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爺聞了一口,甚是陶醉。
正要對瓶吹,一陣急促的鈴聲從廠內(nèi)傳出。
“得,十二點了,中午下班了?!?/p>
說著,急忙出門打開了大小門,又折返回來。
宋軻好奇道:“大爺,您不出去看著點?”
穆大爺搖頭,翻出了自己的飯盒。
“不用,檢查的事情有保衛(wèi)科呢,不歸我們管,咱門衛(wèi)只需開門關(guān)門,登記訪客,檢查假條就行,工作職責(zé)寫得很清楚?!?/p>
說著,還拿起了宋軻的一個飯盒。
“今天你剛?cè)肼?,老頭子蹭了你的酒,就請你吃個午飯?!?/p>
不等宋軻拒絕,直接出了傳達室。
“剛領(lǐng)的,老爺子,別忘了先洗洗?!?/p>
宋軻追出去,喊道。
“知道了。”
穆大爺頭都沒回。
就在這時,廠里的廣播跟著響起,整個軋鋼廠上空飄起了《咱們工人有力量》這首歌。
宋軻站在傳達室門口,看著人流朝著食堂方向涌去,感觸頗深。
雖然人人面有菜色,但每個人身上有著這個年代獨有的蓬勃朝氣。
這就是時代特色,人人有信仰,人人都在為國家富強努力。
正感慨著,就見穆大爺抱著三個飯盒小跑了過來,后面還跟不少打了飯菜準(zhǔn)備回家吃的工人。
“你怎么在門口待著,進屋進屋,屋內(nèi)熱氣全跑了。”
“我這不是看看工人嘛?!彼屋V說道。
“有什么好看的,以后天天看。”
穆大爺打開飯盒,一個炒白菜,一個炒蘿卜,一絲肉丁都沒有。
“現(xiàn)在廠里困難,一個多月沒見一絲葷腥了,你別見外?!?/p>
說著,穆大爺又打開了一個飯盒,遞給宋軻一個二合面的饅頭。
“今天還好,還有饅頭,前幾天都是窩頭。”
“軋鋼廠不是工業(yè)部直屬嗎,怎么物資還那么困難?”宋軻問道。
“直屬的多了,咱這個軋鋼廠以前是私企,頂多算個干兒子,第一第二軋鋼廠那才是親兒子?!?/p>
“那紡織廠豈不是親閨女???”
宋軻開玩笑道。
穆老頭一愣,嘿嘿樂了起來。
“你小子,說得對也不對,別看紡織廠女工多,頂多算干閨女,條件跟咱這差不多,那些研究所才是親閨女,還有茅臺廠、茶葉廠、瓷器廠,那也是親閨女,產(chǎn)品出口能創(chuàng)外匯!”
“那咱廠就沒能創(chuàng)外匯的東西?”
“能創(chuàng)個屁外匯,有這好處,也得被第一第二和首鋼搶去,干兒子怎么可能搶過親兒子,是吧?”
“也是~”
說話間,宋軻用開水將另一個飯盒洗了洗,放到了爐子上,又將蛇羹倒了一半出來,剩下的一半倒在了穆老頭的茶缸子里。
隨著溫度的加熱,整個傳達室漸漸被肉香味填滿,然后又滋滋地往外冒。
門口負(fù)責(zé)檢查的保衛(wèi)科和路過的工人頻頻轉(zhuǎn)頭,喉嚨滾動。
心里差點罵娘。
大中午的,我們吃糠咽菜,你們吃肉。
太過分了!
宋軻小喝了一口,頓時唇齒留香。
不得不說,傻柱的手藝真不錯。
“大爺,趕緊喝,回頭我再給您弄,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請院里人吃飯,吃的是香辣鼠肉和紅燒鼠肉,滿滿兩大盤,香辣入味,嚼勁十足,哎呦,這輩子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p>
穆老頭也抿了一口,稍微壓制了一下流出的口水。
“你小子故意饞我的吧,還香辣鼠肉,好像老頭子我沒吃過一樣?!?/p>
“你那個老鼠和我這個老鼠不一樣,我這是水老鼠,吃小魚小蝦長大的,那個頭,個個都是半斤往上,肥得流油。”
“你是在哪搞到的?”
“從承德過來,蘆葦蕩里啊,抓了一窩,七只?!?/p>
宋軻比劃了一下手指。
話音剛落,傳達室的玻璃被人敲了兩下。
只見一個皮膚黝黑,國字臉的漢子貼在玻璃上,笑著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孔黑子~你要干嘛?”
穆老頭下意識拿起了酒壺,一副警惕的模樣。
孔黑子嘿嘿一笑,推開傳達室的門,也沒進去,看向宋軻。
“穆老爺子,這位是?”
“宋軻,你別說你不知道,老李頭的外甥,過來頂班的?!?/p>
穆老頭又向宋軻介紹起了孔黑子。
“他叫孔鵬飛,長得黑,所以又叫孔黑子,保衛(wèi)科的副科長。”
“孔科長您好~”
宋軻也不認(rèn)生,伸出一條胳膊握了握手。
“您好您好?!?/p>
孔黑子也很熱情,拉著宋軻的手就不松開。
“我和老李頭很熟,以后叫我黑哥就行?!?/p>
“黑哥?!?/p>
見對方有種不叫一聲不撒手的氣勢,宋軻急忙喊了一句。
“這就對了,宋軻是吧,剛我聽說,你抓了七只大老鼠,還有沒有,你放心,黑哥絕對不讓你虧本,三塊錢一只,怎么樣?”
“不好意思,黑哥,沒了,路上吃了兩只,給街道辦兩只,昨晚請客吃了三只。”
孔黑子的笑容肉眼可見的消弭。
“哎,算我沒口服,宋軻,下次有這好東西,千萬記得黑哥,你是不知道,我們保衛(wèi)科嘴里都淡出鳥了?!?/p>
說話間,他已經(jīng)蹲到了穆老頭旁邊,很自然地伸手就要夠茶缸子。
里面裝著肉羹。
只是剛要碰到,手就被穆老頭打了一下。
“好小子,敢偷老頭的肉粥,膽子肥了啊。”
孔黑子臉皮很厚,根本沒在乎,嘿嘿一笑,又要伸手。
“老爺子,給我喝一口唄,就一口,讓我嘗嘗咸淡?!?/p>
“咸淡個屁,到你手上,哪還有我老頭子的事~我還想帶回家,給我孫子喝呢!”
“爺爺,我就是您孫子啊~~”
孔黑子直接改了稱呼,為了一口肉粥,臉都不要了。
穆老爺子簡直無語。
“行了行了,拿飯盒來,我給你倒點~”
哪知道孔黑子直接打蛇隨棍上,又盯上了小酒壺。
“爺爺,這個也給我喝一口唄,我都聞到了,二鍋頭,對不對?”
“滾滾滾,你上班呢,注意紀(jì)律!”
“一口嘛,聞不出來~”
“總共就二兩,一口還有我什么事,再盯上老頭子的酒,肉粥也沒有~”
“得~老爺子,我不喝酒了還不行嗎?”
孔黑子一轉(zhuǎn)身,已經(jīng)有人拿過來飯盒。
看著穆老頭就要倒蛇羹,傳達室旁邊到處都是咽口水的聲音。
宋軻見狀,內(nèi)心嘆了口氣,搶在穆老頭前面,將自己飯盒里的蛇羹倒了一半出去。
“宋軻,你這是干什么?”穆老頭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