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陽光透過沒拉嚴實的窗簾,在狼藉的客廳里投下一道道斑駁的光影。我躺在地板上,一夜未眠。身體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樣,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
但身體上的痛,遠遠比不上心里的痛。
我睜著眼,茫然地看著天花板。阮笙走了,帶著她的行李,也帶走了我世界里所有的色彩。這個我們一起住了三年的小窩,此刻看起來陌生又冰冷。墻上我們一起貼的墻紙,陽臺上她養(yǎng)的花,廚房里她用過的圍裙,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我她的存在,以及她的背叛。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腳下踩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昨天被我砸碎的顯示器碎片。碎片上,映出我此刻的模樣。頭發(fā)凌亂,雙眼布滿血絲,臉色憔??,胡子拉碴,像個流浪漢。
這就是我?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最后連心愛的女人都守不住。
我自嘲地笑了笑,笑聲嘶啞難聽。
我走到冰箱前,拉開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幾瓶啤酒。我拿出一瓶,擰開蓋子,仰頭就灌。冰冷的液體順著喉嚨滑進胃里,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卻絲毫無法澆滅我心中的怒火。
我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到了那個男人身上。
裴然。
如果不是他,阮笙不會離開我。是我們窮,是我沒時間陪她,但這些都不是她背叛我的理由。是那個男人,用他的錢,他的地位,他的花言巧語,引誘了她。
一個卑鄙的掠奪者。
一個強盜。
我心里燃起一團黑色的火焰,越燒越旺。我不能就這么算了。我不能讓那對狗男女逍遙快活。我要報復。我要讓他也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我要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瘋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了我的整個心臟。
我扔掉手里的酒瓶,沖到一片狼藉的電腦桌前。主機被我踹倒在地,但應該還能用。我把它扶起來,插上電源,又從角落里翻出一個備用的舊顯示器接上。
電腦開機了。熟悉的桌面背景,是我和阮笙在大學時拍的合影。照片上的我們,笑得無憂無慮。我死死地盯著照片看了幾秒鐘,然后毫不猶豫地把它換成了一片純黑。
從今天起,我的世界里,再也沒有陽光。
我打開瀏覽器,開始搜索關于裴然的一切信息。
他是城中著名的建筑設計師,名下有一家自己的設計事務所,事業(yè)有成,年輕有為。網(wǎng)上有很多關于他的報道和采訪,每一篇都在吹捧他的才華和成就??粗菑垝熘鴾睾托θ莸哪槪抑挥X得無比惡心。
我利用我掌握的計算機技術,開始深入挖掘他的信息。我像一個潛伏在黑暗中的獵手,耐心地尋找著獵物的弱點。
我侵入了他公司的內部網(wǎng)絡,瀏覽著他們的項目文件和客戶資料。我查看了他的社交媒體賬號,分析他的朋友圈和日常動態(tài)。我甚至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他的車牌號,他常去的幾家餐廳和會所。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餓了就啃幾口面包,渴了就喝自來水。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電腦屏幕上不斷閃爍的數(shù)據(jù),和心中那股越來越強烈的復仇欲望。
阮笙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我一次都沒接。她又發(fā)來很多信息。
“晏辭,你在哪?你還好嗎?我很擔心你。”
“我們談談好嗎?求你了?!?/p>
“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看著這些信息,只覺得諷刺。擔心我?給我一次機會?她有什么資格說這些話?
我把她的手機號和所有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了。我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不想再看到她的名字。
我的世界,已經不需要她了。
幾天后,我找到了第一個突破口。
在裴然公司的服務器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加密文件夾。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終于破解了密碼。文件夾里,是他們公司一個正在競標的重要項目的設計方案。這個項目是市政府的一個地標性文化中心,標的額高達數(shù)億,幾十家設計公司都在盯著,競爭異常激烈。
裴然的事務所為了這個項目,已經準備了半年多。如果方案泄露出去,對他們將是致命的打擊。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機會來了。
我把整個設計方案,連同所有的細節(jié)圖紙和預算報告,全都復制了下來。然后,我用一個匿名的郵箱,把這些資料分別發(fā)給了裴然的幾個主要競爭對手。
做完這一切,我關上電腦,靠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象著裴然在得知方案泄露后,會是怎樣一副氣急敗壞的表情,我心里竟然涌起一陣病態(tài)的快感。
這只是開始。裴然,我不會讓你那么輕易地倒下。我要像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地剝掉你光鮮的外衣,讓你露出最狼狽不堪的內核。我要讓你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關注著這件事的進展。
很快,網(wǎng)上就爆出了新聞。裴然事務所的設計方案被泄露,導致他們在文化中心項目的競標中慘敗。不僅如此,由于方案雷同,他們還被指控抄襲,業(yè)內的聲譽一落千丈。公司的股價應聲下跌,好幾個已經簽約的客戶也紛紛提出解約。
裴然的公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我看著新聞報道里,裴然被記者圍堵,臉色鐵青,狼狽不堪的樣子,心里暢快極了。我打開一瓶啤酒,對著屏幕,遙遙地敬了他一杯。
“這才只是開胃菜?!蔽亦哉Z。
然而,我的快感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那天晚上,我正在網(wǎng)上搜索裴然公司負面新聞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我愣了一下。這么晚了,會是誰?
我走到門口,通過貓眼往外看。門外站著的人,竟然是阮笙。
她看起來很憔,臉色蒼白,眼睛紅腫,像是哭了很久。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來干什么?
我不想見她。我假裝沒聽見,轉身就想走。
但門鈴聲卻執(zhí)著地響個不停,還夾雜著她的哭喊聲。
“晏辭,你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開門??!”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急切和恐慌。周圍的鄰居似乎被驚動了,我聽到隔壁傳來了開門聲。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如果我再不開門,她恐怕會一直鬧下去。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門。
“你來干什么?”我冷冷地看著她,語氣里沒有一絲溫度。
阮笙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似乎被我此刻的樣子嚇到了。然后,她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
“晏辭,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她伸出手,想來摸我的臉。
我厭惡地偏過頭,躲開了她的手?!拔以趺礃樱銢]關系。如果你沒什么事,就請你離開。”
“不,有事!”她急切地抓住我的胳膊,“裴然公司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心里一驚,但臉上卻不動聲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你別裝了!”阮笙哭著說,“除了你,沒人有這個本事!晏辭,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會毀了你自己?”
“毀了我自己?”我冷笑起來,“我早就一無所有了,還怕什么被毀?倒是你的那個裴總監(jiān),他現(xiàn)在不好過吧?這就心疼了?跑來替他求情了?”
“我不是!”她用力地搖頭,眼淚甩得到處都是,“我不是為他求情,我是為你!晏辭,你收手吧,好不好?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你把自己毀了,我怎么辦?”
“你怎么辦?”我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你不是有裴然嗎?他有錢有勢,能給你買漂亮的裙子,名貴的項鏈,能帶你去高級餐廳,他能給你我給不了的一切。你還管我干什么?你現(xiàn)在應該做的,是去安慰你那個焦頭爛額的情人,而不是跑到我這個失敗者這里來哭哭啼啼!”
我的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插在她的心上。她的臉白得像紙一樣,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不穩(wěn)。
“晏辭,你一定要這么說我嗎?”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失望,“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嗎?我們六年的感情,就這么一文不值嗎?”
“別跟我提那六年!”我猛地甩開她的手,沖她咆哮道,“我嫌臟!”
阮笙被我推得一個踉蹌,撞在身后的墻上。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怪物。
也許,在她眼里,我此刻就是一個怪物吧。一個被嫉妒和仇恨吞噬了理智的怪物。
我們對視著,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她慘然一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好,好一個‘嫌臟’?!彼鲋鴫?,慢慢站直身體,“晏辭,我今天來,不是求你原諒,也不是替誰求情。我只是想告訴你,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跟裴然沒有關系。你要報復,沖我來。你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
“放過他?”我瞇起眼睛,眼里的寒光幾乎要將她凍結,“不可能。我不僅不會放過他,我還要讓他死。我要讓他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血的代價?!?/p>
阮笙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看著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你瘋了?!彼卣f,“晏辭,你真的瘋了?!?/p>
“是,我瘋了!”我沖她吼道,“是你,是你們,把我逼瘋的!”
我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話。我“砰”的一聲關上門,把她和她的眼淚,都隔絕在了門外。
我靠在門上,聽著門外她壓抑的哭聲,心臟一陣陣地抽痛。
但我沒有后悔。
我的世界已經崩塌了。那么,我就要拉著那個罪魁禍首,一起墜入地獄。
把阮笙關在門外之后,我以為我的世界會重新恢復平靜。
但我錯了。
她的那句“你要報復,沖我來”,像一根刺,扎進了我的心里。雖然我嘴上說著嫌她臟,但我的心里,對她依然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畢竟是六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得干干凈d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