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戰(zhàn)爭打贏了，而且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碾壓式的姿態(tài)打贏的。
李尊的聲望，在朝堂高層，達到了一個微妙的頂點。沒有人再敢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病弱”皇子，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身邊，站著一個無法用常理揣度的“國師”。
但李尊清楚，戰(zhàn)爭的勝利，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才是更嚴峻的考驗——錢。
一場大勝，同樣也打空了大夏本就不充裕的國庫。
戶部尚書，一個愁眉苦臉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天天堵在御書房門口，哭訴著國庫里能跑老鼠了，撫恤金、軍功賞賜、戰(zhàn)后重建……處處都是天文數(shù)字般的窟窿。
“陛下，沒錢了，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在一次朝會后的小型御前會議上，戶部尚書老淚縱橫。
新任太子李承，也愁眉不展。他提出了幾個方案：加稅，向富商借貸，裁減官員俸祿……但每一個方案，都會引發(fā)劇烈的社會動蕩。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了那個角落里，仿佛快要睡著了的李尊。
李世乾也看向他：“老七，你有何看法？”
李尊輕輕咳嗽了兩聲，慢悠悠地站了出來。
“父皇，各位大人。打仗，打的是錢糧。但錢糧，不是憑空變出來的，也不是從百姓牙縫里摳出來的?！?/p>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輿圖前，拿起一根長桿。
“錢，要讓它‘流’起來?！?/p>
他先是指了指那些因為戰(zhàn)爭而流離失所的北方郡縣。
“這里，有數(shù)十萬流民。他們是巨大的負擔(dān)，但同時，也是巨大的人力資源?！?/p>
然后，他又指了指地圖上，那些規(guī)劃中，但尚未動工的“馳道”。
“這里，是國家最急需的基礎(chǔ)建設(shè)。路通，則百業(yè)通?！?/p>
“所以，兒臣的第一個建議，叫‘以工代賑’?！?/p>
“我們不直接發(fā)錢糧救濟流民，而是雇傭他們，去修建馳道，興修水利。國家給他們一份能養(yǎng)家糊口的工錢，他們?yōu)閲邑暙I勞力。如此一來，流民得以安置，國家工程得以推進，兩全其美。”
戶部尚書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殿下，道理是好道理?？伞蛡驍?shù)十萬流民，那工錢，依舊是天文數(shù)字啊。國庫，還是沒錢?！?/p>
李尊微微一笑，拋出了他的第二個炸彈。
“國庫沒錢，但民間的錢，多的是?！?/p>
“兒臣的第二個建議，叫‘發(fā)行戰(zhàn)爭債券’。”
“債券？”一個全新的詞匯，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簡單來說，”李尊耐心地解釋道，“就是朝廷，向全天下的富商、士紳、甚至普通百姓，‘借錢’。朝廷給他們一張憑證，就是‘債券’。并承諾，三年或五年后，不僅歸還本金，還會支付一筆額外的‘利息’?！?/p>
“朝廷借錢？這……這豈不是有損國體？”一個御史立刻反駁。
“國體，是讓百姓安居樂業(yè)，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崩钭鸷敛豢蜌獾貞涣嘶厝ィ拔覀儎倓偞蜈A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朝廷的信譽，正值頂峰。而且，我們有格物院，有馳道，有新農(nóng)作物，我們有無數(shù)可以預(yù)見的、未來的巨大收益。用未來的收益，來支付今天的利息，這筆買賣，穩(wěn)賺不賠。”
“這……這賬目太復(fù)雜了，如何確保不出差錯？”戶部尚書還是有些猶豫。
“所以，兒臣還有第三個建議?！?/p>
李尊從袖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此乃‘復(fù)式記賬法’，一種全新的記賬方式，可以清晰地記錄每一筆資金的來龍去脈，杜絕糊涂賬?！?/p>
他又拿出一份奏折。
“另外，兒臣建議，成立一個專門負責(zé)管理國庫、發(fā)行債券、調(diào)控市場的新機構(gòu)。我們可以稱之為……‘大夏皇家銀行’。”
“以工代賑”、“戰(zhàn)爭債券”、“復(fù)式記賬法”、“中央銀行雛形”……
一個個超越時代千年的經(jīng)濟學(xué)概念，從李尊的口中，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整個御書房，鴉雀無聲。
所有人，包括皇帝李世乾在內(nèi)，都像是在聽天書。但他們又隱隱地感覺到，這“天書”之中，蘊含著一種他們無法理解，卻又無比強大的力量。
最終，還是皇帝打破了沉默。
他看著李尊，眼神中充滿了震撼和一絲……恐懼。
他發(fā)現(xiàn)，這個兒子的能力，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從最初的“技術(shù)”，到后來的“軍事”，再到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和“制度”。
他就像一個無所不知的怪物。
“就按……老七說的辦?！崩钍?乾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疲憊。
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快要跟不上這個兒子的腳步了。
這個古老的帝國，正在被強行注入一股過于強大的力量，開始瘋狂地加速。而他這個駕駛者，已經(jīng)快要握不住方向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