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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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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聞到的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消毒水味。視野里是慘白的天花板,

日光燈管發(fā)出微弱的嗡鳴,像瀕死者的最后一口氣。我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看到了林薇。

她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穿著我上個月剛給她買的香奈兒連衣裙,低著頭,

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處理價值千萬的合同,

而不是在看護一個剛剛從鬼門關(guān)爬回來的丈夫。她甚至沒有抬頭看我一眼。我張了張嘴,

想喊她的名字,卻只發(fā)出了嘶啞的破風聲。這微弱的動靜終于讓她抬起了頭,

眼神里沒有驚喜,沒有關(guān)切,只有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感蚜??」「醒了就歇著,

醫(yī)生待會兒過來?!拐f完,她又低下頭,繼續(xù)她的手機世界。我的心,

比剛吐過血的胃還要空洞。我是陳嶼,一個程序員,為了我們這個家,

為了她口中那個「更好的未來」,我拼了命地工作。項目上線前那三周,我?guī)缀蹙退诠荆?/p>

每天工作超過十六個小時,咖啡因和尼古丁是我續(xù)命的良藥。

我以為我是在為我們的愛巢添磚加瓦,卻沒想到,我是在為自己挖掘墳?zāi)埂?/p>

周醫(yī)生很快就來了,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他把我叫到了辦公室,林薇跟在后面,

臉上是例行公事般的漠然。「陳先生,」周醫(yī)生推了推眼鏡,

表情嚴肅地將一張 CT 片插在燈箱上,「情況不太樂觀。你的肝功能已經(jīng)嚴重衰竭,

確診為晚期肝硬化,并且合并了門脈高壓。簡單說,如果不立刻進行肝移植手術(shù),你的生命,

可能只剩下不到六個月?!沽鶄€月。這個詞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天靈蓋上,嗡的一聲,

世界瞬間失聰。我下意識地看向林薇,希望從她臉上看到一絲震驚或悲傷,

哪怕是偽裝出來的。沒有。什么都沒有。

我聽見自己用一個不屬于我的聲音顫抖地問:「……要多少錢?」

「手術(shù)加上后期的抗排異治療,初步預(yù)估至少要六十萬。而且,

手術(shù)同意書需要直系家屬簽字。」周醫(yī)生說完,目光投向了林薇。六十萬。

這個數(shù)字終于讓林薇的表情有了變化?!噶f?」「我們哪有那么多錢!

你這幾年掙的工資,不都給我治那個該死的慢性病花光了嗎?」她口中的「慢性病」,

是我這五年來心中最深的愧疚。她說她身體底子差,需要長期用昂貴的進口藥調(diào)理,我信了。

我把工資卡交給她,自己只留幾百塊零用,連抽煙都從中華換成了紅雙喜。

我以為我在治愈我的愛人,她卻在此刻,用這句話,將我推向了深淵。她湊近我,

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誅心:「陳嶼,你現(xiàn)在就是個無底洞,別拖累我們家了,行嗎?」

第二天。她帶來了她的母親和舅舅。病房的門被推開,三個人像三座山,

堵住了我所有的希望。「小嶼啊,不是我們狠心,」岳母率先開口,

臉上掛著悲天憫人的假笑,「你這病,就是燒錢等死。我們家薇薇還年輕,

不能讓她守著一個廢人過一輩子啊?!?/p>

舅舅則把一份文件拍在我的床頭柜上:「這是離婚協(xié)議書,你簽了,房子車子都歸薇薇,

你也算對得起她這么多年的照顧。咱們好聚好散,也算給你留點體面?!刮铱粗麄?,

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拼死拼活掙下的家產(chǎn),在他們眼里,成了我換取「體面」

的代價?!阜e蓄呢?」我死死盯著林薇,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那筆錢去哪了?」

林薇發(fā)出一聲冷笑,那笑聲比窗外的寒風還要刺骨:「你以為我那『慢性病』真是裝的?呵,

你每個月把工資給我,可你從來沒問過我,到底花在了哪里?!顾脑掃€沒說完,

病房門被護士推開一條縫:「陳嶼先生,您的住院費已經(jīng)欠了兩天了,請盡快補繳。」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場荒誕的戲劇,我的手機屏幕恰好亮起,

一條銀行的短信通知彈了出來——您的儲蓄卡賬戶余額:832.54 元。

八百三十二塊五毛四。這就是我拿命換來的一切。我望著窗外,暴雨如注,

沖刷著這個骯臟的世界。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摸向床頭柜的抽屜深處,

那里藏著一張被我壓了五年的紙。那是一張軟件專利的構(gòu)思草圖,

一個我曾認為能改變世界的想法。我把它拿出來,指尖撫過上面褪色的鉛筆印記,

喃喃自語:「如果……如果它能做出來呢?」林薇,還有你們,想要一個體面是嗎?好,

我給你們。第 2 章凈身出戶那天,我把代碼刻進了 U 盤。下午,

王律師將那份早已擬好的協(xié)議推到我面前,鏡片后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

像在看一個即將被處理掉的物件?!戈愊壬?,簽了吧。林女士不希望把事情鬧大,

但如果你拒不配合,我們只能向法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財產(chǎn)清算?!?/p>

旁邊一直沒作聲的丈母娘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冷笑?!改氵€想帶走什么?」她刻薄地盯著我,

眼里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你也不想想,這些年你賺的每一分錢,

哪一分不是我們家薇薇用青春和健康換來的?她為了你這個家,身體都熬垮了,

你現(xiàn)在要離婚,還想從她身上刮走一層皮?」我沒有看她,目光死死地釘在那份協(xié)議上。

白紙黑字,每一條都像淬了毒的針。「自愿放棄婚內(nèi)所有房產(chǎn)份額」

、「自愿放棄夫妻共同存款」、「自愿放棄名下公積金賬戶全部余額」……每一個字,

我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卻像一篇我從未見過的天書。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浸滿黃蓮的棉花,

苦澀得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十年婚姻,我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拼到有車有房,

我以為我們是在為共同的未來奮斗。我加班寫代碼,熬夜做項目,每一次拿到獎金,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給林薇買她喜歡的包,帶她去她想去的餐廳。我以為她說的「身體不好,

需要靜養(yǎng)」,是夫妻間的體諒與扶持,卻沒想過,這竟成了她和她媽口中,我欠她的債。

原來,我賺的每一分錢,都不是我的。我抬起頭,最后看了一眼林薇。她就坐在她母親旁邊,

低著頭,精心做的美甲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她始終沒有看我,

仿佛這場瓜分我余生的盛宴,與她無關(guān)。那一刻,我心中最后一點溫情和留戀,

終于被徹底碾碎。我拿起筆,手腕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在他們或催促或冷漠的注視下,

我一筆一劃,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像是對我這十年人生的無情嘲諷。

「好了?!埂傅纫幌拢埂歌€匙?!刮覐目诖锾统瞿谴煜さ蔫€匙,放在了協(xié)議旁邊。

轉(zhuǎn)身的瞬間,我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自己踉蹌。路過曾經(jīng)的臥室門口,我腳步頓了頓,

對他們說:「我拿件衣服?!箾]人理我?;蛟S在他們看來,一個凈身出戶的將死之人,

拿走一件舊衣服,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我走進臥室,關(guān)上門,

隔絕了客廳里隱約傳來的輕松談笑聲。我沒有走向衣柜,而是快步走到書桌前,蹲下身,

迅速擰開電腦機箱的側(cè)板。那塊黑色的硬盤靜靜地躺在卡槽里,像一顆沉默的心臟。這里面,

是我十年程序員生涯積累的所有項目資料、代碼庫和學習筆記。是我的一切。

我飛快地拔下數(shù)據(jù)線和電源線,將硬盤拆了下來。環(huán)顧四周,我抓起床底下的一個空鞋盒,

把硬盤小心翼翼地放進去,再用幾件舊 T 恤蓋上。抱著這個不起眼的鞋盒走出家門時,

我沒有再回頭?;氐侥情g租來的十平米隔斷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和廉價泡面的味道。

我把鞋盒放在唯一的桌子上,像舉行某種儀式般,打開了它。

將硬盤接上我那臺老舊的筆記本電腦,隨著輕微的嗡嗡聲,熟悉的盤符出現(xiàn)在屏幕上。

我點開一個層層加密的文件夾,輸入了一串長得連我自己都快忘了的密碼。解壓后,

一份名為「MindLink」的原型設(shè)計文檔靜靜地躺在那里。塵封的記憶瞬間被激活。

這是我五年前的構(gòu)想,一個基于情緒識別與任務(wù)管理深度聯(lián)動的智能協(xié)作系統(tǒng)。

它不僅僅是一個工具,更像一個伙伴。

它能通過分析用戶的語言習慣、工作節(jié)奏甚至敲擊鍵盤的力度,來判斷其心理狀態(tài),

并在對方陷入焦慮、抑郁等負面情緒時,主動推送舒緩方案、優(yōu)化任務(wù)流程,

甚至在必要時建議其尋求專業(yè)幫助。當時,我興奮地把這個想法告訴林薇,說我想辭職創(chuàng)業(yè)。

可她卻在那時突然「病情加重」,說需要靜養(yǎng),受不得任何刺激。為了她,我擱置了夢想,

把這份心血鎖進了硬盤深處。如今,我被死亡逼到了懸崖邊上,再看這份文檔,

忽然間醍醐灌頂。這不僅僅是一個提升工作效率的工具,它精準地切中了當下企業(yè) EAP,

也就是員工心理援助計劃的市場空白!它能用最低的成本,最高效的方式,

實現(xiàn)對員工心理健康的精準干預(yù)和主動關(guān)懷。我仿佛看到了絕境中的唯一一束光。

回到出租屋,剛準備休息。「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是張濤。他一進門,

看到我蠟黃的臉色和滿地的泡面桶,眼睛瞬間就紅了?!覆?!那一家子真他媽不是人!」

他一拳砸在墻上,墻皮簌簌地往下掉,「老子早就跟你說林薇不對勁,你就是不聽!」

罵咧咧地轉(zhuǎn)了一圈,他從錢包里掏出一沓錢塞給我:「三萬,你先拿著應(yīng)急。

不夠我再去想辦法?!顾D了頓,又說,「我還認識一個搞風投的,叫李薇,是個女強人,

專門投早期的科技項目。要不,我?guī)湍慵s她聊聊你的那個什么……項目?」我搖了搖頭,

把錢退了回去?!脯F(xiàn)在拿出去,只會被當成一個笑話?!刮覐淖郎夏闷鹨粋€黑色的 U 盤,

這里面裝著我根據(jù)記憶和原有資料,熬了兩個通宵修改出的最新版 Demo。雖然簡陋,

但核心邏輯已經(jīng)實現(xiàn)。我把 U 盤揣進貼身的衣袋,感受著它冰涼的觸感,

仿佛握住了一把最后的武器。我對張濤說:「給我四個月。要么死在病床上,

要么站上發(fā)布會講臺?!箯垵€想說什么,但看著我眼里的決絕,最終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他走后,房間里再次陷入死寂。一陣劇烈的暈眩襲來,

我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wěn)。胸口那股熟悉的沉悶鈍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一串熟悉的號碼——市第一人民醫(yī)院。

我盯著那串數(shù)字,任由它固執(zhí)地響著,直到屏幕暗下去,最終也沒有伸出手去接聽。

第 3 章我在重癥監(jiān)護室改完第一版應(yīng)用程序。世界在我眼前旋轉(zhuǎn),

然后被一片濃重的黑暗吞沒。我聽不清張濤在吼什么,只感覺身體像個被戳破的麻袋,

生命力正從腹部那個劇痛的點飛速流失。最后的意識,是金屬和消毒水混合的冰冷氣味。

再次睜開眼,是被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滴滴聲喚醒的。白色,無處不在的白色,

天花板、床單、墻壁,刺得我眼睛生疼。一根管子從我的鼻腔里伸進去,另一根扎在手腕上,

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緩慢地爬遍全身。我動了動手指,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各種線路纏繞著,

像個懸絲木偶。是重癥監(jiān)護室(ICU)。我腦子里只剩下這三個字母?!感蚜??」

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我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個戴著口罩的年輕護士,胸牌上寫著「劉佳」。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得像火燒,發(fā)不出聲音。她似乎看懂了,用棉簽蘸了水,

小心地濕潤我的嘴唇?!改阌只杳粤?,朋友(張濤)送你來的,再晚一點就麻煩了?!?/p>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周醫(yī)生說,你這病……唉,要是有錢好好治,其實還有希望?!?/p>

有錢。又是錢。這兩個字像兩根鋼針,扎進我混沌的腦子里,瞬間讓我清醒無比。希望,

原來是用錢買的。接下來的幾天,我像個活死人一樣躺著。腹部的脹痛越來越嚴重,

像是有塊巨石壓在我的五臟六腑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我只能依賴止痛泵,

在藥物帶來的短暫麻痹和劇痛的間歇里,死死地盯著天花板。第四天晚上,

劉佳推著一臺小推車悄悄走進來,上面放著一臺科室淘汰下來的備用筆記本電腦。

「周醫(yī)生說,腦子還醒著,就別浪費了?!顾央娔X放在床邊的小桌板上,

又遞過來一個 U 盤,「你朋友張濤送來的,說你可能用得上。你別亂動,我?guī)湍憬由??!?/p>

她熟練地幫我連接好,打開了遠程桌面。當熟悉的開發(fā)界面出現(xiàn)在屏幕上時,

我?guī)缀跻湎聹I來。那一行行冰冷的代碼,在這一刻,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钢x—謝。

」她沖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從那天起,我的世界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重癥監(jiān)護室里這個被病痛和管子禁錮的、不斷衰敗的軀殼;另一半,

則是代碼世界里那個無所不能的上帝。止痛泵的藥效讓我保持著最低限度的清醒,

腹水的壓迫讓我無法躺平,只能半靠著,用一只還能動的手,在虛擬鍵盤上敲擊。

在每一次劇痛的浪潮中,我的思路反而異常清晰。

我拋棄了原本那個臃腫復(fù)雜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模型,像個最苛刻的屠夫,

一刀刀剔除掉所有非核心的功能。我要讓它變得輕量,輕到任何一部普通手機都能流暢運行。

我給算法加入了一個全新的維度——「壓力閾值預(yù)警」。

通過分析用戶打字的速度、停頓、刪改頻率,甚至未來語音輸入的聲調(diào)變化,

系統(tǒng)能提前判斷出用戶的情緒波動,并在崩潰的臨界點,

推送出舒緩的建議或一個可以匿名傾訴的樹洞。這七天,我沒日沒夜地優(yōu)化著每一行代碼。

張濤則成了我與外界唯一的聯(lián)系。他每天都來,不僅帶來外界的消息,

還帶來了他搜集到的大量真實職場數(shù)據(jù)。他找了一家關(guān)系不錯的公司做試點,

將我的新算法植入他們內(nèi)部的通訊軟件里。這天下午,張濤沖進病房,

激動得滿臉通紅:「成功了!哈哈,陳嶼,你成功了!試點公司的數(shù)據(jù)出來了,

使用我們算法的部門,整體工作效率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七!」我笑了,這一笑,

牽動了腹部的傷口,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涌了出來?!肝艺埩藗€人來,你無論如何要撐住?!?/p>

張濤說。沒過多久,一個穿著干練職業(yè)套裝的女人跟著張濤走了進來。她叫李薇,

明川資本的投資經(jīng)理。我認得她,以前在一次行業(yè)峰會上見過。她本來只是應(yīng)張濤的請求,

來看個「朋友的項目」。張濤打開電腦,開始演示。當看到那個簡潔到極致的界面,

以及后臺實時跳動的、精準預(yù)警用戶情緒波動的數(shù)據(jù)模型時,李薇的眼神變了。

她沒問我任何關(guān)于技術(shù)細節(jié)的蠢問題,盯著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流,然后轉(zhuǎn)向我說道:「明川資本,

天使輪,估值五百萬。條件只有一個,一個月內(nèi),產(chǎn)品必須上線內(nèi)測?!刮灏偃f。

這個數(shù)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能活下去了。我費力地伸出那只沒有扎針的手,

緊緊握住她伸過來的手,「我簽?!沟诙?,我拒絕了醫(yī)生的留院觀察建議。

張濤替我辦了出院手續(xù),拔掉了那些管子,只留下了手背上還沒拆掉的輸液針頭和膠布。

我扶著輸液架,在他攙扶下,一步一步地挪出了醫(yī)院大門。突然,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拿出來,屏幕上彈出一則通知:【您提交的應(yīng)用已通過審核】。應(yīng)用的名字,

是我在病床上想好的——《心靈律動》。同一時刻,一輛二手的寶馬 3 系里,

林薇煩躁地掛斷了電話。音響里放著她新男友最喜歡的流行樂,她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手機屏幕上,銀行應(yīng)用程序的紅色通知格外刺眼——尊敬的客戶,您的信用卡已逾期,

請盡快處理。第 4 章她跪著求我時,APP 沖上熱搜第一。臨時住到張濤那邊,

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亢奮。諷刺的是,兩天前,我還在擔心 ICU 的賬單會壓垮我,

而現(xiàn)在,我擔心的卻是如何處理一筆足以買下十個 ICU 床位的天文數(shù)字。

微信發(fā)出嗡嗡震動,一個會議鏈接,附言:項目緊急會議,速來。會議室里,

團隊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近乎不真實的亢奮。出院第三天,

《MindFlow》內(nèi)測版上線四十八小時,用戶數(shù)像病毒一樣裂變,突破十萬。

幾家知名的科技媒體甚至沒等我們發(fā)通稿,就迫不及待地打出了「情緒智能辦公新物種,

一個肝癌程序員的絕地反擊」這樣的標題?!高@是奇跡,陳嶼?!?/p>

李薇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董事會一致決定,追加五百萬 PreA 輪跟投。錢,

下午就能到賬?!顾D了頓,目光掃過所有人,最后落在我身上,「還有,

下個月的『未來科技峰會』,我給你爭取到了一個初創(chuàng)企業(yè)代表的演講名額。你必須去?!?/p>

我點了點頭,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但臉上的肌肉卻僵硬得不聽使喚。

全世界都在為我的成功歡呼,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腳下踩著的,

是燃燒生命倒計時換來的浮冰。會議結(jié)束,我獨自坐在工位上調(diào)試 PPT。手機屏幕亮起,

一條銀行通知彈了出來——您的賬戶「尾號 XXXX」

入賬人民幣 9,800,000.00 元??鄢愘M后的第一筆投資款,

就這么安靜地躺在了我的賬戶里。我盯著那串數(shù)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發(fā)酸,然后,

我終于劃開屏幕,在通訊錄里找到了那個塵封已久的名字——「房產(chǎn)中介-小王」。

電話接通了?!竿醺纾俏?,陳嶼。」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城西那套兩居室,

幫我掛出去吧?!埂赶胪??那價格……」「價格你隨便吧,」我打斷他,「只有一個要求,

快。」我掛斷了電話,沒有絲毫留戀。房本上并排寫著我和林薇的名字,

可我早就不是那里的主人了。那個家,從我被推出手術(shù)室,

看到她和她母親冷漠的眼神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死了。真正的麻煩來了。趙明遠。

他頂著「明遠資本創(chuàng)始人」的光環(huán)主動約我吃飯,開門見山,

一張兩千萬估值的投資意向書拍在桌上,并承諾,只要我點頭,

他旗下所有企業(yè)的千萬級客戶資源,將全部向《MindFlow》開放。飯局上,

他言語親切,一口一個「老弟」,大談特談對「技術(shù)理想主義者」的欣賞與共鳴。酒過三巡,

他甚至紅著眼眶,拍著我的手說,他特別能理解我,因為他也曾被深愛的妻子拋棄,

甚至也是在病床前,簽下的離婚協(xié)議。我表面上感激涕零,內(nèi)心卻警鈴大作。赴宴前,

我讓張濤深挖背調(diào)趙明遠這個人。資料顯示,他名下三家子公司在過去兩年里,

像瘋了一樣密集收購各類 AI 心理疏導相關(guān)的技術(shù)專利,

卻從未真正落地過任何一款產(chǎn)品。他就像一頭潛伏在暗處的鯊魚,不是來合作的,

是來吞噬的。當晚,我把張濤叫到我的新住處——一個離公司很近的酒店式公寓。

「注冊一家空殼公司,名字叫『星軌科技』?!刮疫f給他一個 U 盤,

「把《MindLink》的原始代碼和核心算法剝離出來,以技術(shù)入股的形式,

全部轉(zhuǎn)移托管到這家公司名下。這個 U 盤里,只留下可以對外公開的基礎(chǔ)版本?!?/p>

「嶼哥,你這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刮铱粗?,

「《MindFlow》是我們的產(chǎn)品,但《MindLink》才是我的命根子?!?/p>

就在我以為已經(jīng)斬斷所有后顧之憂時,那個我以為再也不會有交集的名字,

卻以一種最不堪的方式,再次闖入了我的世界。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fā)來的微信好友申請,驗證信息是:陳嶼,我是林薇。我沒有通過,

但消息卻像潮水般一條接一條地涌來?!肝铱吹叫侣劻?,那個 APP 是你做的吧?

真為你高興?!埂肝义e了,陳嶼,我真的錯了。當年都是我媽逼我簽字的,

她說你的病就是個無底洞,我沒辦法……」「他騙了我,那個男人把我所有的錢都騙走了,

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只能在外面打工?!埂改氵€住在原來的地方嗎?我能不能見見你?」

我沒有回復(fù)一個字。我只是冷靜地將所有聊天記錄截圖,然后轉(zhuǎn)發(fā)給了李薇,

附上了一句話:「幫我個忙,查一下她最近三個月的全部行蹤,越詳細越好,

尤其是和哪些男人有過密切接觸?!沟谌欤钷钡姆答伨桶l(fā)到了我的郵箱。簡潔,高效,

冰冷。林薇的新男友,前陣子因集資詐騙被刑事拘留,她本人作為從犯之一,

名下背了三起小額貸的逾期記錄,正被瘋狂催收。最近這段時間,

她正頻繁聯(lián)系我們過去所有的共同朋友,瘋狂打聽我的新住址。我關(guān)掉手機,走到窗邊。

原來,她不是來懺悔的,她是來求生的。在她眼里,我不是前夫,不是她曾經(jīng)拋棄的愛人,

而是一根剛剛浮出水面,可以救她于水火的,嶄新的救命稻草。我拉上窗簾,

隔絕了窗外那片陰沉的天地。房間里,電腦屏幕依舊亮著,那是我做到一半的 PPT,

首頁上,巨大的標題「你好,未來」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幽幽的藍光。我深吸一口氣,

腹部傳來一陣熟悉的隱痛。這場戲,我必須親自登臺,哪怕幕布落下時,

臺上只剩我一個人的影子。第 5 章我演講那天,她在峰會門口凍了一夜峰會開始了。

臺下稀稀拉拉的掌聲里,夾雜著憐憫與好奇,

他們大概把我當成了又一個靠販賣情懷博取關(guān)注的創(chuàng)業(yè)者。我沒有理會,只是用盡全力站穩(wěn),

挺直了那根曾被診斷為「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的脊梁。我按下了遙控器。

巨大的屏幕上沒有出現(xiàn)精美的產(chǎn)品 LOGO,也沒有酷炫的動畫。只有一張照片,

冰冷的 ICU 病房,無數(shù)管線連接著一個瘦到脫形的人,那個人是我。照片旁,

一行刺目的白字:「這不是勵志故事,是復(fù)仇。」全場瞬間死寂?!溉齻€月前,醫(yī)生告訴我,

我的康復(fù)概率低于百分之五?!刮业穆曇敉ㄟ^麥克風傳遍會場的每個角落,

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的商業(yè)伙伴,我的家人,在經(jīng)過『理性』的評估后,選擇放棄。

他們討論的不是我的病情,而是我的股權(quán)、我的保險,以及我死后,他們能分到什么。

「讓我告訴你們什么是真正的崩潰。不是查出絕癥嚎啕大哭的那一刻,

也不是手術(shù)失敗后撕心裂肺的哀嚎。真正的崩潰,是你最親近的人,

開始冷靜地計算你的剩余價值?!辜澎o中,我切換到下一頁 PPT,

那是《MindFlow》的界面,一條條彩色的數(shù)據(jù)流像心電圖一樣跳動著?!杆?,

我用殘存的力氣,在病床上寫下了第一行代碼。我創(chuàng)造了它——《MindFlow》,

一個能精準識別并量化人類情緒波動的 AI。它能告訴你,

你身邊那些微笑、擁抱和關(guān)切的背后,藏著的是真實的情感,還是冰冷的算計?!?/p>

演講結(jié)束時,我沒有說謝謝。我只是拄著拐杖,深深地看了一眼臺下。短暫的沉默后,

掌聲如雷鳴般炸響,經(jīng)久不息。李薇在后臺激動地朝我揮舞著手機,屏幕上,

《MindFlow》的下載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沖向應(yīng)用商店排行榜的榜首。散場后,

喧囂褪去,我坐在后臺的椅子上,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這時,蘇倩的微信彈了出來,

附著一張照片。照片里,會場外的寒風中,一個女人瑟瑟發(fā)抖。林薇,

我那位在我病危時果斷抽身的前妻。她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舊羽絨服,臉凍得發(fā)紫,

手里死死攥著一封信,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蘇倩的文字信息很簡單:「你前妻,

在這兒堵了我半小時,求我把信交給你,說愿意做任何事補償你,甚至來公司免費做前臺。

我本來不想理,但無意中看到她包里露出一張醫(yī)院繳費單,備注是『心理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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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5 04: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