chǎn),包括房產(chǎn)、股票和信托基金,”她將文件放到我面前,眼神決絕,“全部抵押出去,應(yīng)該還能換來三十億的現(xiàn)金。不夠的話,我把這棟大樓也押上?!?/p>
我震驚地看著她。我沒想到,她會做到這個地步。這已經(jīng)不是商業(yè)決策了,這是一種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押在我身上的信任。
“清寒,你……”
“陳默,”她打斷了我,雙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俯下身,直視著我的眼睛,“我父親曾經(jīng)告訴我,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輸贏,而是選擇和誰站在一起。現(xiàn)在,我選擇和你站在一起?!?/p>
“我相信你?!?/p>
她的聲音,像一股最強大的暖流,瞬間注入我疲憊的身體。我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所有的壓力和疑慮,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將目光投向屏幕。
“告訴瑞士那邊,”我的聲音,通過加密線路,傳遍了全球的交易網(wǎng)絡(luò),“啟動最終方案。把我們準備的那份‘禮物’,送給周遠航?!?/p>
“是時候,結(jié)束這場游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