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衣柜驚魂“咔噠?!蔽野聪滦浖淖詈笠粋€確認(rèn)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深夜十一點(diǎn)的辦公室,靜得只剩下中央空調(diào)微弱的嗡鳴和鍵盤的敲擊聲。
整層樓只有我和對桌的蘇曉還亮著燈?!傲忠?,還不走?”蘇曉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最后一遍了,馬上?!蔽疑炝藗€懶腰,骨節(jié)發(fā)出一連串脆響,“哎,
給你講個鬼故事提提神?”蘇曉最怕這些,但熬夜的疲憊顯然戰(zhàn)勝了恐懼,
她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講吧,只要別太嚇人?!蔽仪辶饲迳ぷ?,壓低聲音,
營造出一種詭異的氛圍?!斑@個故事,叫《衣柜里的腳步聲》?!薄罢f有一個小女孩,
跟媽媽玩捉迷藏,她藏進(jìn)了主臥的大衣柜里。那是個老式的木衣柜,很深,
一關(guān)上門就密不透光?!碧K曉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神開始專注。我繼續(xù)道:“她等啊等,
等了很久媽媽都沒來找她。天色漸漸暗了,衣柜里變得又冷又黑,她有點(diǎn)害怕了,想出去,
卻發(fā)現(xiàn)衣柜門怎么也推不開。”“她開始哭,開始喊,可外面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她聽見了腳步聲,從遠(yuǎn)到近,停在了衣柜門口。
”“小女孩以為是媽媽,激動地拍著門。可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
因?yàn)樗牭搅艘粋€聲音——”我頓了頓,湊近了些,
用氣聲說:“是門栓被從外面插上的聲音?!碧K曉的呼吸明顯一滯?!敖酉聛?,
是漫長的黑暗和寂靜。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三個小時,也許更久。她只能蜷縮在角落,
聽著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直到最后,她又聽見那個聲音,‘咔噠’一聲,
門栓從外面被劃開了。”故事講完了。我得意地看著蘇曉,等著她夸我??伤哪樕?,
卻是一片死一樣的煞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喂,你沒事吧?一個故事而已。
”我有點(diǎn)慌了。蘇.曉猛地抓住我的手,指甲冰冷:“你怎么……怎么會知道?
和我童年的經(jīng)歷……一模一樣!我也是被關(guān)在衣柜里,整整三個小時,
也是聽到門栓從外面被劃開……”我后背竄起一股涼氣,干笑道:“巧合,
巧合吧……”蘇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失魂落魄地收拾東西,
嘴里反復(fù)念叨著“不可能”,腳步虛浮地離開了辦公室。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樓層里,
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我拿起桌上一本用來隨手記靈感的空白筆記本,想把這個巧合記下來。
可當(dāng)我翻開本子時,卻愣住了。純白的紙頁上,一行黑色的字跡,像是憑空浮現(xiàn),
墨跡還在微微暈開。上面寫著:“衣柜·3小時·蘇曉·名字將被擦掉”。
2 消失的同事一夜無夢,但醒來時頭痛欲裂,像是被抽干了精力。昨晚蘇曉那張煞白的臉,
和那本筆記本上詭異的字跡,在我腦海里反復(fù)交錯。我甩了甩頭,一定是最近加班太累,
出現(xiàn)了幻覺。到了公司,我下意識地看向?qū)γ娴墓の?,那里空空如也?!疤K曉今天請假了?
”我問旁邊工位的王姐。王姐正忙著整理文件,頭也沒抬:“誰?蘇曉?”“對啊,
坐我對面的蘇曉?!蓖踅憬K于抬起頭,用一種看神經(jīng)病的眼神看著我:“林野,
你是不是昨晚熬傻了?你對面一直空著啊,這個崗位編制還沒批下來呢?!蔽业男目┼庖幌隆?/p>
“王姐,你別開玩笑了,蘇曉昨天還跟我一起加班到十一點(diǎn)呢?!薄拔覜]開玩笑,
”王姐皺起眉,“我們這層樓,什么時候有過叫蘇曉的人?”我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僵在原地。我不信邪,又跑去問了部門主管,問了前臺,問了所有可能和蘇曉有過交集的人。
得到的回答如出一轍,帶著困惑和一絲警惕?!疤K曉?沒聽過?!薄拔覀児居羞@個人嗎?
”“小林,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整個世界仿佛都合謀上演了一場針對我的惡作劇,
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否認(rèn)著蘇曉的存在。我瘋了嗎?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工位,
手不自覺地伸進(jìn)口袋,卻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卡片。我掏出來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是蘇曉的工牌。天藍(lán)色的掛繩,卡片上是她清秀的證件照,
下面印著她的名字和工號——設(shè)計部,蘇曉。她昨晚走得太急,把工牌落在我這兒了!
她存在過!我沒有瘋!可當(dāng)我拿著工牌再次沖到王姐面前時,她只是瞥了一眼,
更加不解地說:“這誰啊?不認(rèn)識。我們公司的工牌也不是這個版式啊。”我徹底混亂了。
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驅(qū)使著我,顫抖著從包里拿出那本空白筆記本。
翻開昨晚那一頁,那行“衣柜·3小時·蘇曉·名字將被擦掉”的字跡已經(jīng)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昨天講的那個故事,《衣柜里的腳步聲》,一字不差地被抄錄在上面。
而在故事的末尾,多了一行我從未講過,也從未想過的結(jié)尾。那行字,像是用鮮血寫成的,
刺得我眼睛生疼?!耙鹿耖T合上時,她的名字會被擦掉。
”3 記憶的裂痕我握著蘇曉的工牌,像握著一塊滾燙的烙鐵。指尖傳來塑料卡片的冰冷,
可我的手心卻全是冷汗。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還記得蘇曉。不,還有這個本子。
恐懼到了極點(diǎn),反而生出一種孤注一擲的冷靜。我必須找個人,一個絕對信任我的人,
來驗(yàn)證這一切。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周予。我的男朋友,
一個邏輯嚴(yán)謹(jǐn)、相信科學(xué)的建筑設(shè)計師。如果連他也說我瘋了,那我就真的瘋了。
我撥通了他的電話,聽筒里傳來他溫和的聲音時,我?guī)缀跻蕹鰜??!拔?,林野?怎么了?/p>
聲音聽起來不對勁?!薄爸苡瑁悻F(xiàn)在有空嗎?我……我遇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皠e急,慢慢說。我在家,你過來吧。
”周予的公寓是我唯一的避風(fēng)港。我沖下樓,打車,一路死死攥著那本筆記本和蘇曉的工牌,
仿佛那是證明我神志清醒的最后證據(jù)。門開了,周予穿著家居服,看我臉色慘白,
立刻把我拉了進(jìn)去?!霸趺戳诉@是?被人欺負(fù)了?”他給我倒了杯熱水,手掌貼著我的額頭,
“沒發(fā)燒啊。”溫暖的觸感讓我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組織語言。
“周予,你相信我,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彼c(diǎn)點(diǎn)頭,眼神里帶著安撫:“好,
你說,我聽著?!薄拔矣袀€同事,叫蘇曉,昨天我們還一起加……”我的話還沒說完,
周予的眉頭突然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他抬手按住太陽穴,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爸苡瑁?/p>
你怎么了?”我慌忙扶住他?!邦^……突然好痛?!彼]著眼,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
眼神里帶著一絲茫然和不耐煩,“你剛才說什么?什么曉?”“蘇曉!我的同事!
”我急切地重復(fù)?!疤K曉?”周予的表情變得很古怪,像是聽到了一個荒誕的笑話,
“你又在構(gòu)思新故事了?別把工作情緒帶到家里來,你最近就是壓力太大了,才胡思亂想。
”他松開我的手,站起身,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肯定:“聽我的,好好睡一覺,
別編什么叫蘇曉的故事了。”我如遭雷擊,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他忘了。不,不是忘了。
是這個名字,像一道禁令,只要我說出口,就會攻擊他。這個世界,正在用盡一切辦法,
抹去蘇曉存在過的痕跡。我看著周予在廚房里為我熱牛奶的背影,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dú)感將我徹底淹沒。連他都無法成為我的聽眾。我還能向誰求救?
一片冰涼的絕望中,我鬼使神差地再次翻開了那本筆記本。書頁無風(fēng)自動,翻到了新的一頁。
漆黑的字跡,像一行剛剛烙下的印記,緩緩浮現(xiàn)在空白的紙頁上。那不是一個故事。
那是一條素材。“周予:大學(xué)時偷改室友志愿,檔案藏在他老家書柜夾層。
”4 真相的碎片從周予家逃出來后,我一連幾天都精神恍惚,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公司,
像個幽魂一樣在城市里游蕩。那本筆記本被我用塑料袋層層包裹,塞在背包最深處,
卻像一塊寒冰,無時無刻不散發(fā)著刺骨的寒意。我不敢再翻開它,
更不敢再對任何人提起任何事。我怕下一個消失的,會是我自己。這天下午,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出版社樓下?;蛟S是潛意識里,我還想找到一絲蘇曉存在過的痕-跡。
我站在街角,看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同事進(jìn)進(jìn)出出,心里一片茫然。就在我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時,
一個身影攔住了我的去路?!傲中〗?,可以聊幾句嗎?”那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fā)花白,
面容憔悴,但眼神卻異常銳利,像一頭蟄伏的狼。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夾克,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執(zhí)拗。“你是?”我警惕地退后一步?!拔医嘘惸?/p>
一個退休警察?!彼院喴赓W,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證件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又迅速收了回去,“我在這里等了你三天了?!蔽业男拿偷匾怀痢>??
他沒有給我盤問的機(jī)會,只是轉(zhuǎn)身朝旁邊一條僻靜的小巷走去:“你跟我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跟上去,或許是“警察”這個身份給了我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又或許,是他的眼神里有一種和我相似的、被世界拋棄的絕望。巷子盡頭是一面斑駁的老墻。
陳默停下腳步,從隨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樣樣?xùn)|西,用膠帶仔細(xì)地貼在墻上。
那是一張張照片。全是女孩的照片,黑白的,彩色的,大頭貼,證件照……她們年齡各異,
笑容天真,但無一例外,照片的邊緣都已磨損,像是被摩挲了無數(shù)次。幾十張照片,
很快就貼滿了整面墻,像一堵沉默的、悲傷的紀(jì)念碑。我的目光,被最中央那張吸引了。
照片上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扎著兩個羊角辮,戴著一枚櫻桃形狀的紅色發(fā)卡,笑得燦爛,
眼睛彎成了月牙?!拔遗畠?,陳渺?!标惸穆曇羯硢〉孟癖簧凹埬ミ^,“八歲那年,
走丟了。”我的呼吸一滯?!安?,不是走丟了?!彼従彄u頭,目光掃過那一墻的女孩,
“是被人‘講’沒了。”他轉(zhuǎn)過頭,死死地盯著我:“十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
有一個人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叫《迷路的女孩》。故事講完的第二天,
就再也沒有人記得我的女兒了。我老婆,我的同事,我的親人……他們都說我瘋了,
說我根本沒有過女兒?!彼拿恳痪湓?,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原來,
我不是第一個。蘇曉,也不是。“你怎么會找上我?”我顫聲問。陳默沒有回答,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我攥著背包帶的右手上。巷子里的光線很暗,
可他的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精準(zhǔn)。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向我的手腕。“因?yàn)椋?/p>
”他一字一頓地說,“當(dāng)年給我講故事的那個人,手上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朱砂痣。
”5 命運(yùn)的轉(zhuǎn)折我的手腕像被烙鐵燙了一下,猛地縮了回來。那顆小小的朱砂痣,
從小就長在那里,我從未在意過,此刻卻成了無法辯駁的罪證?!安皇俏?!十年前我才多大?
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我慌亂地辯解,聲音都在發(fā)抖。陳默的眼神卻像釘子一樣,
死死地釘在我身上?!拔也还苣阌洸挥浀?,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他瞥了一眼我緊緊抓著的背包,“那個本子,就是你用來講故事的工具吧?
”我的心臟幾乎停跳。他向我逼近一步,聲音里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我查過你,林野,
出版社校對,有個男朋友叫周予,建筑設(shè)計師。你現(xiàn)在就去給他講個故事,
一個關(guān)于他的故事?!彼趺磿乐苡??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隨即反應(yīng)過來——是那個本子!我顫抖著手,從包里拿出筆記本。陳默一把奪了過去,
粗暴地翻開,當(dāng)他看到那行關(guān)于周予的素材時,憔??悴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猙獰的笑意。
“《被篡改的志愿表》……很好?!彼驯咀尤匚沂掷?,“去,講給他聽。我要親眼看看,
這東西到底是怎么吞噬一個人的。別想耍花招,我就在樓下等你?!蔽冶凰瞥隽讼镒樱?/p>
像一個提線木偶,身不由己地走向周予的公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即將要親手毀掉我唯一擁有的溫暖。周予開門時,臉上還帶著驚喜的笑意:“你怎么來了?
不是說這幾天想自己靜靜嗎?”我看著他溫柔的眼睛,幾乎要崩潰。我張了張嘴,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霸趺戳耍磕樕@么難看?!彼盐依M(jìn)屋,擔(dān)憂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推開他的手,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語調(diào)說:“周予,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彼读艘幌?,隨即笑道:“好啊,我的大作家又有什么新靈感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著地板上交錯的光影,
一字一句地把那個關(guān)于嫉妒、背叛和被毀掉人生的故事講了出來。故事的主角,
偷換了室友的志愿表,將那份決定命運(yùn)的文件,藏在了自己老家一個舊書柜的夾層里。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凌遲我自己的心。故事講完了。房間里一片死寂。我緩緩抬起頭,
對上了周予的目光。那雙曾經(jīng)盛滿愛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陌生和警惕。
他后退一步,與我拉開距離,眉頭緊鎖?!斑@位小姐,”他開口,聲音禮貌卻冰冷,
“故事很有趣。不過,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寓大樓,陳默果然等在陰影里。他看到我慘白的臉,就知道自己贏了。
我像個游魂一樣在街上走了很久,直到夜深,才敢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坐下。我顫抖著,
再次翻開那本罪惡的筆記本?!侗淮鄹牡闹驹副怼返墓适?,已經(jīng)完整地呈現(xiàn)在紙頁上,
墨跡干涸,仿佛它本就該在那里。緊接著,書頁無風(fēng)自動,翻到了新的一頁。漆黑的字跡,
像一行詛咒,緩緩浮現(xiàn)?!跋乱粋€聽眾:陳默;素材:陳渺的櫻桃發(fā)卡,埋于老槐樹下。
”6 噬語者的秘密我不敢再回那個所謂的“家”,也不敢去任何熟悉的地方。
我在城市里游蕩,像一個被世界剔除的bug,唯一的實(shí)體,
就是背包里那本越來越沉的筆記本。我漫無目的地走進(jìn)一個公園,坐在長椅上,
看著孩子們嬉笑打鬧,老人們下棋聊天。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暖洋洋的,
一切都顯得那么正常,正常得讓我覺得自己才是那個不該存在的異類。就在這時,
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我家樓下的鄰居,張姨。她是我們小區(qū)里出了名的熱心腸,
一個六十多歲、總是笑瞇瞇的慈祥老太太。此刻,她正坐在不遠(yuǎn)處的石凳上,
和一個頭發(fā)花白的大爺聊天。我本能地想躲開,可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因?yàn)槲铱吹剑?/p>
張姨正湊近大爺?shù)亩?,壓低了聲音,神情專注,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而那個大爺,
聽得入了神,臉上的表情從悠閑變成了驚恐,又從驚恐變成了茫然。那個場景,
和我給蘇曉、給周予講故事時的樣子,一模一樣。我的心跳開始失控。沒過多久,
張姨拍了拍大爺?shù)募绨颍酒鹕?,慢悠悠地朝公園門口走去。而那個大爺,
則失魂落魄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另一個方向走。一個可怕的念頭驅(qū)使著我,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大爺身后。他回到了一個老舊的小區(qū),
熟門熟路地上了三樓,敲響了一扇防盜門。門開了,一個中年女人探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