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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尸語清單 喜歡白芝麻的劍錚鳴 27646 字 2025-08-25 14: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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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劇烈的、撕裂般的痛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蘇醒,爭先恐后地涌入他混沌的意識。頭蓋骨下面像是有一把鈍刀在慢慢攪動,側(cè)腹和胃部遭受重擊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燒,全身的皮膚布滿了擦傷和割裂的刺痛。

林偉呻吟著,試圖睜開眼。眼皮沉重得像焊在了一起。

模糊的光線,白色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

不是荒野,不是冰冷的雨水。

他猛地清醒,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全身的劇痛和虛弱按了回去。

“別動?!币粋€平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林偉艱難地轉(zhuǎn)動僵硬的脖頸。一個穿著便服、面容疲憊卻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正靜靜地看著他。是陳警官。他手里拿著一個筆記本和筆。

“你昏迷了差不多一天。”陳警官合上筆記本,語氣聽不出情緒,“腦震蕩,多處軟組織挫傷,輕微失溫,運氣不錯,沒骨折?!?/p>

記憶的碎片如同冰錐,狠狠刺入林偉的大腦。雨夜,實驗室,屏幕上的紅字,抓捕,貨車,追逐,被拋出車外……

“他們……”林偉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科信生物的人……他們抓了我……要殺我滅口!葉雯……葉雯就是他們殺的!”情緒激動起來,牽扯著傷口,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陳警官默默遞過來一杯水,看著他勉強喝下,才緩緩開口:“那輛貨車找到了。棄置在城郊結(jié)合部的一個廢棄工廠里。車上沒有人,清理得很干凈。”

林偉的心沉了下去:“那……那些追你們的警車……”

“我們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你被扔下車,貨車加速逃逸。追捕過程中,他們棄車逃入了附近的復(fù)雜地形,雨太大,跟丟了。”陳警官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挫敗,“目前抓捕的,只有你。”

只有我。

這三個字像重錘砸下。

“但我……”

“林先生,”陳警官打斷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我們現(xiàn)在需要談?wù)?。非常認真、非常坦誠地談?!?/p>

他拿出一個透明的證據(jù)袋,里面裝著那本黑色的實驗記錄簿。封面上還沾著泥點和水漬。

“這個,是在你昏迷地點附近的草叢里找到的。能解釋一下,你為什么深夜會出現(xiàn)在科信生物的實驗室里,拿著這本屬于你妻子的、記錄著公司核心機密的實驗記錄嗎?”

林偉看著那本記錄簿,仿佛能看到葉雯在上面寫下那些絕望字跡時的顫抖。他深吸一口氣,忍著劇痛,將一切都說了出來。從后院挖出尸體的恐怖,到接連不斷的詭異短信,被不明身份的人追趕,工具房逃生,接到那個扭曲的電子音電話,阿哲查到的信號源,以及他如何在記錄簿上發(fā)現(xiàn)葉雯留下的關(guān)于“凈土”項目造假和ND-87致命缺陷的指控。

他語無倫次,時而激動,時而因恐懼而停頓,但盡可能詳細地復(fù)述了每一個細節(jié)。

陳警官安靜地聽著,偶爾在筆記本上記錄幾個關(guān)鍵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林偉說完,劇烈地喘息著,病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短信?!标惥俳K于開口,第一個問題就直指核心,“你說你妻子失蹤后,她的手機一直在給你發(fā)信息。那些信息,還在嗎?”

林偉猛地一愣,急忙摸索四周:“我的手機!我的手機呢?”

一個年輕的警員從門口探進頭,遞進來一個同樣裝在證據(jù)袋里的手機。屏幕已經(jīng)碎裂,但似乎還能開機。

林偉急切地解鎖屏幕,手指顫抖地點開短信界面。

空白。

收件箱里,來自“葉雯”的短信,全部消失了。一條都沒有剩下。

“不可能!明明有的!你們看到了嗎?你們檢查手機的時候?!”林偉驚慌地抬頭,看向陳警官和門口的年輕警員。

陳警官的目光平靜無波:“技術(shù)部門初步檢查過你的手機。最近一周,除了你撥出的幾通電話和一些廣告短信外,沒有收到任何來自你妻子號碼的信息。通訊商那邊的記錄也調(diào)取了,同樣沒有。”

“這不可能!”林偉幾乎要從床上彈起來,又被疼痛按倒,“阿哲!阿哲可以作證!他幫我查過信號源!在濱江路!”

“我們聯(lián)系過你所說的這位‘阿哲’?!标惥俚恼Z氣依舊平穩(wěn),“他承認你給他打過電話,詢問一些技術(shù)問題,但他說信號很差,聽不太清你說什么,之后你的電話就莫名其妙掛斷了。他并不知道什么短信的事情,也沒有幫你查詢過任何基站信息?!?/p>

林偉張著嘴,像是離水的魚,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全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陷阱。一個精心布置的、天衣無縫的陷阱。每一步都算準了。那個電子音,那個連帽衫男人,科信生物的人……他們不僅能殺人,能偽造現(xiàn)場,還能憑空抹去電子痕跡,甚至能……讓一個遠方的表弟改口?

或者說……阿哲從一開始,就不可信?

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懼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唯一的證據(jù),他離奇的經(jīng)歷,在冰冷的現(xiàn)實和技術(shù)面前,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臆想。

陳警官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和絕望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聲音低沉了一些:“至于你妻子的尸體……”

林偉猛地抬頭,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我們的人確實在你家后院,進行了初步勘探?!标惥僬遄弥迷~,“那片區(qū)域的土地,近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p>

林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陳警官話鋒一轉(zhuǎn),“我們進行了仔細的挖掘,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你所說的……帆布袋,或者人體遺骸。深度挖掘后,只發(fā)現(xiàn)了一些……陳年的建筑垃圾和幾塊動物骨頭?!?/p>

砰。

林偉聽到自己心里那根繃緊的弦,徹底斷裂的聲音。

沒有了。尸體也沒有了。

在他昏迷的一天里,他們不僅抹掉了短信,還……移走了葉雯的尸體?將他后院徹底清理了一遍?

科信生物,或者說他們背后的“G”,擁有的能量和手段,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他徹底失去了所有籌碼。他的故事現(xiàn)在聽起來多么荒謬?一個聲稱收到已故妻子短信、挖出尸體又消失、闖入公司竊取機密、被神秘勢力追殺最后被警方找到的丈夫?

誰會信?

陳警官合上了筆記本,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復(fù)雜,那里面有關(guān)切,有審視,但更多的是……一種程式化的冷靜。

“林先生,你提供的這些情況,我們都會記錄并進一步核實?!彼恼Z氣公式化,“但目前,缺乏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支持你的說法?!?/p>

他走到門口,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你好好休息。在你出院之前,會有同事在這里。為了你的……安全?!?/p>

門輕輕關(guān)上。

林偉僵坐在病床上,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陳警官最后那句話,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軟禁的宣告。

他被困住了。被困在這個白色的病房里,被困在這個由別人精心編織的、毫無破綻的謊言迷宮里。兇手在外面,可能正在嘲笑他的無能,而代表著正義的警察,卻將他視為最大的嫌疑人,或者一個精神錯亂的瘋子。

窗外,天光晦暗,雨還在下。

冰冷的絕望,一點點滲透進來,凍結(jié)了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把手,忽然極其輕微地、無聲地轉(zhuǎn)動了一下。

一道狹窄的門縫悄然開啟。

沒有腳步聲。

一只眼睛,出現(xiàn)在門縫后面,無聲地、冷漠地朝著病房內(nèi)窺視。

正好,對上了林偉猛然轉(zhuǎn)過去的、驚恐萬分的視線。

那只眼睛眨了一下。

然后,門縫悄無聲息地合攏,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那只眼睛。

冷漠,空洞,像嵌在門縫里的一顆玻璃珠。眨動的那一下,帶著非人的機械感。

僅僅一瞬,門縫合攏,仿佛從未開啟。

林偉的心臟像是被那只眼睛的目光刺穿,驟然停止,隨即瘋狂地、無序地狂跳起來。他猛地從病床上彈起,不顧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撲向門口!

“誰?!!”

他拉開門,走廊空曠,燈光冷白,只有遠處護士站隱約傳來低語??諝饫餁埩糁唤z極淡的、不屬于醫(yī)院消毒水的氣息——像是……冰冷的金屬和雨水混合的味道。

幻覺?劇痛和恐懼催生出的幻覺?

不!那雙眼睛的觸感太過真實!那絕不是幻覺!

他扶著門框,劇烈喘息,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陳警官呢?那個說會有同事守著的警察呢?

走廊盡頭,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警員正慢悠悠地踱步過來,看到他站在門口,愣了一下,隨即加快腳步。

“林先生?你怎么起來了?需要什么嗎?”年輕警員問道,眼神里帶著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

“剛才……剛才有人在我門口!”林偉聲音發(fā)顫,手指死死摳著門框,“一只眼睛!在門縫里看!”

年輕警員皺起眉,探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走廊,又回頭打量林偉,語氣帶著安撫,卻更像是在敷衍一個麻煩的精神病人:“林先生,你看錯了??赡苁侵蛋噌t(yī)生或者護士查房。你剛醒,需要休息,別胡思亂想?!?/p>

“不是醫(yī)生!”林偉低吼,恐懼和憤怒交織,“那種眼神……不是!你們的人呢?不是說守著我嗎?!”

“我一直在這邊巡邏,沒看到可疑的人?!蹦贻p警員語氣生硬了些,“請你回床上休息。這是為你的安全著想?!?/p>

安全?被監(jiān)視、被窺探、證據(jù)全部消失、證詞無人采信的安全?

林偉被半強迫地推回病房。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他甚至能聽到外面輕微的落鎖聲。

他被徹底關(guān)了起來。像一個真正的囚犯。

那只眼睛帶來的冰冷恐懼,如同附骨之疽,纏繞不去。他們能輕易進入警局給他下藥,能抹掉所有電子痕跡,能移走尸體,自然也能潛入醫(yī)院,像看籠中困獸一樣窺視他!

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絕望如同潮水,一波波沖擊著他幾近崩潰的神經(jīng)。

不能坐以待斃。絕對不能。

陳警官不相信他。警方只相信證據(jù)。而所有的證據(jù),都被那只無形的、可怕的手抹得干干凈凈。

他還有什么?

那只眼睛……那種冰冷的、非人的注視……

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掙扎的火星,猛地閃現(xiàn)。

眼睛……emoji!

那個在咖啡館,連帽衫男人出現(xiàn)時,他手機收到的最后一個來自“葉雯”的信息!那個巨大的、眨動著的眼睛表情符號!

當(dāng)時極致的恐懼讓他忽略了這一點。那個emoji,和剛才門縫后的那只眼睛,帶給他的那種詭異的、被窺視的冰冷感,何其相似!

這不是巧合!

發(fā)短信的人,和剛才窺視的人,極有可能是同一個!或者,是同一伙人!

他們不僅在電子世界里嘲弄他,更在現(xiàn)實世界里,近距離地、享受般地欣賞著他的恐懼和絕望!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惡心得想吐,卻又奇異地帶來一絲扭曲的希望——這是否意味著,對方并非全然無跡可尋?他們?nèi)绱藷嶂杂诮嚯x“觀賞”,是否反而會留下破綻?

他猛地爬起來,不顧眩暈,再次撲到床邊,抓起那只裝在證據(jù)袋里的、屏幕碎裂的手機。

警方說技術(shù)部門檢查過,沒有短信記錄。

但他們檢查得足夠仔細嗎?或者,他們真的……全心全意地在幫他嗎?陳警官那句“為了你的安全”,此刻聽起來充滿了令人不安的雙關(guān)意味。

他嘗試開機。屏幕亮起,裂痕如蛛網(wǎng)般擴散,但系統(tǒng)還能運行。

他直接點開短信應(yīng)用的數(shù)據(jù)庫文件——以前幫葉雯處理過手機卡頓問題,他稍微懂一點皮毛。應(yīng)用界面干凈,但底層緩存呢?那些被刪除的信息,會不會還有殘影?

手指在冰冷的屏幕和裂痕間笨拙地滑動、查找。額頭的冷汗滴落在屏幕上。

沒有。什么都沒有。干凈得令人絕望。

他泄憤般地將手機扔在床上。

等等。

手機……

他腦中閃過另一個畫面。他被拋出貨車昏迷前,隱約聽到的警笛聲、剎車聲、碰撞聲……還有槍聲?

如果……如果當(dāng)時追逐貨車的,不只是警察呢?

科信生物的人要殺他滅口,為什么偏偏選在警察即將合圍的時候把他扔下車?只是為了制造混亂脫身?

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當(dāng)時追逐的,還有另一股力量?那股發(fā)送詭異短信、用眼睛emoji挑釁、甚至能潛入醫(yī)院窺視的力量?

他們不想讓他落在科信生物手里?或者,不想讓他落在……警察手里?

他們想要什么?像貓捉老鼠一樣玩弄他?還是……他本身,也是某個計劃的一部分?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

他感覺自己跌入一個巨大的、多層嵌套的迷宮,每一層都有不同的獵手,而他是那只被所有獵手注視著的、無處可逃的獵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天色依舊陰沉。雨似乎小了些,但烏云仍低壓著,透不進多少光。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這次進來的是陳警官,臉色比之前更加疲憊,眉頭緊鎖。他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

“林先生,”他開門見山,語氣凝重,“我們的人再次詳細勘察了你家后院,以及周邊區(qū)域。動用了更專業(yè)的設(shè)備?!?/p>

林偉的心猛地提起。

“我們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尋常的跡象?!标惥俅蜷_文件夾,抽出幾張土壤成分分析報告和一張手繪的示意圖,“在后院那片翻動過的區(qū)域下方,大約一米五的深度,檢測到非常高濃度的……鹽酸殘留?!?/p>

鹽酸!

林偉的瞳孔驟縮。

“而且,土壤的酸堿度被極端改變,幾乎毀滅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生物痕跡?!标惥偬痤^,目光銳利地看向林偉,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就像被特意、而且是非常專業(yè)地……‘清洗’過?!?/p>

他合上文件夾,發(fā)出輕微的啪的一聲。

“現(xiàn)在,林先生,請你再告訴我一次?!标惥俚穆曇舻统料氯ィ瑤е薮蟮膲毫?,“你要那瓶鹽酸……到底做了什么?”

陳警官的問題像一顆冰冷的釘子,將他最后的希望也釘死在恥辱柱上。

鹽酸。清洗。生物痕跡。

所有的疑點,經(jīng)過那雙看不見的手巧妙撥弄,最終都精準地指向了他自己。他跑去科信生物,找到那本記錄簿,反而成了做賊心虛、企圖銷毀更多證據(jù)的鐵證!

林偉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辯解?在這一切“巧合”和“證據(jù)”面前,蒼白得可笑。

陳警官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壓得他喘不過氣。那目光里有審視,有懷疑,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對于這個“失控”嫌疑人的憐憫。

病房里的空氣凝固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時刻——

嘀嘀。嘀嘀。

陳警官口袋里的對講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打破了死寂。

“陳隊!陳隊!聽到請回話!”一個年輕警員的聲音急切地傳出,帶著明顯的電流雜音和背景里的喧囂。

陳警官眉頭一擰,迅速拿起對講機:“是我。說?!?/p>

“醫(yī)院側(cè)門!剛剛有輛無牌黑色轎車強行沖卡!我們的人正在追!對方有武器!開槍了!”

什么?!

林偉和陳警官的臉色同時一變。

“對方幾個人?什么特征?”陳警官疾步走向窗口,厲聲問道。

“車速太快看不清!但副駕窗戶開著,有人探頭出來用了……用了某種噴射物!不是槍,像是強效麻醉劑或者……媽的!小劉被噴中了!倒了!”

黑色轎車。沖卡。武器。麻醉劑?

林偉的腦子嗡的一聲。不是科信生物的人!科信生物的人剛被警方追擊,不會這么快又明目張膽地殺回來!是另一伙人!是那個連帽衫男人!是那個發(fā)短信、用眼睛窺視的瘋子!他們不想讓他落在警察手里!他們要親自滅口!

“封鎖所有出口!呼叫支援!優(yōu)先確保醫(yī)護人員和病人安全!”陳警官語速極快地下令,臉色鐵青。他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癱在床上面無血色的林偉,對門口的年輕警員吼道:“看好他!絕對不許出任何差錯!”

說完,他拔出配槍,拉開門沖了出去。走廊里瞬間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更多的對講機呼叫聲。

病房門再次被關(guān)上落鎖。外面的年輕警員顯然也緊張起來,能聽到他來回踱步和不斷調(diào)整對講機頻道的聲音。

林偉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機會!混亂是唯一的機會!

他不能留在這里!無論是被警察當(dāng)成兇手,還是被外面那伙神秘的瘋子抓走,都是死路一條!

他猛地掀開被子,忍痛下床。全身的傷口都在抗議,但他顧不上了。他沖到窗邊。三樓。下面是醫(yī)院內(nèi)部的一個小型綠化帶,種著低矮的灌木。

跳下去?不死也半殘。

他的目光瘋狂掃視病房。床單?太短。輸液架?不夠結(jié)實。

對了!消防逃生圖!

他撲到門后,看著那張小小的示意圖。每個病房都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而衛(wèi)生間的通風(fēng)管道……示意圖顯示,所有樓層的通風(fēng)管道在內(nèi)部是連通的,最終通向樓頂設(shè)備層和一個維修通道出口!

一個瘋狂的計劃瞬間成型。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故意碰倒了門口的金屬垃圾桶。

咣當(dāng)!

響聲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林先生?你沒事吧?”門外的警員立刻警惕地問道,門把手轉(zhuǎn)動了一下。

林偉沒有回應(yīng),反而發(fā)出了一聲壓抑的、痛苦的呻吟,身體靠著衛(wèi)生間的門滑倒在地上,制造出掙扎的聲響。

門外的警員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里面的動靜讓他不敢怠慢。鑰匙插入鎖孔,咔噠一聲,門被推開。

年輕警員探頭進來,一眼看到林偉倒在衛(wèi)生間門口,似乎痛苦地蜷縮著。

“你怎么了?”警員急忙走進來,蹲下身想要查看。

就是現(xiàn)在!

林偉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抬起還能動的右腿,狠狠踹在警員的小腿脛骨上!

“呃啊!”警員猝不及防,痛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林偉趁機翻身,用手肘狠狠砸向警員的后頸!這一下他用盡了殘存的全部力氣!

警員悶哼一聲,動作僵住,隨即軟倒在地,暫時失去了意識。

林偉的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肺部火辣辣地疼。他不敢耽擱,迅速扒下警員的制服外套和褲子,手忙腳亂地套在自己病號服外面。衣服有些寬大,但勉強能穿。他又取下警員的帽子,壓低帽檐,最后拿走了他對講機和手銬鑰匙。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警員,將他拖進衛(wèi)生間,反鎖了門。

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虛脫。他靠在墻上喘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對講機里不斷傳來嘈雜的通報。

“……黑色轎車甩掉了追蹤,消失在老城區(qū)方向……”

“……各樓層加強巡邏,嫌疑人極度危險……”

“……側(cè)門需要醫(yī)護人員!有人受傷!”

林偉壓低帽檐,深吸一口氣,擰開了病房的門鎖。走廊里空無一人,遠處的喧囂似乎集中在樓梯口和側(cè)門方向。

他低著頭,模仿著警察的步伐,快步走向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門。幸運的是,沿途遇到兩個跑過的警察,都行色匆匆,根本沒注意他這個“同事”。

推開沉重的消防門,樓梯間里回蕩著上下奔跑的腳步聲和呼喝聲。他不敢下樓,轉(zhuǎn)身向上爬。

一層,兩層……傷口在抗議,汗水浸透了衣服。他終于爬到了頂樓,推開一扇寫著“設(shè)備層,閑人免進”的鐵門。

巨大的通風(fēng)管道和設(shè)備噪音撲面而來??諝庵袕浡覊m和機油的味道。他按照記憶中的示意圖,在錯綜復(fù)雜的管道和設(shè)備中尋找,終于找到了那個不起眼的、布滿灰塵的維修通道小門。

鎖著。

他拿出從警員那里摸來的鑰匙串,一把一把地試。第三把,咔噠,門開了!

門后是狹窄的、僅容一人通過的金屬樓梯,向上延伸,通往樓頂。

他毫不猶豫地鉆進去,反手輕輕關(guān)上門。

爬上最后一段樓梯,推開頂樓的逃生門。

冰冷的、帶著雨絲的風(fēng)瞬間灌了進來。他站在了醫(yī)院主樓的樓頂。整個城市在陰沉的雨幕下鋪陳開來,灰蒙蒙一片。

他快步走到樓頂邊緣,向下望去。醫(yī)院側(cè)門方向依舊一片混亂,警燈閃爍。但他所在的樓頂另一側(cè),下方是一條相對安靜的后街小巷。

就是這里。

他脫下不合身的警服外套和褲子,扔在角落的水塔后面。只穿著病號服,寒冷立刻侵襲而來。

他看了一眼那條小巷的高度。比病房窗戶那邊更高。但他沒有選擇。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爬上齊胸高的護欄。

就在他準備縱身躍下的前一刻——

嗡嗡。

被他塞在病號服口袋里的、那個屬于昏迷警員的對講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不是公共頻道,而是特定的加密頻道接入的提示音。

緊接著,一個經(jīng)過變聲器處理的、冰冷扭曲的電子音,清晰地傳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他的耳膜上:

“跳下去?!?/p>

“游戲……下一關(guān)?!?/p>

林偉的身體瞬間僵硬,血液凍結(jié)。

他猛地回頭。

空蕩蕩的樓頂,只有呼嘯的風(fēng)和冰冷的雨絲。

沒有人。

但那個聲音,穿透了風(fēng)雨和城市的噪音,精準地找到了他。

他們看著他。一直看著。

他不再是獵人,甚至不再是獵物。

他只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每一步都在對方的預(yù)料之中,甚至……操控之下。

跳下去?

下面是生路,還是另一個精心布置的、更絕望的陷阱?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他望著下方那條幽深、仿佛通往未知深淵的小巷。

對講機里,那個電子音沉默著,像是在耐心等待他的選擇。

他閉上眼睛,最后深吸了一口這冰冷而自由的空氣。

然后,縱身躍入了那片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

墜落。

下墜。

風(fēng)撕裂著耳膜,失重感攫住五臟六腑,時間被無限拉長。

預(yù)想中撞擊地面的劇痛并未傳來。

砰!

一聲悶響,他重重砸進一個冰冷、堅韌、富有彈性的事物里,下墜的巨大沖擊力被層層削弱,但仍震得他骨頭散架,眼前發(fā)黑,差點背過氣去。

是樓下商鋪支起來的、厚厚的遮雨篷。

他躺在積了雨水的篷布上,渾身濕透,劇痛從每一個關(guān)節(jié)每一寸肌肉傳來,但奇跡般地,似乎沒有新的骨折。他掙扎著扭頭,看到三四米下的水泥地面。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手腳并用,翻滾著從傾斜的篷布邊緣滑下,再次重重摔在濕冷的地面上。

巷子幽深,空無一人,只有雨水從篷布邊緣滴落的聲音。遠處醫(yī)院的喧囂被高樓阻隔,變得模糊不清。

對講機里那個電子音最后的命令,如同鬼魅般纏繞不去。

“跳下去。”

“游戲……下一關(guān)?!?/p>

他們連這個都算到了。連這條生路,都是對方“安排”的。他依舊是棋盤上的棋子。

冰冷的憤怒和屈辱短暫地壓過了恐懼。他咬著牙,掙扎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著巷子深處挪動。必須離開這里,立刻,馬上!

巷口有車流聲。他踉蹌著沖出去,混入人行道上稀疏的人群。雨水和疼痛讓他看起來像個醉鬼,路人紛紛避讓。

他不能回家,不能去任何熟悉的地方。警方和那兩股不明的勢力都在找他。

錢。他需要錢,需要藏身之所。

他摸遍全身,只在病號服口袋里摸出幾張被雨水泡軟的零錢,還有……那部屬于昏迷警員的、屏幕碎裂的對講機。

對講機靜悄悄的,那個電子音沒有再出現(xiàn)。

他攔下了一輛路過的三輪摩的,用那點零錢報了一個地名——城市另一端,他多年前曾因工作短暫租住過的一片即將拆遷的混亂老城區(qū)。那里外來人口復(fù)雜,監(jiān)控稀少,是藏身的絕佳地點。

摩的在積水的街道上顛簸前行。林偉蜷縮在漏雨的車棚里,警惕地觀察著后方。沒有車輛跟蹤。至少暫時沒有。

老城區(qū)到了。殘破的巷弄,斑駁的墻壁,空氣中彌漫著垃圾和潮濕霉變的氣味。他付了車費,低著頭,快速鉆進如蛛網(wǎng)般錯綜復(fù)雜的小巷深處。

記憶指引著他,找到一棟墻皮剝落的舊樓。樓道黑暗,堆滿雜物。他摸上三樓,在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他記得這里,房東是個耳背的老人,常年不住這邊,有幾間空房鑰匙就藏在門口一個廢棄牛奶箱的裂縫里。

他顫抖著手摸索,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鑰匙還在!

打開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撲面而來。房間很小,只有一張破舊的木板床和一張歪斜的桌子,窗戶玻璃碎了一塊,用紙板堵著。

但這里安全。暫時安全。

他反鎖上門,用桌子死死頂住,然后虛脫般地癱倒在冰冷的床板上。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極度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但他不能睡。

對講機。他拿出那部冰冷的機器。那個電子音……它知道他的每一步。它甚至能接入警用加密頻道。

這絕非常人能做到。

一個模糊的、可怕的猜想在他腦中逐漸成形??菩派锏哪芰亢艽螅坪醺鼉A向于“物理”上的滅口和掩蓋。而另一股力量,那個連帽衫男人,那個電子音,則更詭異,更精通技術(shù)和心理操控,更像是一個……以他的痛苦和恐懼為樂的、高明的“玩家”。

這兩股力量目的不同,卻都想要他的命,或者,掌控他。

他必須反擊。而反擊,需要信息。

他猛地坐起,忍著眩暈,開始仔細檢查這部對講機。型號很普通,警用制式。他拆開后蓋,電池,SIM卡槽……一切正常。

等等。

在電池倉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黏著一粒比米粒還小的、黑色的東西。

不是原裝部件。

是一個微型追蹤器?或者……竊聽器?

冷汗瞬間從他額頭滲出。對方一直知道他的位置!從他拿到這部對講機開始!

他幾乎要立刻將它扔出窗外。

但手指在觸碰到那冰冷小東西的瞬間,停住了。

毀掉它,就等于徹底掐斷了這條危險的、卻是目前唯一的、能與那股神秘力量聯(lián)系的線。

留下它,意味著他依舊暴露在對方的視野里,每一步都被監(jiān)視。

但反過來想……這是否也是一個機會?一個反向追蹤、甚至……誤導(dǎo)對方的機會?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急速勾勒。

他需要一臺電腦,需要網(wǎng)絡(luò)。老城區(qū)這種地方,黑網(wǎng)吧并不少見。

他撕下床單一角,勉強包扎了一下身上還在滲血的傷口,換上在墻角找到的不知誰留下的、散發(fā)著霉味的舊衣服,戴上兜帽,深吸一口氣,再次溜出門。

巷子口就有一家招牌昏暗的網(wǎng)吧。他付了最后一點零錢,要了最角落的一臺機器。

開機,連接網(wǎng)絡(luò)。他首先嘗試登錄一個廢棄已久的私人加密云盤——那是他早年工作時為防萬一設(shè)置的,連葉雯都不知道。

輸入冗長的密碼。進度條讀取。

成功登錄!

云盤角落里,安靜地躺著幾個加密文件夾。他點開其中一個標記為“舊項目備份”的。

里面不是工作文件,而是幾個偽裝成普通文檔的程序——是他多年前出于興趣和謹慎,自學(xué)并編寫的幾個反追蹤和信號分析小程序,從未想過真有一天會用上。

他迅速將程序下載到本地,清理掉上網(wǎng)記錄,離開網(wǎng)吧。

回到安全的出租屋,他用那部警用對講機的數(shù)據(jù)線(幸好接口通用),將其連接電腦,運行程序。

復(fù)雜的代碼在屏幕上滾動。程序開始嘗試分析那粒微型裝置的信號特征,逆向推導(dǎo)其接收端可能的頻段和范圍,并植入一個極隱蔽的監(jiān)控木馬——一旦對方再次通過這個裝置發(fā)送指令,就有可能被捕捉到一絲微弱的源頭信號。

這是一個極其渺茫的機會,如同大海撈針。對方的技術(shù)水平顯然極高,很可能瞬間發(fā)現(xiàn)并反制。

但他必須試一試。

時間在緊張的等待中流逝。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流安靜地滾動,沒有任何異常。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

對講機的指示燈,突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并非正常的通信綠燈,而是一種極詭異的、短暫的紅光。

幾乎在同一時間,電腦屏幕上的一個監(jiān)控窗口猛地彈出一連串瘋狂跳動的亂碼和坐標!

程序捕捉到了!

一個極其短暫、幾乎立刻被切斷的信號反饋!源頭的加密方式復(fù)雜到恐怖,程序無法破譯內(nèi)容,也無法精確定位,但那瞬間的信號強度峰值指向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城西,濱江路偏北,一片毗鄰河港的廢棄工業(yè)區(qū)!

和他之前收到的短信信號源區(qū)域吻合,但范圍縮小了很多!

與此同時,那粒微型裝置內(nèi)部似乎啟動了某種自毀程序,微微發(fā)熱,隨即徹底失效。

對方發(fā)現(xiàn)了!并且果斷舍棄了這個追蹤點!

林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迅速拔掉數(shù)據(jù)線,將發(fā)燙的對講機和那粒報廢的裝置扔進角落。

但他得到了一個坐標,一個模糊的方向。

廢棄工業(yè)區(qū)。那里藏著什么?對方的巢穴?發(fā)送指令的服務(wù)器?還是又一個陷阱?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不能等下去了。

警方不相信他,證據(jù)被銷毀,葉雯冤沉地底,兩股強大的勢力都要他死。

他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眼前只剩下一條路,哪怕通往的是更深的地獄。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那塊擋風(fēng)的紙板。外面,雨不知何時停了,烏云縫隙里透出幾縷慘淡的月光,照亮樓下泥濘混亂的巷弄,也照亮了他眼中最后一絲瘋狂的決絕。

他從床板下摸出一根生銹的、沉重的鐵管——這是剛才在屋里找到的唯一能稱得上武器的東西。

他緊緊握住鐵管,冰冷的觸感讓他顫抖的手臂稍微穩(wěn)定了一些。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出這間暫時的避難所,融入了外面依舊危險重重的夜色之中。

方向,城西廢棄工業(yè)區(qū)。

他要去面對那個操控了他一切痛苦的、幽靈般的對手。


更新時間:2025-08-25 14:19:03