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離京·隴西月暮色四合,京城國公府內燈火通明。蘇繡兒坐在窗前,
指尖捻著一根細如發(fā)絲的繡線,對著燭光穿針。針尖在燭火映照下閃著微光,
她卻幾次都沒能將線穿過針眼。外頭傳來陣陣笑語,
是父親和兄長們圍著嚴小姐夸贊她今日校場比試又勝了三名武將。那樣的熱鬧,
與蘇繡兒無關。三日前,她的未婚夫陸沉舟歸來,不僅立下戰(zhàn)功,
還帶回了那個名滿京城的女子——嚴飛燕。她能文能武,曾以一人之力突破奚族包圍,
救出被困的陸沉舟及其部下。圣上龍顏大悅,欲收她為義女,
她卻偏偏只認蘇繡兒的父親做義父,住進了國公府。從此,府中上下無時無刻不拿她們比較。
“飛燕姑娘真是巾幗不讓須眉,這一手箭術,便是男子也難及啊!”“繡兒小姐雖不善武藝,
但這繡工確是京城一絕...”后面的夸贊,總是輕飄飄的,
被風吹散在嚴飛燕又一件令人驚嘆的事跡中。“繡兒。”門被推開,陸沉舟站在門外,
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曾是蘇繡兒自幼定親的良人,如今卻像個陌生人?!俺林鄹绺纭?/p>
”蘇繡兒起身,手中的針線不自覺攥緊。陸沉舟走進來,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繡活,
微微一嘆:“你總是做這些?!碧K繡兒垂眸,等著他接下來的話。三日前他回府后,
就再沒來找過她?!袄C兒,我今日來,是想與你說...”陸沉舟頓了頓,似在斟酌詞句,
“你可知邊關兇險,那次若非飛燕及時相救,我早已命喪黃泉?!碧K繡兒點頭,
指尖被針尖刺了一下,滲出血珠,她悄悄將手指蜷入袖中。
“我將來是要繼承爵位、帶兵打仗的人,”陸沉舟聲音沉下來,
“需要的是一個能與我并肩作戰(zhàn)、在沙場上相互扶持的妻子,
而不是...”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她手中的繡繃上,未盡之言如一根針,刺進蘇繡兒心里。
“而不是一個只會拿針線的妻子,是嗎?”蘇繡兒輕聲接話,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
陸沉舟沉默片刻,終是點頭:“繡兒,你是個好姑娘,但我倆實在不合適。
退婚書我明日會差人送來,父親和伯父那里,我已經說過了?!彼f完,轉身離去,
沒有一絲留戀。蘇繡兒站在原地,許久未動。燭火噼啪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看著手中繡了一半的鴛鴦,忽然覺得諷刺極了。三日后,陸沉舟的退婚書正式送到。
父親接過時,竟似是松了口氣:“沉舟那孩子既已決意,繡兒你也莫要太過傷心。
飛燕確是與他們更為相配...”蘇繡兒什么也沒說,福身一禮,默默退回自己的小院。
當夜,她收拾了一個簡單的包袱,只帶了幾件換洗衣物和一套她用慣的針線。天未亮時,
她將一封寫好的信放在桌上,悄悄從后門離開了生活了十七年的國公府。
清晨的京城尚未蘇醒,薄霧彌漫在街巷之間。蘇繡兒走在青石板路上,腳步聲清脆而孤單。
她不曾回頭,怕一回頭就會舍不得那座困了她十七年的牢籠。城門口圍著許多人,
對著一張新貼的告示指指點點。蘇繡兒本不欲停留,
卻聽人念道:“...征召善織補之婦人,隨軍前往隴西...”她停下腳步,擠進人群,
仔細看那告示。原來是隴西邊關急需一批會做棉衣、縫補衣物的婦人,
隨押送糧草的隊伍一同前往。每月有二兩銀錢,吃住由軍中負責。
周圍有婦人竊竊私語:“聽說隴西那邊正在打仗,兇險得很...”“可不是,
萬一被奚族人擄去,那可是生不如死...”眾人議論紛紛,卻無人上前應征。
蘇繡兒站在告示前,良久,忽然微微一笑。原來她這不被看好的手藝,并非一無是處,
至少能讓她遠離京城,自食其力。她擠到前方,對守在那里的軍官輕聲道:“我會織補,
愿往隴西?!避姽俅蛄恐毱つ廴獾哪?,挑眉:“姑娘,隴西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
苦得很。你這般模樣,怕是吃不了那苦?!薄拔夷艹钥唷!碧K繡兒語氣堅定,
取出隨身攜帶的針線包,“大人可要考校我的針線功夫?”軍官見她眼神堅決,
終是點頭:“罷了,正好今日是征召最后一日,還差幾人。你既自愿,便簽下名字吧。
”蘇繡兒提筆,寫下“蘇繡”二字,隱去了那個代表身份的“兒”字。從今往后,
她只是蘇繡,一個會針線的普通女子。三日后,
一支由三十余名婦人組成的織補隊隨著糧草車隊,踏上了前往隴西的路途。
旅途比蘇繡兒想象中更為艱難。車隊行進速度很快,每日天不亮就要啟程,直到日暮才歇。
風吹日曬,許多婦人沒過幾日就面露悔意,卻已無法回頭。蘇繡兒卻一聲不吭地堅持著。
她的手因長時間握針本就纖細,如今幫著搬運物資,很快就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又結成繭。
同行的婦人都驚訝于這個看似嬌弱的姑娘竟有如此韌性。途中遇到過兩次流寇,
幸得押運官兵勇猛,才化險為夷。每次危險來臨,蘇繡兒都會緊緊抱著她的針線包,
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四個多月的跋涉后,車隊終于抵達了隴西邊關。
眼前是一片蒼茫景象。黃土高原上,軍營連綿,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遠處是巍峨的城墻,
城樓上士兵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諝庵袕浡鴫m土與金屬的氣息,
偶爾傳來操練的號角聲,低沉而肅殺??椦a隊被安置在軍營后方的一片營帳中,
與士兵營區(qū)相隔一段距離,卻有兵士守衛(wèi)。管事的是一位姓周的中年婦人,
大家都叫她周嬤嬤,據說已經在隴西軍中待了十年?!斑@里的日子不比京城舒適,
但也不會虧待大家。”周嬤嬤聲音洪亮,目光掃過每一個新來的婦人,“咱們雖不上陣殺敵,
但將士們的棉衣裘帽、破損戰(zhàn)袍,都指著咱們的手藝。在隴西,針線也是兵器,能保人性命。
”蘇繡兒聽著,心中微微一動。當夜,她們就領到了第一批要縫補的衣物。
大多是士兵們的舊衣,有些上面還帶著已經發(fā)暗的血跡,破口處猙獰如傷口。
蘇繡兒分到一件肘部撕裂的棉襖,她仔細打量著破口,選配了顏色相近的線,
一針一線地縫補起來。她的針腳細密勻稱,破口在她手中漸漸愈合,若不細看,
幾乎看不出痕跡。周嬤嬤巡視時在她身邊駐足片刻,點頭道:“好手藝。”就這樣,
蘇繡兒在隴西安頓下來。白日里,她們趕制冬衣;夜晚,
則在油燈下縫補士兵們送來的破損衣物。日子忙碌而充實,
她沒有太多時間去想京城的人和事。手中的針線讓她找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在這里,
她的手藝被人需要,被人尊重,不再是與“無用”畫等號的消遣。有時夜深人靜,
她也會想起陸沉舟那句話——“我需要的是一個能拿刀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只會拿針的妻子。
”她想,或許他是對的。嚴飛燕那樣的女子,才配與他并肩而立。而她蘇繡兒,
注定只能在這邊關營地,與針線為伴。這樣想著,心中反而釋然了。這夜,油燈昏暗,
蘇繡兒面前還堆著十幾件待補的衣物。估計又要忙到三更天才能歇息。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低頭繼續(xù)縫補一件破損嚴重的內衫。燈光忽明忽暗,她不得不湊得很近才能看清針腳。忽然,
她感覺到有人站在面前,擋住了本就微弱的光線。蘇繡兒抬起頭,
見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她的案前。他穿著普通士兵的服飾,皮膚黝黑,
似是常經日曬風吹,一雙眼睛卻明亮如星,在昏暗中格外醒目?!按蟾?,有什么事嗎?
”蘇繡兒輕聲問道,猜測他是來送補衣物的,但他手中空無一物。男子看著她,
面色略顯窘迫,黝黑的臉上竟透出些許紅暈。蘇繡兒沒想到這樣一個彪形大漢,
竟也會有害羞的時候。“大哥,你說吧?!彼郎睾偷毓膭畹馈D凶印皻G”了一聲,
似乎仍不知如何開口,半晌,他抬起一只腳。蘇繡兒順著他的動作看去,
只見他腳上的靴子已經破爛不堪,靴面開裂,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來,
靴底也薄得幾乎要穿洞。“大哥是要補靴子嗎?”她問?!澳?..能幫我補嗎?
”男子的聲音低沉,帶著邊關人特有的沙啞?!爱斎豢梢浴!碧K繡兒微笑點頭。
來到隴西這些時日,她們補過衣裳、縫過戰(zhàn)旗,甚至修補過帳篷,卻還從未有人拿來靴子補。
難怪他如此不好意思?!拔业难プ?..很臭?!蹦凶釉G訥道,腳微微向后縮了縮。
“不要緊的?!碧K繡兒安慰道,“大哥脫下來吧,我現在就幫你補?!避姞I條件艱苦,
士兵大多只有一雙靴子,若是不補,他就只能穿著這破靴子執(zhí)勤操練。男子面露感激,
小心地脫下靴子。一股混合著汗水和塵土的氣息頓時彌漫開來,蘇繡兒下意識地想掩鼻,
卻立刻制止了自己。這些將士在邊關保家衛(wèi)國,她怎能嫌棄他們的辛苦?她屏住呼吸,
伸手接過靴子,這才發(fā)現他的襪子也破了個大洞,三個腳趾頭露在外面。
蘇繡兒心中微微一酸,低頭仔細檢查靴子的破損情況。情況比看上去更糟。不只是靴面破了,
靴底也磨得極薄,怕是撐不了幾日就會徹底穿底。她不動聲色地用手丈量了靴子的尺寸,
記在心里。然后取過針線,仔細地縫補起來。她的動作熟練而迅速,針腳細密勻整,
破口在她手中漸漸愈合。補好靴面,她需要剪斷線頭,
卻發(fā)現剪刀不在手邊——想必是被其他婦人借去了。沒有猶豫,她低下頭,用牙齒咬斷了線。
當她抬起頭,準備將補好的靴子遞給那士兵時,卻發(fā)現他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眼神復雜,
似是驚訝,又似是感動?!按蟾?,靴子補好了?!碧K繡兒輕聲道。男子恍然回神,
“哦”了一聲,接過靴子?!按蟾?,你的襪子也破了,脫下來我一起補了吧?!碧K繡兒又道。
“不不不,”男子連連擺手,“襪子沒洗,太臭了。等...等我洗好了再拿來補。
”他三兩下穿好靴子,向蘇繡兒道謝后,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離開了。
蘇繡兒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微微搖頭,繼續(xù)低頭忙活剩下的衣物。直到三更鼓響,
她才終于縫完最后一件衣服。累得直不起腰來,她卻還是強打著精神,找來幾塊厚實的棉布,
比照著記憶中那雙靴子的尺寸,剪出靴底,初步打了個樣。月光從帳隙漏進來,
照在她認真專注的臉上。此時此刻,她不再是想國公府那個無用的繡花小姐,
而是能用自己的手藝為守邊將士帶來溫暖的蘇繡。隔日,她向周嬤嬤打聽昨夜來的士兵,
卻無人知曉。軍營中士兵成千上萬,找一個不知姓名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日子一天天過去,邊境傳來幾次月氏人騷擾的消息,但都被鎮(zhèn)守隴西的李大將軍擊退。
說起這位李大將軍,蘇繡兒來此數月卻從未見過,只聽說他用兵如神,深受將士愛戴。
她手中的靴子已經做好,是利用閑暇時間趕制的,做工不算精細,但結實暖和。
她還細心地做了兩雙厚襪子,一同包好,等待機會交給那個士兵。這日下午,得了一點空閑,
蘇繡兒端著一盆待洗的衣物,走向營地外的小河。離軍營最近的河段是飲用水源,
中段供牲口飲用,只有下游才能洗衣。因此她不得不走出一里多路,才到達允許洗衣的河段。
河道上覆蓋著未化的積雪,河水冰冷刺骨。蘇繡兒才洗了一會兒,手指就凍得通紅。
她不時地搓手取暖,卻不敢放緩速度——天黑前必須返回營地。正忙碌間,
一件外衣不小心從手中滑落,被水流帶著向下游漂去。蘇繡兒一驚,連忙起身去追,
情急之下竟忘了河邊的石頭滑溜?!皠e下水!”身后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蘇繡兒下意識地回頭,看清來人面貌時,心中一喜——正是她尋找多日的那個士兵。
他牽著一匹馬,不等蘇繡兒回應,就已大步跨入河中,三兩下?lián)破鹉羌叩囊律眩?/p>
涉水返回岸上。褲腿和靴子都濕透了,滴滴答答地淌著水。“給。”他將衣服遞過來,
神情一如既往地靦腆?!岸嘀x大哥!”蘇繡兒接過濕淋淋的衣裳,關切道,“你快擰擰水吧,
天冷,小心著涼?!蹦抗饴湓谒_上,蘇繡兒忽然注意到,她上次補過的那只靴子,
從靴面到靴底綁著一圈布條。她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定是靴底快穿了,
他不得不用這種方法加固?!澳阋院笙匆虏灰獊磉@里,”士兵忽然開口,
“這段河道偶爾有月氏游騎出沒,單獨一人很危險?!碧K繡兒點頭:“好,我記住了。
”她提起裝衣物的竹籃,士兵很自然地接過:“我送你回營地?!被氐綘I地時,
蘇繡兒注意到許多士兵向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她只當是男女同行引人注目,并未多想。
“大哥,我有東西要給你,請進來一下。”她引著士兵走進自己居住的營帳,
從包袱中取出包好的靴襪。士兵打開包裹,看到嶄新的靴子和襪子,眼中閃過驚喜。
“這是特地為你做的,已經做好好些日子了,卻不知如何尋你。幸好今日遇上了。
”蘇繡兒笑道,“快試試合不合腳?!笔勘┖竦亍皻G”了一聲,坐在地上,
脫下濕透的破靴,換上嶄新的靴子。大小肥瘦,竟然再合適不過。“合適,很合適!
”他激動得幾乎要拍蘇繡兒的肩膀,又礙于禮數收回了手,“謝謝你!”“你們保家衛(wèi)國,
驅逐外敵,我做一雙靴子,是應當的。”蘇繡兒輕聲道。士兵卻搖頭,認真道:“你做靴子,
為我們縫補衣物,同樣是在保家衛(wèi)國?!碧K繡兒愣住了。這句話如一道光,
照進她心中某個隱秘的角落。陸沉舟看不起拿針線的她,認為那毫無用處。而這個士兵卻說,
她的針線也是在保家衛(wèi)國。帳簾忽然被挑起,周嬤嬤走了進來。她一見到那士兵,
頓時后退兩步,恭敬地行了個禮:“大將軍!”蘇繡兒再次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這個穿著普通士兵服飾、面色黝黑的男子,竟然就是鎮(zhèn)守隴西的李大將軍——李維!
難怪剛才進入營地時,士兵們都在看他們。李維擺手示意周嬤嬤不必多禮,待帳中只剩二人,
蘇繡兒忽然感到一陣惶恐。她會不會被誤會是故意討好大將軍?“你叫什么名字?
”李維問道,聲音比先前更加溫和?!疤K繡?!彼鸬煤喍?,隱去了真實身份。
李維點頭:“蘇繡,你愿意嫁給我嗎?”蘇繡兒腦中轟然作響,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鎮(zhèn)守隴西的大將軍,竟然向一個只見過兩面的織補婦人求婚?“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給我嗎?
”李維向前兩步,大手輕輕落在她的肩上。蘇繡兒抬起頭,他的目光如星子般明亮,
卻又如大地般沉穩(wěn)。他呼出的氣息拂過她的面頰,如微蟲爬行,暖暖的,癢癢的。
她今生不會再回京城,不會再回國公府。在這里,她只是蘇繡,一個會針線的普通女子。
“大將軍,我只是一介織補婦人,怕是會有損您的身份?!崩罹S搖頭:“在隴西,
沒有身份高低,只有男人和女人。當一個男人看到一個女人不嫌臟臭,
低頭為他咬斷靴上的線時,他就已經決定要娶那個女人。”蘇繡兒心中一動,眼眶微微發(fā)熱。
“蘇繡,讓我們夫妻二人,我拿刀,你執(zhí)針,共同守護這片邊疆?!边@話雖不似情話,
卻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讓蘇繡兒心動。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直達四肢百骸?!昂茫掖饝?。
”她輕聲道,聲音雖小,卻無比堅定。李維嚴肅的面容頓時綻開笑容,他拉起她的手,
不由分說地沖出營帳,對著外面的士兵高聲宣布:“兄弟們!你們的大將軍,李維,
要娶蘇繡為妻了!”士兵們先是一靜,隨即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聲。
歡呼聲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傳遍了整個營地。蘇繡兒站在李維身邊,
看著眼前一張張真誠的笑臉,忽然覺得,這片蒼茫的隴西邊疆,或許就是她命中注定的歸宿。
十日后,他們將舉行婚禮。第二章:識君·邊城星消息如野火般燃遍了隴西大營。
鎮(zhèn)守邊關十年未娶的大將軍李維,竟要娶一個來自京城的織補婦人為妻。
這樁婚事成了枯燥軍營生活中最引人熱議的鮮事,士兵們茶余飯后無不談論。
“聽說是周嬤嬤手下的織補婦人,手藝好得很!”“那日我親眼見著,
大將軍當著全軍的面宣布要娶她,真是個有膽色的女子!”“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竟能讓鐵石心腸的大將軍動心...”營中傳言紛紛,蘇繡兒卻依舊過著往日的生活。
天未亮便起身,與織補隊的婦人們一同生火做飯,而后開始一天的活計——縫制冬衣,
修補破袍,偶爾也為即將到來的婚禮準備一二。李維特意差人送來幾匹紅綢,
說是給她做喜服用。蘇繡兒摸著那質地優(yōu)良的綢料,心中五味雜陳。在國公府時,
這樣的料子她見得多了,卻從未想過會在這邊關之地,用它來縫制自己的嫁衣。
“蘇姑娘好福氣啊,”周嬤嬤笑著打趣,“大將軍這些年回絕了多少名門閨秀的婚事,
偏偏看中了你??梢娋壏诌@事,真是說不清道不明。”蘇繡兒但笑不語,手中針線穿梭不停。
她為李維縫制著一件里衣,針腳細密勻稱,每縫一針,都在想著這個將要成為她夫君的男人。
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李維軍務繁忙,時常要巡視邊防、操練士兵,
偶爾還要帶兵出擊驅逐騷擾邊境的月氏游騎。但每得空閑,他總會來織補營帳看看蘇繡兒,
有時帶給她一塊隴西特產的甜餅,有時是一小袋干果。他們的交談不多,卻格外踏實。
李維會簡單問問她是否習慣邊關生活,有無短缺之物;蘇繡兒則關心他衣可暖,食可飽。
沒有風花雪月的浪漫,卻有一種相濡以沫的溫情。這日傍晚,李維難得早些處理完軍務,
來尋蘇繡兒。夕陽西下,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鎧甲上泛著金紅色的光。
“明日我要帶兵往西巡視,約莫三五日才能回來。”他說道,目光落在蘇繡兒手中的活計上,
“婚禮的事,你不必太過操心,我已吩咐周嬤嬤幫著打理?!碧K繡兒點頭:“大將軍放心,
我曉得的。”她遲疑片刻,還是問道,“西邊...可有險情?
”李維唇角微揚:“不過是例行巡查,不必擔憂?!彼粗?,忽然又道,“等我回來,
帶你去看看月牙泉。雖不及京城湖泊秀美,卻別有一番大漠風情。
”這是李維第一次提及要帶她去什么地方,蘇繡兒心中微微一暖,輕聲應了好。李維離去后,
蘇繡兒繼續(xù)縫制手中的喜服。紅綢在她指間流淌,針線穿梭,一件嫁衣漸漸成形。
她沒有按照京城時興的樣式,而是結合了邊關的實用與簡潔,袖口收緊,裙擺略收,
便于行動,卻也不失婚禮的莊重。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馬蹄聲和人員的走動聲。
蘇繡兒專注于手中的針線,并未在意。邊關軍營,時有突發(fā)軍情,已是常事。不多時,
一個年輕士兵來取修補好的衣物,蘇繡兒一邊交付,一邊隨口問道:“外頭是有什么事嗎?
”士兵面露興奮之色:“回蘇姑娘,是京中來了欽差大人傳旨!隊伍剛進營門,好生氣派!
”蘇繡兒手中針線一頓:“欽差?可知是何旨意?”“小的不知,
只見大將軍已迎出去接旨了。”士兵答著,抱著衣物匆匆離去。
蘇繡兒心中莫名升起一絲不安。京中突然來人傳旨,所為何事?莫非是邊關又有戰(zhàn)事?
或是朝中有人彈劾李維?她搖搖頭,試圖揮去這些念頭,繼續(xù)手中的活計,卻總覺心神不寧。
約莫一炷香后,帳簾突然被挑起,一股冷風卷入,帶著邊關黃沙的氣息。蘇繡兒抬頭,
剎那間如遭雷擊。站在帳門口的男子,一身白裘,腰懸寶劍,面容俊朗卻帶著幾分疲憊風塵。
不是別人,正是她曾許婚又退婚的陸沉舟?!袄C...繡兒?”陸沉舟顯然也大吃一驚,
愣在原地,“你怎么會在這里?”蘇繡兒迅速鎮(zhèn)定下來,起身微微一福:“秦王殿下。
”她手中的針線尚未放下,針尖在帳內昏黃的光線下閃著寒光。陸沉舟上前一步,
似是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手中的針刺了個正著,吃痛縮回?!袄C兒,
我剛聽李將軍說...你要嫁給他?”陸沉舟顧不上指尖滲出的血珠,急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