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點整，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準時停在林薇薇公寓樓下。沈皓文下車為她開門，今天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少了幾分那晚的隨意，多了幾分商人的精明。
“睡得好嗎？”他微笑著問，目光在她略顯疲憊的臉上停留片刻。
林薇薇勉強笑了笑，“還不錯?！笔聦嵣?，她幾乎一夜未眠，在小公寓陌生的環(huán)境中輾轉反側，思考著自己前途未卜的未來。
車上，沈皓文簡單介紹了畫廊的情況：“‘墨韻畫廊’是城里最負盛名的藝術空間之一，主要代理當代新銳藝術家。老板是我朋友，正在招一名助理，負責日常運營和客戶接待?！?/p>
林薇薇有些忐忑，“我沒有相關工作經驗...”
“你有更好的資本——在林家二十多年的熏陶，對藝術品的鑒賞力和上流社會的社交禮儀?！鄙蝠┪钠沉怂谎郏斑@比任何工作經驗都寶貴?！?/p>
這話讓林薇薇稍稍安心，同時也感到一絲苦澀。是啊，這是林家留給她的唯一“遺產”。
畫廊位于城市文化區(qū)的中心地帶，外觀是極簡的現代風格，內部空間卻別有洞天。高挑的空間里，白色墻壁上掛著風格各異的畫作，燈光精心設計，每一件作品都得到最佳展示。
一位四十歲左右、留著藝術家式長發(fā)的男人迎上來，“皓文，這位就是你說的林小姐？”
“薇薇，這是畫廊老板，秦墨?！鄙蝠┪慕榻B道，“秦墨，這是林薇薇。”
秦墨打量著她，眼神銳利卻不失禮貌，“皓文說你很有藝術眼光，能說說對門口那幅畫的看法嗎？”他指向入口處一幅抽象作品。
林薇薇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仔細觀看。畫布上是大膽的紅色與黑色交織，看似隨意卻暗含韻律。
“這幅畫看似混亂，但實際上每一筆都有其節(jié)奏和意圖?！彼従彽?，“紅色不是憤怒，是生命力；黑色不是壓抑，是沉淀。藝術家在表達一種掙扎后的重生，對嗎？”
秦墨眼中閃過驚訝，隨即笑了，“精確的解讀。這是位抑郁癥藝術家的作品，正是他康復期的創(chuàng)作。”他轉向沈皓文，“她確實有眼光。好，試用期一周，沒問題就留下?！?/p>
事情順利得讓林薇薇難以置信。直到沈皓文告辭離開，她還有些恍惚。
“別高興得太早，”秦墨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畫廊工作不只是欣賞藝術，更多的是瑣碎事務和難纏的客戶。去熟悉一下資料，下午有批新作品要到?！?/p>
一整天，林薇薇忙得腳不沾地。登記新到畫作、更新庫存清單、接聽客戶咨詢電話...但她意外地享受這種忙碌，這讓她沒有時間自怨自艾。
下班時，沈皓文又出現在畫廊門口。
“第一天感覺如何？”他靠在車邊，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林薇薇忍不住笑了，“比想象中辛苦，但很充實。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舉手之勞。”他為她拉開車門，“賞臉共進晚餐？慶祝你獲得新工作?！?/p>
林薇薇猶豫了一下。理智告訴她不該與陌生人走得太近，但沈皓文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最終，饑餓和孤獨戰(zhàn)勝了警惕心。
餐廳是家隱蔽的私房菜館，環(huán)境雅致，客人寥寥。幾杯紅酒下肚，林薇薇的話也多了起來。
“...最可笑的是，連我交往兩年的男友，在知道我不是真千金后，消息都不回了?！彼猿暗鼗沃票?，“愛情，原來也明碼標價?！?/p>
沈皓文靜靜聽著，眼神中有種她讀不懂的情緒，“有些人注定只是過客。真正屬于你的，不會因為身份改變而離開。”
“比如呢？”她挑眉，已有幾分醉意。
“比如你的才華、你的性格、你的...”他停頓一下，目光深邃，“內在價值?！?/p>
林薇薇感覺心跳漏了一拍。沈皓文的注視讓她有些不自在，卻又舍不得移開視線。
“你為什么幫我？”她終于問出心中的疑惑，“我們素不相識，你沒有理由對我這么好。”
沈皓文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或許因為，我也曾失去一切重頭再來。看到你，就像看到當年的自己?！?/p>
這個答案莫名打動了她。是啊，只有經歷過墜落的人，才懂得伸手拉別人一把。
晚餐后，沈皓文送她回公寓。下車時，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薇薇，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你都不是一個人?！?/p>
他的觸碰讓林薇薇心跳加速。她點點頭，匆忙道別后幾乎是小跑著上了樓。
靠在門后，她撫摸著自己發(fā)燙的臉頰。這是自身份曝光后，第一次有人讓她感到自己被看見、被重視，而不只是“假千金”這個標簽。
接下來的幾天，林薇薇全心投入工作。她發(fā)現自己確實如沈皓文所說，對藝術有天生的敏感度，更能輕松與高端客戶交流。秦墨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一周后正式聘用了她。
與此同時，沈皓文的出現越來越頻繁。有時是接她下班，有時是送午餐到畫廊，甚至在她加班時突然出現，帶她去看午夜場電影。
林薇薇明知不該這么快投入新感情，但沈皓文的溫柔體貼像毒品一樣讓她上癮。他是她破碎生活中的唯一光亮。
直到周五下午，一個意外訪客來到畫廊。
“歡迎光臨墨韻畫廊...”林薇薇抬頭招呼，話音戛然而止。
站在門口的是林楚楚，挽著林浩的手臂。兩人看到她也明顯一愣。
“薇薇？你在這里工作？”林浩皺起眉頭，打量著她身上的工作制服。
林楚楚則露出關切的表情，“姐姐，你怎么在這種地方打工？是不是錢不夠用？我可以跟爸爸說...”
“我很好，謝謝關心?！绷洲鞭贝驍嗨?，努力保持專業(yè)微笑，“需要介紹當前展覽嗎？”
林浩似乎想說什么，但被林楚楚拉住了，“我們隨便看看，你忙你的。”
然而整個過程中，林薇薇能感覺到他們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自己。特別是林楚楚，那眼神不像平時那般柔弱，反而帶著某種審視和...得意？
一小時后，他們離開畫廊，什么也沒買。林薇薇剛松口氣，手機就響了，是林浩發(fā)來的消息：
「薇薇，談談。下班后咖啡館見?！?/p>
林薇薇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去了。畢竟，那是她當了二十二年的哥哥。
咖啡館里，林浩已經等在角落卡座，面前兩杯咖啡冒著熱氣。
“為什么要這樣？”他開門見山，“家里不是說了會支持你完成學業(yè)嗎？非要跑去打工，讓別人看笑話？”
林薇薇攪拌著咖啡，苦笑，“誰的笑話？林家的還是我的？”
林浩嘆氣，“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楚楚很內疚，覺得是她的回來逼走了你?！?/p>
“這與她無關，我只是需要獨立?！?/p>
“在那小畫廊能有什么前途？”林浩語氣帶著不屑，“下周末是爸爸生日宴，你要回來。我們好好談談你的未來安排?！?/p>
林薇薇正要拒絕，手機突然響起。是沈皓文發(fā)來的消息：
「今晚臨時有事，不能接你下班了。自己回家小心。PS：離你哥哥遠點，他不簡單?！?/p>
她盯著手機，心中泛起一絲寒意。沈皓文怎么知道她和林浩在一起？
“誰的信息？”林浩敏銳地問。
“沒誰。”林薇薇收起手機，站起身，“生日宴我會考慮?，F在我得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p>
離開咖啡館后，林薇薇一路心神不寧。沈皓文的消息來得太巧合，仿佛他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回想起來，他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像是...早有預謀？
回到公寓樓下，她意外發(fā)現沈皓文等在那里。
“不是有事嗎？”她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警惕。
沈皓文看起來有些疲憊，伸手想撫摸她的臉，卻被她下意識躲開。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黯淡下來。
“事情提前結束了。我想見你，就來了?！彼p聲說，“對不起，剛才的消息可能嚇到你了。我只是聽說你哥哥去找你，擔心他為難你。”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林薇薇的心軟了下來，“為什么說他不簡單？”
沈皓文沉吟片刻，“商場上的事不好多說。但相信我，林浩不像表面那么簡單?，F在林家內部...很復雜?！?/p>
他靠近一步，這次林薇薇沒有躲閃。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眼神溫柔得讓人沉溺。
“薇薇，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相信任何人。但請相信，我永遠不會傷害你?！?/p>
他的吻落下來時，林薇薇閉上了眼睛。那一刻，她選擇相信這份溫暖，無論它來自何方。
她沒有看到，沈皓文身后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離。車窗后，林楚楚滿意地笑了，對司機吩咐道：
“計劃很順利。告訴那邊，可以進行下一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