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的手緊緊抓住賀蘭心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月光下，護士長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既像是恐懼，又像是某種瘋狂的決心。
"沒時間解釋了，"白薇急促地說，"他們正在搜查每個角落！跟我來！"
賀蘭心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著那個黃銅哨子，秦澈的警告在耳邊回響："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白薇。"但眼前的護士長確實救過她，而且她妹妹也是受害者...
一聲尖銳的哨響從主樓方向傳來，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守衛(wèi)們正在集結(jié)，手電筒的光束在樹叢間掃射。
賀蘭心做出了決定："去哪兒？"
"舊樓，"白薇拉著她蹲下身，躲過一束掃來的光線，"沈修然的畫室。那里現(xiàn)在沒人，而且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是什么東西？"
"證據(jù)，"白薇簡短地回答，"關于你是誰，以及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入賀蘭心的心臟。她不再猶豫，跟著白薇沿著灌木叢的陰影向舊樓移動。白薇對療養(yǎng)院的布局了如指掌，帶著賀蘭心穿過一系列隱蔽的小徑和廢棄通道，避開所有巡邏的守衛(wèi)。
舊樓比主樓更加破敗，墻皮剝落，窗戶破碎。這里曾是療養(yǎng)院的早期建筑，后來被新樓取代，現(xiàn)在主要用于儲藏和一些特殊病人的活動室。沈修然因為其藝術才能，被分配了一個帶天窗的房間作為畫室。
白薇從護士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側(cè)門。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兩人屏住呼吸，等待片刻，確認沒有引起注意后才溜進去。
走廊里彌漫著霉味和顏料的氣息。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白薇領著賀蘭心上樓，腳步輕盈如貓。三樓盡頭的一扇門上用紅漆畫著一個奇特的符號——一只眼睛，與秦澈鎖骨上的紋驚人地相似。
"沈修然畫的，"白薇注意到賀蘭心的目光，"他說這是'真實之眼'。"
畫室比賀蘭心想象的要大，幾乎占據(jù)了整個樓層的一端。中心是一個巨大的畫架，周圍散落著幾十幅完成或未完成的作品。墻上釘滿了素描和速寫，形成一種令人眩暈的拼貼效果。空氣中彌漫著松節(jié)油和顏料的氣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味。
白薇迅速拉上厚重的窗簾，才敢點亮一盞小油燈?；璋档墓饩€下，那些畫作仿佛活了過來，扭曲的人臉和場景在陰影中蠕動。
"看這個，"白薇從畫架下方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包裹的文件夾，"沈修然發(fā)病前交給我的。他說如果有一天你開始質(zhì)疑自己的記憶，就給你看這個。"
賀蘭心接過文件夾，手指微微顫抖。解開系繩，里面是一疊素描和幾張照片。最上面的一張素描讓她倒吸一口冷氣——畫中是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穿著同樣的白大褂，唯一區(qū)別是左眉上方的一顆小痣。畫作標注的日期是三年前。
"這是..."
"你和'她',"白薇輕聲說，"三年前的'賀蘭醫(yī)師'和現(xiàn)在的你。"
賀蘭心翻看其他素描，全是那個與她酷似的女子在療養(yǎng)院活動的場景：與葉懷遠交談、在燈塔地下室操作儀器、檢查被綁在椅子上的病人...
"這些...這些都是沈修然畫的？"
白薇點點頭："他的'幻覺'其實是記憶碎片。葉懷明發(fā)現(xiàn)他有罕見的圖像記憶能力，就把他作為記憶接收體。但他承受不了那么多外來記憶，精神崩潰了。"
賀蘭心繼續(xù)翻看，突然停在一張奇特的素描前。畫中是燈塔地下室的某個房間，墻上布滿了鐘表和奇怪的裝置，中心是一個玻璃柜，里面漂浮著...
"那是什么？"賀蘭心瞇起眼睛，試圖看清細節(jié)。
白薇湊過來："記憶儲存裝置。根據(jù)沈修然的描述，葉懷明開發(fā)了一種方法，能將人的記憶提取出來，儲存在特殊液體中。"
賀蘭心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畫架才站穩(wěn)。這太瘋狂了，簡直像是科幻小說。但眼前的素描又如此細致，連裝置上的刻度都清晰可見。
"還有更重要的，"白薇從墻上取下一幅中等尺寸的油畫，"這是沈修然最后的作品，完成于三天前。"
畫面上是一個復雜的機械結(jié)構(gòu)，像是某種精密的鎖具或機關。賀蘭心立刻認出來——這是燈塔地下室的主控裝置，控制著所有記憶移植設備。而在裝置中心，有一個小小的鑰匙孔。
"這個,"白薇指著鑰匙孔,"需要一把特殊的鑰匙才能關閉整個系統(tǒng)。沈修然說，這把鑰匙被分成了三部分，藏在..."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白薇。兩人同時僵住，白薇迅速熄滅油燈。腳步聲在樓下停住，接著是鑰匙串的叮當聲。
"搜查,"白薇在賀蘭心耳邊急促地說,"我們必須分開走。拿著這個。"
她塞給賀蘭心一把小鑰匙和一張紙條："這是舊樓后門的鑰匙。紙條上是沈修然記下的鑰匙碎片位置。第一片在..."
樓下傳來門被踢開的聲音和粗暴的喊叫聲。白薇推著賀蘭心向房間另一端移動："從窗戶出去，沿著屋檐走到盡頭，那里有消防梯。"
"你呢？"
"我會引開他們,"白薇露出一個凄涼的微笑,"記住，三片鑰匙碎片：一片在'鐘聲'里，一片在'記憶'中，一片在'事實'之下。"
"這是什么意思？"
沒時間解釋了。白薇突然大聲咳嗽起來，故意踢翻了一個畫架，然后沖向門口："這邊！我聽到這邊有聲音！"
她的腳步聲引開了搜查者。賀蘭心深吸一口氣，推開窗戶，爬上了狹窄的屋檐。夜風凜冽，吹散了她的頭發(fā)。屋檐只有不到一尺寬，下方是三層樓高的落差。她緊貼墻壁，一寸寸向消防梯移動。
主樓方向突然亮起了火光——有人點燃了火把。借著這光亮，賀蘭心看到一群守衛(wèi)押著一個人走向燈塔。即使隔著這么遠，她也認出了那個挺拔的身影——秦澈。他的白襯衫上沾滿血跡，但步伐依然堅定。
守衛(wèi)們粗暴地推搡著他，消失在燈塔方向。賀蘭心知道，如果秦澈說出了她的去向，搜查就不會還在繼續(xù)。他保護了她，現(xiàn)在輪到她完成使命了。
消防梯銹跡斑斑，每一級都發(fā)出危險的吱呀聲。賀蘭心安全落地后，立刻躲進陰影中。沈修然的畫和紙條安全地藏在她的衣服里，那把神秘鑰匙的線索就在其中。
舊樓后門通向一片荒廢的菜園，穿過菜園就是通往燈塔的小路。賀蘭心剛要行動，突然注意到菜園邊緣的樹下站著一個人影——是周老！老人似乎早就在等她，手里拿著什么東西。
賀蘭心猶豫了。周老也是病人之一，他的"瘋言瘋語"曾多次指向事實。但他也可能是葉懷遠的眼線...
周老向她招手，動作急切。賀蘭心權(quán)衡片刻，決定冒險一試。她貓著腰穿過菜園，來到老人身邊。
"賀醫(yī)生,"周老的聲音異常清醒，與平日的瘋癲判若兩人,"時間不多了。潮汐正在轉(zhuǎn)向。"
他塞給賀蘭心一個小布袋："沈修然讓我轉(zhuǎn)交給你。他說你會明白。"
布袋里是一把小巧的黃銅鑰匙，與秦澈給她的哨子材質(zhì)相同。鑰匙柄上刻著一個數(shù)字：7。
"這是..."
"第一片碎片,"周老神秘地說,"藏在'鐘聲'里。沈修然把它藏在了療養(yǎng)院的大鐘機械裝置中。"
賀蘭心想起沈修然給白薇的提示：三片鑰匙碎片分別藏在"鐘聲"、"記憶"和"事實"中。這顯然是第一片。
"另外兩片呢？"
周老搖搖頭："沈修然只告訴我這一片。但他畫了這個..."
老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是沈修然潦草的筆跡："當三片合一時，鐘聲將止息。"
遠處傳來呼喊聲，火把的光亮越來越近。周老推了賀蘭心一把："走吧！沿著潮汐線走，月光會指引你。"
賀蘭心來不及多問，匆匆向燈塔方向跑去。周老在她身后突然提高了音量，恢復了那種瘋癲的語氣："啊哈！七只烏鴉八棵松，鐘聲敲響記憶空！"
守衛(wèi)們被他的喊聲吸引過去，賀蘭心趁機溜進了通往燈塔的小路。小路沿著海岸線蜿蜒，兩旁是高大的松樹。月光被云層遮蔽，只有零星的星光指引方向。
沈修然的畫、白薇的警告、周老的鑰匙——這些碎片逐漸拼湊出一個可怕的圖景。葉懷明不僅在進行記憶移植實驗，還創(chuàng)造了一個控制系統(tǒng)，而鑰匙是關閉它的唯一方法。
賀蘭心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三件物品：秦澈的地圖、沈修然的畫和周老的鑰匙。她必須找到另外兩片鑰匙碎片，進入燈塔地下室，揭開"HS-01"檔案的秘密。
海風突然轉(zhuǎn)向，帶來一陣咸腥的氣息。遠處，燈塔的光芒穿透霧氣，像一只窺視的眼睛。賀蘭心想起沈修然畫中那些扭曲的面孔和痛苦的場景，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她即將踏入的，可能是一個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