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7月22日,是布萊克家兩個兒子去對角巷購買學習用品的日子,也是小天狼星放假后第一次獲準踏出家門。在他眼中,七月初的時候,被父母勒令一同前往去圣芒戈接住院的弟弟回家當然不算“自由”。
在臥室吃完克利切送來的早餐,小天狼星掐著點走出房間,沖下樓梯。
經(jīng)過那一排皺巴巴的家養(yǎng)小精靈腦袋后,才能進入擺滿了印著布萊克家族飾章和銘詞的瓷器的餐廳,他也分不清這兩者究竟哪個更讓他惡心。所以在克緹禁止他參與授課后,被禁足在家是被迫的,而從不出房門則是他自愿的。
九點整,他準時到達二樓客廳。
客廳大壁爐的旁邊,堂姐納西莎·布萊克興味正濃地觀賞著家族留傳了七個世紀的名貴掛毯。他那個向來柔順的好弟弟——雷古勒斯正靜立窗邊,身姿挺拔,嶄新的黑色羅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蒼白精致,像一尊美麗的瓷娃娃。
瓷娃娃領口還別著一枚閃閃發(fā)亮的綠寶石蛇形胸針,看起來真像個標準的斯萊特林預備生。
似乎是感到了小天狼星的注視,雷古勒斯轉過身,灰藍色的眼睛如同一汪秋水:“早安,小天狼星。”
嘖,真是糟踐了。
小天狼星突然感到十分生氣,他為這個沒有吭聲,反而扭過頭去,視線正好掃過掛毯最上面,那里閃耀著用金線繡制的古法語——最古老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永遠純潔。
這句家族箴言真讓小天狼星反胃。
他感覺心情更差了。
納西莎終于把視線從枝枝蔓蔓的家譜圖,移到小天狼星神情厭倦的俊臉上,聲如寒冰般警告道:“姑媽讓我?guī)銈z去對角巷采買,如果有人——尤其是你,敢給我惹任何麻煩,我一定會讓他后悔?!?/p>
“當然不會,親愛的堂姐?!毙√炖切峭祥L調子,似笑非笑,這為他表面上禮貌的回復增添了些許挑釁意味。
雷古勒斯看到了他那雙灰眼睛里慣有的不屑和叛逆。他認為小天狼星沒把心里話說完,小天狼星當然不會為他準備惹的“麻煩”而后悔。
……
陽光帶著盛夏的熱度,斜斜地灑在對角巷高聳的黑色屋檐之上。
納西莎昂著天鵝般優(yōu)美的脖頸,領著雷古勒斯走在奧利凡德魔杖店前古老狹窄的石板路上。
他們身后,克利切正捧著一份長長的購物清單,亦步亦趨。
至于小天狼星?早在摩金夫人圍著納西莎熱情地介紹漂亮裙子和禮服時,他就悄悄溜走了。
“西茜,你確定是這家店?”雷古勒斯裝作第一次來的樣子,蹙起眉頭,挑剔地打量著眼前積滿灰塵、毫不起眼的狹窄店鋪。店牌上寫著——奧利凡德,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良魔杖。
“奧利凡德是最好的魔杖制作大師,所有純血家族的孩子都在這里購買第一根魔杖?!奔{西莎耐心地解釋道,順澤的金發(fā)和蒼白的皮膚在陽光下幾乎透明,她第三次重復著:“小天狼星竟然敢偷跑,我一定要跟姑媽告狀!”
“饒了小天狼星吧,他這段日子悶壞了?!崩坠爬账沟谌慰嗫嘞鄤瘛?/p>
納西莎不置可否,上前率先推門進店,店門上的銅鈴隨著他們進入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店內的光線比外面昏暗許多,空氣中彌漫著木頭、灰塵和某種古老魔力的混合氣息。
雷古勒斯首先看到的是一位戴著方形眼鏡、表情嚴肅的高個子年輕女巫,垂墜感十足的深紫色長袍和緊繃的發(fā)髻讓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好惹。
雷古勒斯立刻認出了她——米勒娃·麥格,霍格沃茨的變形課教授。
麥格正低頭對身后的孩子解釋著什么,方形眼鏡后的銳利眼睛罕見地透出一絲溫和。
“記住,魔杖選擇巫師,”麥格教授的聲音清晰地傳入雷古勒斯耳中,“這與血統(tǒng)或天賦無關,而是一種靈魂的共鳴?!?/p>
納西莎領著雷古勒斯優(yōu)雅邁步向前,锃亮的龍皮皮鞋在陳舊木地板上發(fā)出輕微噠噠聲。麥格教授銳利的目光立刻掃來。
“下午好,麥格教授?!奔{西莎對麥格輕輕鞠躬,“請允許我介紹我的堂弟——雷古勒斯·布萊克,他是今年的新生?!?/p>
雷古勒斯跟著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鞠躬禮,角度既顯尊重又不失布萊克家的傲骨,“下午好,教授,希望沒有打擾您的講解?!?/p>
他的聲音清朗平穩(wěn),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干凈,卻又有著超乎年齡的沉穩(wěn)。
麥格教授鏡片后的眉毛訝異地挑起。顯然,眼前這個舉止得體、彬彬有禮的小布萊克,與他那個敢用糞蛋襲擊級長的哥哥截然相反。
“小布萊克先生?!彼c頭回應,聲音還算溫和,側身讓出身后的女孩,“這是愛米琳·萬斯,跟你一樣都是新生?!?/p>
麥格身后,棕紅頭發(fā)的女孩兒正用棕色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少女。
少女蒼白高瘦,十分漂亮,但仿佛鼻子下面聞到了臭味的表情給她的美貌打了折扣。
少年黑發(fā)黑袍,形容精致,一雙灰藍色杏眼清清冷冷的,看不出一點情緒,可真真是她看過最好看的人,簡直就像是童話故事里憂郁沉靜的王子。
尤其是那少年身上穿的袍子,黑絲銀線,薄如蟬翼,卻不漏底下的一絲肌膚,看著就要很多金加隆,不知道賣了能買多少校袍和課本。
店里一時安靜下來,只聽到那男孩兒禮貌地對萬斯說:“萬斯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近距離接觸下,雷古勒斯的美貌讓萬斯頭腦一片空白,只聽到她自己結結巴巴地回道:“我也很高興、很高興認識你!你的袍子真好看……”她突然感到自己臉頰燙的厲害,就慌忙移開目光,不敢再看眼前的美少年。
這時,她終于看到了雷古勒斯身后那個古怪的、穿著破茶巾的小精靈:“……這是什么神奇生物?”
話音剛落,萬斯就后悔了,因為最后這句話似乎惹怒了它——克利切燈泡般的眼睛突然瞪得滾圓,干癟的胸膛劇烈起伏起來。什么出身的巫師才會不認得家養(yǎng)小精靈?只有“泥——”
“別說話,克利切!”雷古勒斯急切打斷了克利切即將脫口而出的惡意。
納西莎發(fā)出傲慢又鄙夷的一聲冷哼,尖下巴抬得更高,好似看到了什么臟東西。但當著麥格的面,她什么話也沒有說。
克利切嘴唇無聲地蠕動著,把茶巾攥得死緊,可這是雷古勒斯少爺?shù)拿?,他只沉默地、怨毒地盯著艾米琳·萬斯,似乎要在她身上燒穿一個洞,然后猛的向墻壁撞去。
“啊!”愛米琳·萬斯被克利切的瘋狂表現(xiàn)嚇地驚叫,圓臉上的紅暈如潮水般褪去了,忍不住重新躲回皺起眉頭的麥格身后。
雷古勒斯趕緊補充道:“克利切,不許懲罰自己?!?/p>
克利切渾身顫抖地停在墻角,看起來真是太可憐了??墒?,哪怕沒有麥格教授在這里,雷古勒斯也不能放任克利切隨心所欲地行動——那意味著對萬斯的肆意侮辱。
他在心里長嘆一口氣,果然,這世間最難改變的,就是人心中的成見。
如果不是歷經(jīng)生死,誰又會輕易改變呢?
“下午好?!眾W利凡德適時從陰影中出現(xiàn),懷里抱著一大堆魔杖盒,銀白色眼睛在昏暗處發(fā)光,“啊,又一個布萊克。我還記得你父親的魔杖——榆木,龍心弦,十二又四分之三英寸,相當霸道的組合。而你哥哥的,”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你哥哥的魔杖則很不一樣,黑刺李木、龍心弦,忠誠且強大,但也難以駕馭?!?/p>
奧利凡德又轉向納西莎,用他慣常輕柔、飄忽的語調問道:“布萊克小姐的魔杖用的可還順手?黑檀木、獨角獸毛、十英寸,同樣是一根非常出色的魔杖?!?/p>
納西莎對老人禮貌矜持地點頭。
奧利凡德的目光又轉向麥格,帶著商量的口吻:“教授,您是否介意我先為小布萊克先生服務?布萊克家的魔杖特性我都很熟悉,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匹配的。重要的是……萬斯小姐似乎需要一點時間平復心情,平靜的心緒對魔杖選擇至關重要。”
麥格教授看向身后躲著的、驚魂未定的艾米琳,后者畏懼地瞅了一眼仍在角落氣的渾身發(fā)抖、眼神怨恨的克利切,白著臉小聲說:“沒、沒關系的。”
在奧利凡德示意下,雷古勒斯維持著時刻不歇的大腦封閉術,走向布滿劃痕的柜臺,感到八只眼睛的注視。
第一根魔杖入手——山楂木,獨角獸毛。排斥反應立刻出現(xiàn)——獨角獸毛抗拒沾染過黑暗的靈魂。魔杖“嗖”地一聲掙脫他的手指,精準地飛回盒子,引起艾米琳·萬斯小小的驚呼。
第二根,榆木,龍心弦——與奧賴恩同款。甫一入手,一股霸道灼熱的力量便洶涌而出,杖尖爆發(fā)出刺目的紅光,震得旁邊貨架上的盒子嘩啦作響,這是控制欲不強的表現(xiàn)。
奧利凡德若有所思,直接從高處取下一個積滿灰塵的長盒:“我早該想到的,試試這個,黑胡桃木與龍心弦,十三英寸整,黑胡桃木青睞那些內心堅韌、富有責任的巫師,和你曾祖父天狼星·布萊克一樣?!?/p>
雷古勒斯心跳加快,這就是他的那根魔杖。接過魔杖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暖流涌遍全身,他輕輕一揮,一道微弱的綠光閃過,空氣中隱隱浮現(xiàn)出一條纖細的銀色小蛇虛影,旋即消散。
這反應比前世微弱太多,他的老伙計似乎在試探他,還有一絲遲疑。
既然他已經(jīng)不是前世那個稚嫩的十一歲少年,他忠誠的老伙計果然也不再最適合他了。
接下來是漫長的嘗試。一根又一根魔杖被遞來,又被放回。
橡木、紫杉、櫻桃木……魔法的光芒在昏暗的店鋪里明滅不定,卻始終無法與雷古勒斯產生真正的共鳴。時間已經(jīng)遠遠超出奧利凡德的預估。
“奇怪……”奧利凡德銀白色的眼睛在雷古勒斯身上逡巡,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你身上似乎存在著某種……深刻的矛盾,不過不要緊,”他喃喃自語著,目光投向貨架深處,“我想,這里總能找到一款最理想、最完美、最適合你的——讓我再想想看——嗯,非凡的組合,冬青木,鳳凰羽毛,十一英寸長,對,也很柔韌?!?/p>
當奧利凡德從貨架深處取出本屬于哈利·波特的魔杖時,雷古勒斯本能地感到一種致命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