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下學期,陳雨遇到了一個棘手的案例。
一個叫小雅的高中生,因為長期被校園霸凌,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甚至有過自殺的念頭。小雅的父母帶她看了很多心理醫(yī)生,吃了不少藥,可小雅的狀態(tài)卻越來越差——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說話,不吃飯,甚至用刀片割自己的手腕,手臂上滿是猙獰的疤痕。
后來,小雅的媽媽在“青少年筆跡心理輔導群”里看到了陳雨的分享,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帶著小雅找到了陳雨。
第一次見到小雅時,她穿著寬大的黑色校服,帽子壓得很低,頭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紙,指甲幾乎要嵌進紙里。陳雨輕聲問她能不能把紙給自己看看,小雅猶豫了很久,才慢慢遞過來——紙上寫著“我不想活了”五個字,字跡又小又淡,筆畫像隨時會斷的線,“活”字的豎畫還歪得不成樣子,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寫出來。
“你能跟我說說,為什么會這么想嗎?”陳雨的聲音很輕,生怕嚇到她。小雅沉默了很久,肩膀微微顫抖,才聲音發(fā)顫地開口:“她們總說我丑,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還把我的書扔到垃圾桶里,往我的抽屜里塞死老鼠……我覺得自己像個廢物,活著一點意義都沒有。”
陳雨看著紙上的字,又看了看小雅手臂上的疤痕,心里像被針扎了一樣疼?!澳愕淖謱懙煤苄。f明你很自卑,覺得自己不值得被關(guān)注;筆畫淡,說明你對生活已經(jīng)沒有了希望?!彼p聲說,“但你要知道,她們說的都不是真的——你一點都不丑,也不是廢物。你能把心里的痛苦寫出來,說明你還有勇氣,還有想活下去的念頭,對不對?”
小雅沒有說話,眼淚卻從帽檐下掉了下來,砸在紙上,暈開一小片墨痕。陳雨讓她試著寫“勇氣”兩個字,小雅的手抖得很厲害,“勇”字的橫畫歪得像條曲線,“氣”字的最后一筆還沒寫完就停住了,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劃痕。
“別著急,慢慢來?!标愑晡罩⊙诺氖郑瑤退€(wěn)住筆,“把心里的害怕都寫出來,寫出來就好了。你看,這筆跡就像你的情緒,不管多亂,只要你愿意面對,就能慢慢理順。”
小雅在陳雨的幫助下,慢慢寫完了“勇氣”。雖然還是很丑,卻比之前工整了一點。陳雨指著字說:“你看,只要你愿意嘗試,就能寫出更好的字,也能慢慢好起來。以后我們每周都見面,你把心里的事寫下來,或者跟我說,好不好?”
小雅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蚋:“好?!?/p>
接下來的幾個月,陳雨一直陪著小雅:幫她分析筆跡,教她通過書寫釋放情緒——開心的時候?qū)憽翱鞓贰?,難過的時候?qū)憽拔?,憤怒的時候?qū)憽吧鷼狻?;還聯(lián)系了小雅的學校,和老師一起制定了反霸凌計劃,讓霸凌小雅的幾個女生跟她道歉,還在班里開了“拒絕霸凌”主題班會。
小雅的狀態(tài)慢慢有了好轉(zhuǎn):她開始愿意摘下帽子,露出清秀的臉;愿意和媽媽一起吃飯,偶爾還會笑;她的字也越來越工整,“快樂”“希望”這些詞,在她的紙上出現(xiàn)得越來越多。陳雨以為,小雅很快就能走出陰影,可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那天早上,陳雨接到小雅媽媽的電話,聲音帶著哭腔:“陳雨老師,不好了!小雅她……她又自殺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搶救!”
陳雨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趕到醫(yī)院。搶救室的燈亮著,小雅的媽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哭得撕心裂肺。陳雨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又急又自責:“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我沒照顧好她?”
過了很久,搶救室的燈滅了,醫(yī)生說小雅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還需要觀察。陳雨走進病房,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小雅,臉色蒼白得像紙,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小雅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陳雨,眼淚掉了下來:“對不起,陳雨哥哥,我還是沒忍住……我一想起她們罵我的話,一看到那些疤痕,就覺得很痛苦,覺得自己永遠都好不了了……”
陳雨坐在床邊,握著小雅的手,眼眶也紅了:“我知道你很難受,可你不能放棄。你看你寫的字,上個月還只能勉強寫‘開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完整寫下‘今天媽媽做了我愛吃的草莓蛋糕’,這不是進步嗎?痛苦就像墨漬,剛?cè)旧蠒r很深,但只要慢慢擦、慢慢淡,總會有消失的一天?!?/p>
他從包里拿出小雅之前寫的紙條,一張一張攤在床邊:“你看這張‘我害怕’,字歪得像要倒;這張‘我想出門曬太陽’,筆畫已經(jīng)有了溫度;還有這張‘我?guī)袜従幽棠虧擦嘶ā?,‘花’字的撇畫多輕快啊——這些都是你努力活下來的證據(jù),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
小雅看著那些紙條,眼淚越掉越兇,卻慢慢點了點頭:“我……我只是覺得太累了?!?/p>
“累了就歇一歇,不用逼自己立刻好起來。”陳雨輕聲說,“以后我們不著急分析筆跡,也不著急聊那些難過的事。你想說話,我就聽;你想寫字,我們就一起寫;你想發(fā)呆,我就陪你一起發(fā)呆?!?/p>
從那天起,陳雨調(diào)整了輔導方式。他不再刻意關(guān)注小雅的“恢復進度”,而是每天都去醫(yī)院陪她:帶她喜歡的漫畫書,給她讀溫暖的小故事,甚至陪她一起在紙上亂涂亂畫——有時畫歪歪扭扭的太陽,有時畫不成形的小花,小雅的笑聲,漸漸在病房里多了起來。
出院后,陳雨還帶小雅去了“筆跡心理輔導營”,那里有很多和她有相似經(jīng)歷的孩子。有個曾經(jīng)被霸凌的男生,跟小雅分享自己的經(jīng)歷:“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永遠好不了,后來每天寫‘我很棒’,寫了一百天,現(xiàn)在終于敢跟別人說話了?!?/p>
看著身邊的人都在努力變好,小雅的心里也慢慢燃起了希望。她開始主動寫日記,把每天的小事都記下來,字里的“光”越來越多——“今天看到一只流浪貓,給它喂了貓糧,它蹭了我的手”“今天陳雨哥哥教我寫毛筆字,‘安’字寫得比上次好看了”。
陳雨知道,走出陰影需要時間,可能還會有反復,但他會一直陪著小雅,直到她能真正和自己和解,和這個世界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