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壓抑的喘息和窗外永不停歇的喧囂中艱難爬行。
第七天,終于降臨。
清晨的陽光透過高窗,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林薇和艾拉靠墻坐著,默默調整著呼吸,為可能到來的任何情況積蓄著最后的力量。
得益于艾拉飽食漢堡持續(xù)的微弱滋養(yǎng),和這些天堪稱殘酷的訓練,她們的身體狀態(tài)達到了進入副本以來的巔峰。
艾拉原本枯瘦的身體覆上了一層薄薄的肌肉線條,動作間帶著一種之前沒有的韌性與力量感。
林薇則找回了久違的敏捷與爆發(fā)力,眼神銳利如鷹。
窗外,搜捕的風暴似乎因前幾日玩家們慘烈的反擊而稍有平息。
但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和血腥氣并未散去。
反而沉淀成一種更沉重的死寂。
城衛(wèi)軍和懲戒騎士的身影依舊在重要街口巡邏,帶著一種肅殺后的疲憊與警惕。
那些逃出去的玩家,像扎在肉里的刺,讓掌控者寢食難安。
幸運的是,正如林薇所料,城主府因瘟疫的失控和追捕逃逸“女巫”的壓力,徹底遺忘了這座偏僻的塔樓。
沒有送水的仆人,也沒有來發(fā)泄怒火的守衛(wèi)。
這最后一天寶貴的白天,在一種詭異的、風暴眼般的平靜中度過。
她們抓緊最后的時間,進行著恢復性的拉伸和呼吸練習,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tài),像兩張拉滿的弓,只待那根弦被撥動。
下午,陽光開始西斜。
噔噔噔!
熟悉的、帶著驕縱和憤怒的腳步聲再次粗暴地踏碎了塔樓的寧靜,伴隨著小男孩尖銳的咒罵:
“賤人!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今天父親又罵我了!都是你這個災星害的!我要打死你!”
是艾拉的弟弟,他又來了!
砰!
腐朽的木門被狠狠踹開。
小胖子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身后跟著一個仆人。
他正要破口大罵,目光掃過閣樓內部,瞬間僵住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個縮在墻角、眼神畏縮的“災星姐姐”。
他看到一個穿著破舊窗簾改的奇怪衣服、扎著精神馬尾、眼神銳利、站姿挺拔的艾拉。
以及她旁邊那個衣著古怪、眼神冰冷、如同蓄勢待發(fā)獵豹般的陌生女人。
她們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與他記憶中那個任人欺凌的囚徒截然不同。
震驚只持續(xù)了一瞬,隨即被更大的憤怒和一種被冒犯的羞惱取代。
他指著她們,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刺破耳膜的尖叫:
“女巫!兩個女巫!災星會魔法了!她帶了同伙!快!抓住她們!我要告訴父親把你們都燒死!”
老仆人驚恐地捂住了嘴。
就在小胖子尖叫落下的瞬間,林薇動了。
她如同鬼魅般從艾拉身側閃出,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手中那根不起眼的電擊棍如同毒蛇吐信,在老仆人驚恐的目光還未來得及聚焦時,已經(jīng)精準地戳在了他的脖頸側面。
滋啦!
一聲微弱的電流爆鳴,老仆人連哼都沒哼一聲,身體一軟,直接癱倒在地,昏死過去。
“你……”小胖子臉上的囂張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取代,尖叫卡在喉嚨里,轉身就想往樓梯下跑。
林薇閃身堵住了小胖子逃離的出路,一腳將門踢的關上了。
她沒有動手,而是盯著艾拉。
艾拉的身體猛地一震!
弟弟那張寫滿惡意和尖叫的臉,瞬間勾起了無數(shù)被鞭打、被辱罵的痛苦回憶,恐懼的本能讓她幾乎想抱頭蹲下。
但緊接著,是林薇信任的目光,是這些天汗水澆灌出的力量,是對自由的渴望如同火焰般在胸腔里燃燒。
“啊——!”
艾拉發(fā)出一聲壓抑已久的、混合著憤怒與決絕的嘶吼,不再是恐懼的哀鳴。
她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獅,猛地撲了上去。
動作迅猛而精準,正是林薇反復教導的擒拿技巧。
她一把抓住弟弟肥胖的手臂,順勢一個絆摔。
小胖子只覺得天旋地轉,肥胖的身體重重砸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痛得他眼冒金星,剛要哭嚎,艾拉已經(jīng)騎在他身上,眼神冰冷,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狠厲。
她用盡全身力氣,緊握的拳頭帶著破風聲,狠狠砸向他的后頸。
“呃!”小胖子的哭嚎戛然而止,翻著白眼,徹底暈了過去。
閣樓里瞬間死寂,只剩下艾拉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
她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拳頭,又看看地上昏厥的弟弟,眼神復雜,有瞬間的茫然,但更多的是擊碎心魔后的虛脫與一種強烈的釋然。
她做到了!
她不再是那個只能挨打的弱者!
“綁起來!堵上嘴!”
林薇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
林薇已經(jīng)迅速關上并反鎖了木門,開始將能找到的所有沉重家具——破舊沉重的橡木箱、缺腿的桌子、巨大的雕花衣柜殘骸統(tǒng)統(tǒng)拖過來,死死頂在門后,構筑起一道簡陋卻堅固的防線。
艾拉也立刻行動起來,用找到的破布條和繩子,將昏迷的仆人和弟弟捆得結結實實,嘴巴塞得嚴嚴實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塔樓內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
林薇將艾拉招呼了過來:“這個給你。”
艾拉低頭,發(fā)現(xiàn)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把漂亮的匕首。
這把求生刀是學姐給林薇的。
林薇一直放在桌子上。
這次順道帶了過來。
“嗯。”艾拉雙手握住了匕首,感覺充滿了力量。
“導師給的禮物?!?/p>
艾拉心中念叨著。
林薇守在窗縫邊,艾拉則緊握著匕首,守在人質旁邊。
夜幕,如同濃稠的墨汁,緩緩籠罩了混亂的城市。
城主府內,終于因為小少爺?shù)氖й櫠鴱氐渍ㄩ_了鍋!
喧嘩聲、奔跑聲、憤怒的咆哮聲從下方傳來。
火把的光點如同躁動的螢火蟲,在城堡各處快速移動、匯聚。
很快,紛亂的腳步聲和盔甲碰撞聲,朝著塔樓的方向逐漸逼近。
“來了?!?/p>
林薇知道這是必然要過的一關。
系統(tǒng)肯定不會好心安排她們就這么輕松過關。
必然會有一波最后的BOSS。
度過了海闊天空,度不過就死在結束的前夜。
砰!砰!砰!
沉重的砸門聲響起,伴隨著衛(wèi)兵粗魯?shù)暮鸾校骸伴_門!奉城主大人命令搜查!立刻開門!”
林薇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后,隔著厚重的障礙物,聲音清晰地傳出去,帶著一種刻意的緊張和嘶?。骸皠e進來!你們的少爺在我手里!想要他活命,就按我說的做!”
門外的喧囂瞬間一靜,隨即是更大的騷動和城主氣急敗壞的咆哮:“你想怎么樣?放了我兒子!”
“聽著!”林薇快速報出一串清單,“我要酒!上好的麥酒!臘肉!越多越好!斧子!要鋒利的伐木斧!短劍!兩面結實的橡木盾!鹽!要一整袋!還有盔甲,還要黃金!裝滿這個口袋!”
她將一個用窗簾縫制的破布口袋從門縫塞了出去。
“東西放在樓梯口,所有人退下去!東西齊了,我保證你們少爺平安無事!否則……”
她故意頓了頓,門內適時傳來小胖子被堵著嘴發(fā)出的、驚恐的嗚嗚聲。
門外的城主顯然暴怒到了極點,但兒子的命捏在對方手里。
他強壓怒火,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好!東西會給你!別傷害我兒子!”
他立刻下令準備東西,同時暗中派人火速去教堂求援。
林薇當然知道城主肯定不會老實照做。
她也沒真的想要這些東西。
純粹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拿到了最好,沒拿到也沒損失。
接下來的時間,成了驚險的拉鋸戰(zhàn)。
城衛(wèi)兵一次次將部分物品送到樓梯轉角處。
有時候是兩把伐木斧。
有時候是一袋鹽。
有時候則是幾根臘肉。
東西拿過來后,又依言退下。
林薇則通過門縫小心地觀察,確保安全后才讓艾拉快速開門將東西拖進來,隨即立刻關門頂死。
每一次開門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林薇能清晰地感覺到下方無數(shù)雙充滿殺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她們。
送來的東西也充滿試探和拖延。
斧子鈍得可以,盾牌是薄木板拼的,臘肉只有可憐的兩小條,黃金更是影子都沒見著。
但林薇不在乎。她的目標從來就不是這些。
艾拉默契地將所有拖進來的東西。
不管質量如何一股腦塞進林薇那個被消耗了大半空間的次元口袋。
癟了大半的次元口袋再次變得沉甸甸的。
時間在緊張的拉鋸中流逝。
當最后一批東西被拖進來后,林薇知道,對方的耐心耗盡了。
她聽到了下方傳來沉重、整齊、帶著金屬摩擦特有的肅殺感的腳步聲。
不是城衛(wèi)軍,是懲戒騎士!他們來了!
“堵門!”
林薇低喝,和艾拉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最后幾件沉重的家具死死頂在門后。
幾乎同時!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塔樓仿佛都在搖晃!
厚重但腐朽的木門在蘊含著圣光力量的巨力撞擊下,瞬間爆裂開來,木屑紛飛!
“以圣光之名!凈化異端!”
冰冷威嚴的宣告伴隨著刺目的白光,從破開的門洞涌入。
沉重的橡木箱和家具在圣光的沖擊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撞開、掀翻,煙塵彌漫!
數(shù)名全身覆蓋著銀亮盔甲、胸甲刻著巨大十字徽記、手持雙手巨劍或釘頭錘的懲戒騎士,如同鋼鐵洪流般沖破障礙,踏著滿地狼藉,殺氣騰騰地沖進了閣樓。
熾白的圣光從他們身上散發(fā)出來,驅散了塔樓的黑暗,也帶著焚燒一切污穢的灼熱氣息。
然而,預想中的抵抗和尖叫并沒有出現(xiàn)。
沖在最前面的騎士猛地停下腳步,巨劍橫在身前,冰冷的視線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整個閣樓。
空蕩蕩的。
除了地上兩個被捆得像粽子一樣、堵著嘴、正驚恐扭動的人質,以及滿地被撞翻的破爛家具,再無他人。
那兩個女巫……消失了!
月光從高窗冷冷地灑下,照亮了騎士們面甲下愕然的眼神和閣樓中央那片突兀的空地。只有夜風穿過破碎的門洞,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仿佛在嘲弄著他們的撲空。
塔樓頂端,只剩下懲戒騎士沉重的呼吸聲、人質驚恐的嗚咽,以及一片死寂的空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