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追趕的腳步聲冷酷而迅捷,像跗骨之蛆。
燈光昏暗,人影幢幢,不斷有被撞倒的人發(fā)出慘叫和怒罵。
我看到了那扇沉重的木門!就在前面!
就在我?guī)缀跻|碰到門把手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后面猛地拽住了我的衛(wèi)衣兜帽!
勒頸的窒息感傳來!
我被迫向后仰倒,絕望地揮舞著手腳。
抓住我的那個男人力氣大得驚人,另一只手已經(jīng)掏出了某種東西——不是槍,像是一支粗大的注射器,針頭在昏暗光線下閃著寒光!
他毫不猶豫地朝著我的脖頸扎下來!
不——!
我拼命扭動,針尖擦著皮膚劃過,帶來一陣冰涼的刺痛和灼熱感。
也許是我的掙扎超出了他的預料,也許是地面太滑滿是酒液,他腳下踉蹌了一下,拽著我兜帽的手稍微松了一絲!
就這一絲空隙!
我猛地低頭,像泥鰍一樣從衛(wèi)衣里掙脫出來!衛(wèi)衣被扯掉,我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T恤!
顧不上冰冷和暴露,我借著前沖的慣性,狠狠撞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冰冷的夜風和嘈雜一瞬間涌入又被我甩在身后!
我沖到了骯臟的石階上!身后傳來憤怒的吼聲和急促追上來的腳步聲!
跑!拼命跑!
我甚至不敢回頭看,用盡生平最大的力氣,沿著來時的窄巷發(fā)足狂奔!肺葉像破風箱一樣撕扯著疼痛,冰冷的空氣割著喉嚨!
身后的腳步聲緊追不舍,越來越近!不止一個人!
拐彎!再拐彎!沖進更黑暗、更復雜的岔路!
哪里都好!只要甩掉他們!
前方出現(xiàn)一個堆滿大型垃圾箱的死角!幾乎沒有路了!
絕望瞬間攫緊心臟!
就在這時,旁邊一扇低矮的、銹跡斑斑的鐵門突然從里面被拉開一條縫!
一只蒼白的手猛地伸出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巨大的力量瞬間將我扯了進去!
“唔!”我甚至來不及驚呼,就跌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砰!
鐵門在我身后被迅速關(guān)上,落鎖。隔絕了外面追趕的腳步聲和咒罵聲。
世界瞬間陷入絕對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我劇烈到快要爆炸的心跳聲,和抓著我胳膊的那只冰冷、瘦削、微微顫抖的手。
一個壓得極低、帶著難以言喻的驚惶和疲憊的聲音,在我耳邊急促響起:
“不想被做成‘畫’,就別出聲!”
那只手冰冷,瘦削,像鐵鉗一樣箍著我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黑暗中,我只能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和對方壓抑急促的呼吸,帶著明顯的顫抖。
“不想被做成‘畫’,就別出聲!”那聲音再次響起,壓得極低,嘶啞,充滿了某種瀕臨崩潰的驚惶。
畫。這個詞像冰錐刺入我的神經(jīng)。那面人皮墻!
我僵在原地,連吞咽口水的動作都不敢有,拼命調(diào)整著幾乎要炸裂的呼吸。外面巷子里,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咚地急速逼近,在死胡同里徒勞地轉(zhuǎn)了一圈,夾雜著幾聲壓抑暴躁的咒罵。
“媽的!跑哪去了?” “分頭找!她跑不遠!” “那‘信使’呢?” “處理掉了。先找這個女的,老板特意交代的!”
聲音逐漸遠去,但冰冷的殺意仿佛還彌漫在污濁的空氣里。
抓著我胳膊的手稍微松了一點,但依舊沒有放開。黑暗中,我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也在輕微發(fā)抖。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直到外面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只剩下遠處模糊的城市噪音和我們兩人無法完全抑制的喘息聲。
“你…你是誰?”我終于鼓起勇氣,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沒有立刻回答。只有一聲長長的、帶著無盡疲憊的吸氣聲。
咔噠。
一聲輕響,一盞昏黃的小燈在角落亮起,光線微弱,勉強驅(qū)散了絕對黑暗,勾勒出這是一個極其狹窄擁擠的空間——像是個廢棄的清潔工具儲藏室,堆滿了破舊拖把、水桶和散發(fā)著霉味的麻袋。
也照亮了抓著我的人。
是那個“信使”!
穿著那件灰色的舊夾克,臉色蒼白得嚇人,額角有一塊新鮮的淤青,嘴角破裂滲著血絲。他的眼睛很大,此刻因為恐懼和緊張而微微凸出,里面布滿了血絲。他看起來三十多歲,面容普通,卻帶著一種被長期追逐和巨大壓力碾磨過的憔悴。
“你不是他們的人?”他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極度的不信任,聲音依舊壓得很低。
“我?我當然不是!”我急促地反駁,后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墻壁,試圖獲取一點可憐的安全感,“是他們要抓我!你…你剛才為什么…”
“為什么讓你跑?”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松開了我的胳膊,身體無力地靠在對面的雜物堆上,“因為我他媽的受夠了!受夠了給他們當跑腿的,受夠了看著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送進去,然后變成…變成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