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醫(yī)院門口戛然停下。我?guī)缀跏撬こ鲕囬T,扔下皺巴巴的零錢,
不顧司機在身后的叫喊,踉蹌著沖向住院部大樓。腳踝的舊傷在劇烈跑動下發(fā)出尖銳的抗議,
但我渾然不覺,腦海里只剩下父親那條斷斷續(xù)續(xù)、充滿絕望的短信。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撞碎肋骨。血液奔涌著沖上頭頂,又瞬間冰冷地退回四肢,帶來一陣陣眩暈和惡心。
蘇晚是我妹妹?陸沉舟的報復是因為早就知道這一切?這兩個念頭像兩條毒蛇,
交纏著噬咬我的理智,將我之前所有關(guān)于“替身”、“贗品”的認知撕得粉碎,
露出底下更鮮血淋漓、更不堪入目的真相!沖進病房時,我媽正給我爸擦臉。我爸靠在床頭,
臉色比上次見時更灰敗了些,眼神有些渙散,但看到我闖進來,還是努力聚焦,
扯出一個虛弱的笑:“溪溪……來了……”“爸!”我沖到床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也顧不得母親驚訝的目光,直接將那個老舊手機舉到他眼前,屏幕上是那幾條致命的短信,
“這個!這些短信!是不是你發(fā)的?!蘇晚是誰?!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我的情緒徹底失控,幾乎是嘶吼著問出這些話。我爸看到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字,
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瞳孔急劇收縮,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儀器上的心跳指數(shù)猛地飆升,
發(fā)出刺耳的警報!“呃……呃……”他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手指顫抖地指向我,
又像是想抓住什么,臉色迅速漲紅發(fā)紫。“老林!”“爸!”我媽和我同時驚叫起來。
我媽一把推開我,撲過去按呼叫鈴,聲音帶著哭腔:“醫(yī)生!醫(yī)生!”我僵在原地,
看著父親痛苦窒息的模樣,看著母親驚慌失措的臉,聽著耳邊尖銳的警報聲,
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瞬間清醒,也瞬間墜入更深的冰窟。我不能這樣逼他!
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t(yī)生和護士很快沖了進來,緊急給我爸用藥、吸氧,一陣忙亂后,
他的情況才勉強穩(wěn)定下來,但人又陷入了昏睡,臉色蒼白得像紙?!安∪瞬荒茉偈苋魏未碳ぃ?/p>
你們家屬怎么回事?!”主治醫(yī)生嚴厲地訓斥道。我媽癱坐在椅子上,捂著臉痛哭,
一邊哭一邊罵我:“你到底給你爸看了什么?!你想害死他嗎?!
家已經(jīng)這樣了……你爸要是再有……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我靠著冰冷的墻壁,
緩緩滑坐到地上,渾身脫力。手機從顫抖的手中滑落,屏幕上的那幾條短信,像嘲諷的眼睛,
無聲地注視著我。問不出來了。至少,無法直接從父親這里得到答案了。他劇烈的反應,
幾乎已經(jīng)印證了短信的真實性。那是一個垂死之人被戳破最深秘密時的驚懼和絕望。蘇晚,
極大可能,真的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而這個秘密,被陸沉舟知道了。并且,
他利用了這一點,策劃了這場針對我和林家的、極致殘忍的報復。為什么?他為什么這么恨?
恨到要用毀掉無數(shù)人人生的方式來報復?是因為蘇晚?還是因為我父親?
無數(shù)的疑問和巨大的憤怒像巖漿一樣在我胸腔里翻騰,幾乎要將我燒成灰燼。但這一次,
我沒有讓自己被情緒吞噬。我慢慢抬起頭,看著病床上父親枯槁的睡顏,
看著母親哭到幾乎虛脫的側(cè)影。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力量,從絕望的最深處滋生出來。
我不能倒下。我必須弄清楚真相。如果這一切真的是陸沉舟處心積慮的報復,那么,
我所承受的屈辱,林家遭遇的毀滅,就不能這樣算了!哪怕螳臂當車,哪怕希望渺茫,
我也要試著……撕開他偽善的面具!從那天起,我像換了一個人。洗杯子的工作依舊辛苦,
但我不再麻木。每一個空閑的瞬間,每一次夜深人靜,我都用那部破舊的手機,
連上咖啡館微弱的公共Wi-Fi,像一只沉默的蜘蛛,
開始瘋狂地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角落里搜尋一切可能的蛛絲馬跡。我搜索蘇晚的名字,
搜索她母親可能的信息,搜索任何能和我父親早年經(jīng)歷產(chǎn)生交集的線索。
我回憶和陸沉舟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回憶他偶爾流露出的、當時覺得奇怪卻未曾深究的細節(jié)。
他對我父親生意不著痕跡的打壓和“幫助”,他對我偶爾提及家庭往事時的微妙反應,
他書房里那些我從未被允許觸碰的、上了鎖的舊文件柜……碎片化的信息一點點匯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